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tsukiyo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皇上,臣受不起》作者:陈词【完结+番外】 简介: 令羽一百零一次真心怒了“朕不忍了,今日你非得死!”某人面不改色“君要臣死,臣便脱你裤子。” 令羽怒而捶桌“流氓!流氓!” 片刻之后,令羽冷静下来“耍流氓也没用。”某人变色,桃花眼眨了眨“君要臣死,臣不依嘛。” 令羽叹气,一把掀桌“变态!变态!” 片刻之后…令羽没有冷静不下来,因为那个人,已经把自己的双唇,贴上了他的。 唇齿之间,有细碎的声音传来“皇上,臣知错了。” 标签:架空 正剧 纯爱 专情 江湖 第1章:暗夜窥视 楔子。 “胆子太大了,给朕拖出去斩了!”令羽满目愤怒,高声叫着拿人。 侍卫首领瞬间闪出来,看了看令羽,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某人,最后还是选择为难地答道,“回禀皇上,属下不敢动丞相大人。” 令羽几乎气得发抖,瞪着悠哉悠哉的丞相大人,同时手中动作,已经抽出了好好摆在架子上的御剑,凶狠地指着那人,“商相,朕今日一定要杀了你!” 商丞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剑,用一个手指轻轻拨开,如玉般的颜色差点闪花令羽的眼,只听见商相轻轻地说道,“君要臣死……臣不依嘛。” 闻言令羽仿佛全身脱力,手中剑“哐噹”一声掉落在地,御书房中响起一道惊恐的声音,“商西……你……你今天病了吗?” 第一章。 数朝古都,洛阳花好。 温香软玉,龙阳至美。 要问洛阳什么最出名,当然是花,不过这花,却是女人花。洛阳女人花有很多,最吸引人的一家便是温香软玉楼。 温香软玉,名如其楼,里面的姑娘个个顶好,胭脂水粉轻描淡写便是绝色倾城,就连楼里的龟公,也清秀得如出水芙蓉,往往出门买个菜,便让街边扫地的大妈莫名红了脸。 而温香软玉楼最为人称道的却不是这些如花似玉的人儿,而是那神秘傲娇又风流的老鸨。凡来多了温香软玉楼的人,都知道,这老鸨的身段虽然比不得两个艳名远扬的花魁,可是那傲气的小表情,香飘飘的帕子,常常把人弄得七荤八素的。 好吧,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老鸨是个男人。 那“龙阳至美”便是从他身上传出去的。 俗话说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天下之大,有爱公子的佳人,有爱美人的男人,当然,也有爱女人的女人,爱男人的男人。 令羽公子,也就是温香软玉楼的老鸨。本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物,有一日清晨,却让别人瞧见有一个男子从他房中出来,令羽公子随后。后者衣衫不整,而前者不过片刻就没影了。众人还笑谈,是令羽公子昨夜凶猛吓坏了人家。 然后,咱们的令羽公子便郁闷了。 就和一个男的睡了一晚上,有必要说成什么龙阳至美么。他可记得清清楚楚,那男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口中模模糊糊叫着什么“璃儿”之类的名字,一张床,两个男人之间隔了二尺,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情。 还有早上衣衫不整追出去是因为要追房钱,他令羽公子又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人,就算陪那人“睡”一晚不要钱,那占了温香软玉楼的床铺总该付费吧。 “令羽公子龙精虎猛,老夫真是佩服。!”堂下一个五十出头的糟老头子拍着桌子赞叹。 令羽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慵懒的样子迷醉了楼里的气氛,凤眼一挑,清亮的声音缓缓流出,“老李头,你要是再笑,一会本公子就准备些聘礼,去迎你家小子过门,你觉得如何?” 老李头拍着桌子的手不动了,脸上的笑容也僵住,声音颤颤巍巍,“使不得,使不得,小儿样貌实在入不得公子的眼。” 令羽轻笑一声,冷冷地拍了一下木制的栏杆,杆子立刻倒地,灰尘漫布,他再抬头时,老李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溜掉了。 “莘娆,伺候我沐浴,琅华,把这里给清理了。”令羽甩甩袖子,走进了温香软玉楼最好的一间房。 堂下的众人脸色各异,没见过的皆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面容如此俊美的令羽公子居然会武功。见过的连连缩脖子,几日不见,想不到令羽的武功又进步了。 二楼春笑阁。 偌大的房间用一页琉璃帘子隔了开来,左边的空间里,红纱摇曳,雾气腾腾,一个大号的木桶正摆在中央,内里还埋了一人。 说是埋,也不夸张,桶里除了热水,还有堆成九重宝塔的花瓣。 平日里片叶不沾身的令羽公子,此刻却全身上下都是花瓣。红的黄的,美艳缤纷。 “莘娆,你可以出去了,我自个儿慢慢洗。”令羽用手掐坏了两枚晚香玉,没错,他就是那种喜欢辣手催花的人。 站立在旁边的女子柔眉媚目,小脸端的是闭月羞花,身段玲珑得不成样子,她手中拿有一个大红色的锦盒,“公子,这帝春还没点呢。”声音不大,却轻易起到撩拨人心的效果。 令羽闻言,头靠在垫了软枕的木桶边缘,闭了眼睛,“那快点吧,公子我今日累了。” 莘娆应声,便上前一步。 帝春,是一味朱砂,可以起到凝神舒心的作用,沐浴时用上一点,便可以整晚睡个好觉。 只是,凡事都有个相对,帝春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龙阳春。这里的龙阳是指男人生猛,就有点壮阳的意思了。其实令羽也不是爱用这味龙阳春,只是他自身体质特殊,这朱砂是从小用到大的。一时停了,身边伺候的人便会唠叨个不停,生怕他会死去似的。 唉,前尘往事,不提也罢。令羽刚准备放空自己,便感觉眉心一点冰凉。 蓦地睁眼,是莘娆娇俏的笑颜,她手中还拿着蘸着红色朱砂的细狼豪。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令羽额头青筋直跳,莘娆居然还把朱砂点在自己的眉心,美人痣么,他又不是女人。 莘娆可不怕他的斥责,自己笑够了,才伸手递过一方镜子给坐在桶中怒气冲冲的令羽。 黑发全部披散,落在肩上,与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往上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高挺雅致的鼻,饱满红润的双唇,最绝的是眉心一点朱砂,鲜明的红色如同毒蛇的信子,诱惑而又危险。 莘娆一把夺过令羽手中的镜子,“行了公子你,看这么久脸都不红一下的。”话中尽是调侃之意。 好歹也是温香软玉楼的老鸨,每天见识过的人多了去了,令羽没有一点的不自在,反而扬起头颅,“等到你什么时候也长成我这样,看自己也会看呆的。” “真是没脸没皮。”莘娆啐了一口,转身往外面走,又停下来,正正经经地道,“琅华让我告诉公子,下次拍栏杆的时候用心些,别让它掉到一楼去了,不然给他们看出来就不好了。” 闻言,令羽再厚的脸皮也受不住了。没错,他就是玩假的,他根本不会武功,那栏杆是事先让人割断过的。莘娆和琅华都是坏人,知道就算了,居然还这样拆穿他。 莘娆看着令羽越来越红的脸,忍不住笑起来,出去时门关得死响。 该死该死,令羽咬牙切齿,终于虎躯一震,一头钻到了水下,那些花瓣被他的动作撞得浮浮沉沉,像打转的蝴蝶。 一刻钟后,快要死掉的某人从水中冒出来,却在下一刻又发出惨无人寰的惊叫声。 有一人,趴在他的桶边,很仔细地在看他。 还是个男的。 第2章:软玉温香 第二章。 烛光映着红纱,魅影重重。 琉璃帘子还在摇摇晃晃,跟前的人亦是一双不安分的桃花眼,眼角一丝讥俏若有若无。大气的鼻,凉薄的唇,清瘦的颔骨,若不是月白色的袍子遮住了颈下所有,还会继续让人收不住目光。 令羽一直有个自恋的毛病,可此刻见了这人,也有些自愧不如。 月夜的风从打开的窗子吹进来,一股凉意触痛了令羽的感官,他羞愤不已,自己竟然会被个男人给迷得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没有武功的人真是麻烦,令羽下意识地抓一把水里的花瓣,朝面前的人丢去。 那人竟没有躲开,红黄交接的颜色挂了他满身。他伸手拿下脸上的异物,满不在乎地道,“妞儿,你太粗鲁了。” 妞你个头啊!令羽瞬间被点炸,谁是妞,谁是妞了,他令羽虽然是个老鸨,可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手边实在没有能够攻击人的东西,令羽最后还是选择了他的洗澡水,“你这宵小之徒,赶快给本公子滚出去!”怒气腾腾,桶里的水混着花瓣也像不要钱的一样往外面飞去。 宵小之徒,也就是那个蹲在桶外,帅得惨无人寰的男子,这次仍然一点没躲,只是口出之语带了点威胁的意思,“今日我若湿身,你也逃不了。” 往桶外刨水的两只爪子立刻停住了。 “本公子在沐浴,早就湿身了,还怕你么。”令羽高傲地抬起头,不屑地道。 “我看见你鼻孔了。”那人一句话便把令羽给气得半死,接着他又道,“今日本是来拜访温香软玉楼的两个头牌,举世妖娆莘娆,和无双风华琅华,可是没想到却遇到了你这样一个人。” 令羽一口气憋得只进不出,“既然来找莘娆和琅华,为什么不从大门进来,偏偏要做这爬墙钻窗之事?” “爬墙,我还想爬床呢。” “喂,你等等,给我站住!”令羽出声喝止,可惜为时已晚,那人已再次越出窗去,消失在夜色中。 我还想爬床呢。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流氓流氓!令羽狠狠地拍了一下木桶,居然给个男人调戏了。令羽从桶里出来,三下两下用帕子擦净身体,然后披上银狐皮毛所制的大衣,他倒要出去看看,刚才那么大的动静,莘娆和琅华居然敢不进来帮他。 夜色已深,春笑阁外的温香软玉楼还是嘈杂一片,美酒美人,醉卧其中,不知今昔是何年。 令羽走过去,莘娆正站在二楼轩窗口,望着外面,似在失神。令羽玩心大起,便轻手轻脚过去,一巴掌拍在莘娆的肩上。 莘娆果然吓了一大跳,可她转过头来时,却又惊得令羽不知所措。 她的脸是红的,白皙的脸蛋上两团红晕,说不出的娇羞可人。 “我没看错吧,平时那么妩媚的莘娆花魁竟然脸红了。”令羽像发现了什么大的秘密,一个劲地朝正尴尬的莘娆使眼儿媚。 “好了公子,一会被琅华听见又要笑我了。”莘娆讨好地拉拉令羽的袖子,让他闭嘴。令羽却还得寸进尺,伸出一只手,摊在莘娆面前。 莘娆嘴角抽搐,“公子你……”半响后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鸡蛋大的东西,是银锭。 令羽心满意足,问“刚才你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么?”却不曾想,莘娆的脸更加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紧紧拉住自己的衣襟,怕钱财又被令羽坑骗了去。 “公子。”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是琅华。 令羽转过身,见琅华身上衣裳带露,便问,“你出楼去了?”琅华点头,“在公子窗户底下瞧见两个人,是……” 令羽却打断了她,还面带怜惜地握握琅华的手,“这更深露重的,你要是病了怎么办。”琅华一阵感动,“公子……” 感人的氛围还没持续片刻,令羽便松开了琅华的手,“说吧,刚才看见什么人了。”那语气,叫一个风轻云淡,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看着琅华眸里逐渐映出冷冽,莘娆开口,“得了,琅华你还不知道公子这德行么,多少次也改不了的。”虽说如此,可莘娆话里还是有些笑意。这琅华虽然是个冰山美人,让谁都无法生出亲近之意,但时常还是会因为这些暖心的话而感动呢。虽然她家公子,有时候的确不是个东西。 琅华恢复常态,狠狠瞪了令羽一眼,继续道,“是重欢门三护法其中的两个,素问和稚子。”她眼中情绪沉浮不定,含有一分担忧。 令羽听了也面色一凛,重欢门,怎么会是重欢门。 在洛阳,谁都知道温香软玉楼的令羽公子,但是在整个关中,名字如雷贯耳的却不是令羽,而是重欢门的门主,商西。 重欢门算是武林的后起之秀。一年前,江湖上还是正统门派称雄,武当少林峨眉天山等处都是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去处,可是近年来,重欢门的出现却分走了一杯羹。尽管重欢门对择取弟子的要求十分严格,一百个人里面只留两个,甚至一个都不要。可是即使如此,依然有络绎不绝的人前去求学,或碰运气,或开眼界,江湖上还有了“不到重欢非好汉”的说辞。 重欢门有三大护法,白敛、素问、稚子。白敛使鞭,素问执剑,稚子……事到如今,还没人知道稚子用什么武器,因为他从来没有出手过。三人皆是男子,容貌也都在上流。三个护法作为重欢门的外交使,几乎包揽了门里在外的所有一切事务,在三个月前的关中英雄会,便是由白敛和素问分别拿了第二和第三,由此奠定了重欢门在关中的地位。 三个护法如此牛逼哄哄,可是重欢门的正牌门主却很少露面,见过的人也只用两个词来形容他:惊为天人、妖孽转世。 本来这两个词是不能用来放在一个人身上的,前者是赞美之词,后者则略有些贬义,可是那些人却绝口不改,说你们要是见过,也会这么觉得的。 这么一来,重欢门门主商西的名声便日渐盛去,有甚者,只求这一生见他一面便好。 “莘娆你刚才见的是白敛吗?”令羽突然发问。莘娆心里一虚,头埋下去,脸上的嫣红更加明显,“公子你既然猜到了就不要再问了。” 令羽脸上一阵嫌恶,打了个哈哈,“琅华你看莘娆,我又没说什么,只是问一下,谁知道她这个样子,难不成喜欢上人家了?”琅华终日抿着的嘴角终于放开了点,心里暗爽,今天终于也有机会捉弄莘娆了,可还没等她开口,莘娆便已经撒丫子跑掉,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琅华你太慢了啊。”令羽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也准备回房。都已经这么晚了,他明天还得做生意呢。 “公子……”琅华在他后面欲言又止。 平时的琅华可不这样,这是怎么了,令羽疑惑地转过身去看琅华,却见她脸上笑意盎然,还是憋了好久的那种。“公子你今日可真像个女人。”琅华用手指自己的眉心,无声地给令羽做暗示。 令羽抬手一摸,指尖全是红色,果然是莘娆那死丫头闯的祸,刚才进屋来的那人一定是把他当成女人了。 重欢门三大护法,白敛素问稚子都在,那么那人不会是商西吧。 令羽心里哀嚎一声,一瘸一拐地进了春笑阁。 “公子怎么突然就瘸了?”琅华不明白,却怎么也想不通。 第3章:龙阳至美 第三章。 令羽心中由于惦记着昨夜商西的事,自是一夜都睡得不好。早上起来的时候,两只黑眼圈毫不犹豫地挂在他如花似玉的脸上,莘娆赶紧拿了热帕子来给他敷上,口中还念念叨叨。 令羽听得不耐烦了,出口成“伤”,“莘娆你还好意思说,本公子现在这样不就是拜你所赐吗?要不是怕你被别的男人勾去了心,我也不会一晚上睡不着觉啊。” 这可是令羽接二连三地揭莘娆的短了,莘娆心中怒气一上来,直接把帕子扔在令羽脸上,便扭着小细腰走了。 半响,那帕子都凉了,令羽才幽幽地叹气,道自己“教女无方”。琅华刚好进来,听见令羽这句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怪怪的。 “公子,外面有人找你。”琅华伸手接过令羽手中冰凉的帕子。 “谁啊。”令羽是个懒的,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没打算出去。 “是上次没给房钱的那位。”琅华在令羽没看见的地方挤眉弄眼,哈,就是害令羽传出“龙阳”之名的那个男子呢。 果然,令羽很快就爬了起来,翻箱倒柜地找他最宝贝的那把玉骨扇。琅华翻了翻白眼,自个走出去,她可是知道的,令羽好像又要在别人面前拽得跟二八万似的了。 “琅华你别走。”令羽冲琅华的背影喊。 琅华停下来,很酷地挑挑眉毛,“怎么?” 令羽“哗”地一声打开扇子,摇得有模有样,“本公子今天心情好,让你在旁边伺候着。” 算了算了,又不是第一次见了,琅华深吸一口气,伺候就伺候吧。令羽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怕别人第二次误会龙阳什么的啊。 令羽摇着扇子进屋去的时候,差点没有被门槛给绊个正着。房间里坐着的那个,真是欠了他房钱的那位? 一袭蓝色的衣衫,衣摆绣着简单而素雅的祥云图案,腰上两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玉佩,乌黑的发用冠竖起,一张温润、俊秀的脸显露无余。 “公子你小心点。”琅华轻轻扶了一把差点摔倒的令羽,虽然令羽每日都在念叨自己“教女无方”,可是好像是她和莘娆还要更像养孩子的人一点吧。令羽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琅华无奈地摇摇头。 房中那人听见了声响,抬头朝门口看来,一双眸子直直盯着令羽。刚才只见了半边的侧脸就已经很惊艳了,现在正脸都瞧见了,琅华很清晰地听见令羽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令羽小孩,你究竟能不能有点出息,你长得也不比他差好不好。 可是这些琅华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令羽自恋的毛病已经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了,适当打击一下也蛮好。 “在下慕容棠酒,上次没来得及向令羽公子道谢,这次专程前来,多有失礼之处,公子多多包涵。”蓝色衣服的俊俏公子站起身来,朝令羽行了一个江湖上的大礼。 令羽没有回礼,倒不是没有礼貌,而是因为这位慕容棠酒的话想起了上次的事,就是这位仁兄让他背了许久的“龙阳”之名啊。“道谢,仁兄你道什么谢?” 慕容棠酒显然是没有料到令羽会这样问,愣了一会儿才道,“在下上次睡了公子的床,扰了公子,所以过意不去,此次前来,既是道谢,也是道歉。” “幸亏只是睡了本公子的床,而不是睡了本公子呐。”令羽坐下,手中的扇子愈发摇曳生姿,“这位慕容公子,那你是想如何道歉呢?” 慕容棠酒看着令羽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时无话,虽然他早已知道温香软玉楼的令羽是个风流成性的男子,可是真正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问,“不如慕容把欠下的房钱交上?” 这样自然是好,令羽停了摇扇子的手,“慕容公子上次住的是我温香软玉楼最好的一间房,所以,房钱要比别的房间贵一点。”看着慕容棠酒有些发绿的脸,令羽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真是只是贵一点儿而已,还没有算上本公子给你暖床的费用呢。” 目的达到,令羽满意地出门去,还让琅华留下来收房钱。 “小痞子。” 轻轻的三个字飘进令羽的耳朵,他回头,却只看到两张面无表情的脸,琅华是,慕容棠酒也是,他实在猜不出来到底刚才是谁在骂他。 哼,算了,不跟他们计较。 “公子我告诉你,刚才我承包了一个大生意。” 令羽回到春笑阁,还没伸手推门,莘娆就兴奋地冲过来,笑脸盈盈地报告。 令羽故意拉下脸,“怎么,不生我气了?”莘娆笑得更欢,使劲摇令羽的手,“公子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突然,莘娆停下来,盯着令羽手中的扇子,“公子你怎么又把这扇子拿出来了?” “拿去撑场面的,怎样,帅吧?”令羽又展开扇子,潇洒地摇了两下。 莘娆撇撇嘴,“不怎么样,反正我只知道,公子你每次拿这扇子出去,就是又去干什么坏事了。” 这把玉骨扇,是令羽半年前得的。当时是大雪天,外面天寒地冻的,一个脏兮兮的老和尚不知怎么就进了温香软玉楼。那些龟公一个劲地赶人出去,因为这么老的和尚肯定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当时恰好被令羽瞧见了,便让龟公们住手,还给老和尚上了一桌很好的饭菜,虽然令羽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和尚只吃了素菜,荤的一点没碰。老和尚走的时候,说无以为报,便送了令羽一把扇子,说那把扇子可以让令羽看起来更加地与众不同。莘娆嚷嚷着说是假的,可是等老和尚走了以后,众人才发现那真是把玉做的扇子。触手冰凉,清透得没有一点杂质。 “没听过出家人不打狂语吗,就你们这些人,肯定不会懂的。”令羽揣着扇子,坚信了那把玉骨扇会让他更帅。 这以后,令羽每次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帅一点、更潇洒一点的时候,便会把扇子拿在手上了。虽然莘娆和琅华嘴上不以为然,可是心里却还是点了点头的,令羽本来就拥有不输于女人的外貌,配上扇子,清雅公子的感觉就出来了,当然,前提是抛却令羽的某些臭毛病。 “好了,快说你承包了什么大生意。” “是重欢门,今天晚上温香软玉楼就归重欢门了。”莘娆得意给令羽看自己收到的几张大面值的银票。 令羽不客气地一把夺下,揣到自己的怀里,然后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莘娆道,“你啊你,真不知道让我说你什么好,重欢门是那么好惹的吗?还组团来包场,难道莘娆你也要出去接客?” 莘娆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为什么令羽的态度转得那么快,明明他都已经收下银票了。可是转念间又想到昨夜的某个身影,莘娆害羞地点点头,“如果那个人来的话,莘娆还是可以勉强出去接客的。”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巨响,令羽把春笑阁的门摔得死重。莘娆摸摸鼻子,不明白怎么回事,“难道我又说错什么了么。” 第4章:心之悸动 第四章。 不管令羽再怎么不愿意,晚上的生意还是要接的,毕竟莘娆钱都接了,若是不守信,恐怕温香软玉楼明天就会不复存在了。 天还刚刚擦黑,龟公们就已经把楼里的人都清空了,凡有不愿意走的,说上一句“重欢门包场子了”,保管溜得比兔子还快。 琅华和莘娆作为温香软玉楼的两个大花魁,现下正在楼里众多女子中挑选着晚上能够出面的。虽然说这里面还真找不到一个中等容貌的,但是重欢门算是一个危险的门派,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眼光如何,所以还是尽量往高了挑。 “公子,莘娆姐说,如果你觉得无聊就先睡一会,等重欢门的人来了再叫你。”跟令羽说话的人叫良萱,算是楼里的小花魁,也是莘娆的跟班。 要是平时这时候,温香软玉楼肯定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可是现在,却是有些寂静。令羽平时还可以跟那些人插科打浑一会,现下真甚是无趣。 “嗯,知道了。”既然莘娆大姐发话了,令羽便乖乖躺下,其实他还蛮希望一觉睡到天亮的。那样,就不用面对那些人了。 良萱轻轻地掩门出去,却又被令羽叫住。 “怎么了公子?”良萱面有不解。 “想问你要不要来陪公子我睡一会儿啊?”令羽拍拍身侧的一小块地方,嘴角勾起的笑容有些诱惑。 良萱一张白嫩的小脸立刻飞上两朵红云, “公子你讨厌啦。”她扔下一句话后便仓皇逃去,春笑阁的两扇门被甩得摇摇晃晃。 “哎,这个脸皮薄得要死的丫头,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接客的。”令羽随口抱怨,又不得不爬起来去关门。没办法,虽然说这是自己的地盘,可是开着门睡,心里总是不着底的。 眼看着门就要阖上,一双手突然伸进来挡住。骨节分明,肌肤几近透明,是一双男人的手。 商西,一定是商西。令羽想都没想,就开始使劲,想要把门外的人拦住。 “再压的话你这门可就要重新装了。”听这把妖娆又带点冰冷的声音,果然是昨天晚上的男人,令羽很肯定他就是商西。 令羽松了手,毕竟自己是个男人,又不是不能见人。“不知道重欢门门主到本公子房里来有何指教?” 商西也不奇怪令羽是为何知道他的身份,他很自然地走进春笑阁,丝毫不介意令羽毒蛇般的目光。“难道你忘记了?” “忘记什么?” 商西突然一道掌风打出去,门便关上了,“我不是说过,我想爬床么。” 屋子里两个男人目目交接,却谁都没有再开口。良久,令羽轻笑出声,“门主真是爱开玩笑,以门主的地位和容貌,想要爬门主床的女人还会少吗?” 商西今日穿的是一身暗红色的衣裳,金色丝线滚边,更衬得他如同暗夜的鬼魅,令羽总算明白了那半句用来形容商西的话。 妖孽转世。 “我说的是,我,爬你的床。”商西仍是扯着那张似笑不笑的脸,指指自己,又指指令羽。 令羽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意思,心里便有些打鼓,难不成重欢门的门主会有龙阳之好?所以才整日神神秘秘,不出来见人么。想到这里,令羽便用了比刚才更加严肃的表情,道“门主既包下了今夜的温香软玉楼,那这楼里的所有姑娘都任由门主挑,只是,本公子不是姑娘,也没有那分桃断袖之癖,所以请门主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说罢,令羽便转身出门,心里叹道,这里真的不宜久待。令羽要出去,可哪曾想商西也不想留了,春笑阁的门不小,可商西却偏偏要和令羽挤,个子较小的令羽便被硬生生地推开。 看着商西趾高气扬的背影,令羽心中一口恶气硬是没有咽得下去,手一扬,那把从今天早上就没有离手的玉骨扇便砸到了商西的后脑勺上,然后“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商西回头,眼中不少惊讶,毕竟还从来没有胆子这么大的人,竟然敢对他这样,他本就腿长,两步就跨到令羽面前,伸手,揽人,入怀,低头,一吻。 “这是罚你的,你胆子也实在太大了。”商西放开令羽,又迈着步子悠哉悠哉地走了。 令羽清晰听到自己脑中那根弦断掉的声音,他恶狠狠用袖子擦着嘴唇,直到完全红了还不舍得住手,半晌,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他娘的,就当被条狗咬了。 令羽捡起地上的扇子,尾随商西而去。他要是不出面,而是躲在房间里生气的话,那不是更像个女人了吗? “公子你来了。”琅华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房间里吵吵闹闹的,看来已经开始各玩各的了。 “莘娆呢?” 琅华看了一眼里面,道,“在陪那个白敛护法呢。”令羽挑眉,“难道莘娆真喜欢上他了?琅华你有机会和她说说,让她自己有点分寸,毕竟重欢门的底细我们不清楚。” 琅华点头,伸手推开半掩的门,“公子进去吧。” 踏进房间,里面摆了一张很大的圆桌,商西坐在正对门的地方,只是一直埋头喝酒,有人进来也不见他抬头。 重欢门的教众都在一楼,这房间里除了商西便只有三个护法。白敛坐商西旁边,莘娆也在,正浅笑盈盈地劝酒。素问怀中抱剑,没喝酒。而那边揽着良萱的就是稚子了,与前三人相比,倒是开放了不少。 真是有意思的主仆几个,令羽看看素问,朝琅华努努嘴,意思是你俩挺配的。琅华嘴角一下就拉得直直的,“公子若是闲得慌,就去招待重欢门主吧。” 她低低开口,却让令羽一时难堪,耳垂竟都红了,不待琅华反应,那边商西已经招手,“令羽公子你过来。”听他语气,倒是已经喝得有些微醺了。 这个臭男人竟然不会喝酒,令羽大大方方走过去,想着反正这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商西应该不敢做什么。 刚落座,一杯酒就递过来,是白敛。令羽看过去,只见他满目的无害纯良,令羽接酒,仰头喝下,很快又为自己刚才的判断失误而后悔。 那杯酒里,掺有合欢散。 虽然只是少量,但是还是让令羽十分地不爽,他怎么会忘了,跟着商西的人会有好的吗? “公子,没事吧。”琅华眼尖,看出端倪,给令羽打了个眼色。 “没事,这点分量,我还压得住。”令羽舔舔唇角,眼底浮上笑意,他可是在烟花之地混迹有一段时间了的人啊,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放倒。 “琅华姑娘,不知在下可否请姑娘喝一杯?” 如果不是刚才看见商西给素问给了暗示,恐怕大大咧咧的莘娆现在就会惊讶地叫出声来,毕竟素问从进来起就一个字也没说过。 可莘娆看见了,不代表令羽和琅华也看见了。面对素问突然的邀请,琅华有些手足无措,但短暂的愕然后,还是答应了。 令羽可没那么快的反应,他手中的酒杯还未放下,呆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进来的时候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要是商西的两个护法把他的莘娆和琅华都拐走了,那他怎么办。 “阿羽你在担心什么?” 第5章:合欢惊魂 第五章。 耳边传来商西柔媚噬骨的声音,令羽立刻就清醒得不得了,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放心,这次的酒里什么都没有。 房间里五个男人,却只有三个女人。都已经凑成三对了,就剩他和商西两个男人,你说他担心什么啊。令羽兀自埋头喝酒,根本不想回答商西的问题。 “早就听闻令羽公子平日十分健谈,怎么现在却变成闷葫芦了。”商西笑得暧昧,“难道是因为面对我,害羞么?” 害羞你妹,令羽这次虽然也很火大,但还是忍住了,要是商西又发疯来个什么惩罚的话,那可不好看了。 令羽抬头看商西,语气疏离道,“我觉得我跟门主没有什么好说的,旁人来温香软玉楼都是寻乐子,可门主却来聊天,不觉得浪费了这良辰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因了喝酒的原因,商西的眉目看上去更加俊朗清晰,眼波却是荡漾的,勾得人心里都泛起涟漪,“说得对,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轻轻地笑,唇角的颜色让燃着的红烛都卑微到尘埃里。 他模棱两可的答案当然不会让令羽就相信他想通了,不过令羽还是准备装傻,“不然我去给门主找一个美人儿来?” 令羽身子刚离开桌子,便被拽住了。他回头,对上商西的笑脸,居然还是直接拉的手。他甩了两次,没甩开,只听到商西慢悠悠地道,“美人儿?两大花魁都在这里了,难道还会有比两大花魁都要美的女子么?还是,令羽公子准备自己来。”商西的目光紧紧盯着令羽的脸,话语懒散,“不过说真的,令羽公子这长相,还真是比女子还要多上几分颜色。” 娘诶,这实在忍不下去。令羽很干脆地拍掉商西的手,刚才喝的合欢散好像发挥作用了,看来要赶快回去找点解药服下。“门主自便,公子我今日就不做陪了。” “要走可以,喝了这杯酒。”商西眯着眼睛,递给令羽一个大了一号的酒杯,“当然,若是公子不急着回去的话,还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这是在逼他做选择了,令羽也是个硬气得不得了的人,接过酒杯,一口干,一点没剩。屋里几个人虽然是各做各的,但是私下里还是悄悄看着的,现下见令羽这么豪爽,一个两个的也都愣住了。 到最后令羽走出去的脚步都是摇摇晃晃的,意识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心里一直在骂娘,那酒里那么多的合欢散,是拿给他当补药的么。 看着令羽已经到了二楼的走廊,商西站起身,众人眼前一道红色的影子闪出去,“借春笑阁住上一晚。” 琅华心急,春笑阁又不是她的地方,可是她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啊,因为太久没喝这么多酒了。而且她也深深地相信,两个男人之间是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就算给他们一晚上的时间。 嗯,琅华是个纯洁的好姑娘。莘娆么,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她不安分的手已经把人家白敛护法用来当腰带的鞭子都扔到地上去了。 一缕阳光斜斜照进春笑阁的时候,令羽醒了。 入眼不是白色的罗帐,那么一大片红色几乎要晃花令羽的眼。有时候,红色代表血腥,代表杀戮,可是现在红色代表的是一个男人。商西。 看着身边睡着的男人,令羽觉得自己的眉心有些发紧。 他昨晚不是回来找合欢散的解药来着,怎么就睡过去了呢,商西什么时候跟着过来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对了!这个时候该干什么啊,令羽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急忙坐起来,翻开衣领,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去欣赏自己优美的锁骨了,他只想知道,那印在白皙肌肤上的几道红痕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他。 “啊。你醒了啊。”令羽一大清早一系列的动作终于吵醒了商西,他撑起半边身子看正哀嚎着的云翎,眉眼间带些慵懒。 “醒你个头!”令羽只觉得自己心头一股血气急速上涌,他一把抽起枕头,直接砸商西头上。 枕头缓缓掉落,露出来的是商西带着无限怨念的脸,额前的碎发乱了些许。 “令羽你下手会不会太重了?” “不觉得。”令羽恨恨盯着商西,要不是他早些时候嫌什么玉枕木枕的睡起来太不舒服,恐怕现在商西就不会只是头发乱一点那么简单了。商西再厉害,那头还能比石头硬吗。 商西被令羽就这么看着,一点也没有别扭的意思,忽然他邪邪地勾起嘴角,一个翻身,便坐到令羽身上。 令羽一个不察,被商西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手足无措,商西抓着他的两只手,慢慢靠近,稍稍灼热的气息喷到令羽脸上,当唇与唇只剩下一个指头的距离的时候,令羽终于忍不住低沉出声,“商西你不要太过分了。” 商西果然停住,“嗯,以后便直接叫我名字。”他倾身,唇压在令羽的嘴角,然后慢慢上移。 商西还说了一句话,他说“你别说话了。”令羽瞳孔紧缩,别说话了,是怕他破坏气氛么。令羽很想一把推开商西,可是那条灵巧的舌头滑进来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了。 是完全陌生的味道,一点点淡淡的酒味,令羽脑子里就像炸了一样,他感觉到那条舌头掠过他的牙关,在他的嘴里肆意地游荡,商西力气很大,他根本挣不开,所以只能被迫地承受这个吻,当然,更多的是耻辱。 他本就是一个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强迫做这种事情,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有些沉醉其中。不可否认,他的身体是觉得舒服得过分的。 可是这怎么可以,他是令羽啊,他不能这样的,他怎么可以是断袖? “不要了……不要了……”令羽拼命控制着自己的理智,他在拒绝商西,只是现在他发出的声音,却是棉软而颤抖的,像极了乞求。 商西终于放开他,眼眸里含着些轻佻和不屑,“令羽公子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断袖,怎么对我的接触这样陶醉呢?” 令羽的笑容有些惨淡,无所谓道,“商门主还说我,你不也是兴奋到心律不齐吗?”令羽没有再试图挣脱商西的束缚,破罐子就破摔了吧,他继续道“不过既然商门主爱慕公子我的话,为何昨晚不怜香惜玉一点,居然忍心给我下那么重分量的合欢散?” “我不是让你做选择了吗?”商西目光深邃,又让令羽读不懂了,“是你自己非要喝那杯酒的,而且,如果昨晚不是我费了那么多的功力给你逼出合欢散的药性,会至于让我爬床爬到一半就睡过去了吗?” 令羽看着商西说到后面甚至有些委屈的样子,心里突然一动,是药三分毒,原来昨晚是商西给他把合欢散的药性逼出来的,怪不得今天早上起来没有头昏的感觉,怪不得自己的身上只有那些红痕而没有其他的痕迹,爬床只爬到一半啊。想着商西撑不住睡着的样子,令羽突然就觉得好笑,“那你现在后悔给我逼出药性么?” “当然后悔啊,不然我们继续昨晚没完的吧。”商西眼里有一分狡黠,说着又朝着令羽扑上去。 “滚蛋!”这次令羽可有准备了,而且心里仅有的一丝感动也荡然无存,他翻身下床,商西便扑了个空。 “你去哪里啊?” 令羽自个朝门外走,身后商西的声音又阴魂不散,不过这种感觉怎么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而且关系很好的样子呢? 令羽差点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吓到,他故作镇定,“我去看看我的姑娘们是不是被你的护法给吃掉了?” “放心吧,你自己的人你还不知道,若是她们不愿意,别人是不能勉强的。”温香软玉楼的两个艳名远扬的花魁会武功的事,大概这江湖上没几个人知道,但偏偏,商西就是知道那部分人的其中之一。 令羽没感到多少意外,反而因为听了商西的话有些莫名的安心,可他转身时,却发现商西已经重新靠回枕头上去,开始闭目养神了。果然很自来熟啊。令羽无奈地摇头。 第6章:情敌出现 第六章。 正如商西所说的那样,若是琅华和莘娆自己不愿意,是没有人能够勉强她们的。并不是说她们的武功有多么高强,没有人可以强迫她们,而是说她们都是极其烈性的女子,要么留住清白,要么死。 令羽叹气看着面色红润的莘娆,这特么肯定不是被强迫的了,难道真喜欢上那个白敛护法了?白敛不像素问那样冰冷独行,也不像稚子那样热情洋溢,冷静是他常有的姿态,但偶尔也会放下面子,变成另外一个性子,恰是三个护法中最难把握的一个。 莘娆爱上这样的一个人,令羽想不担心都不行。不过还好莘娆也不是那种稚嫩的小女孩,遇到这种事会彷徨、会无助、会觉得迷茫、不知何去何从,莘娆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但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人,所以当白敛跟着商西离开的时候,莘娆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更多的一丝留恋也没有。 商西离开的原因,令羽倒是听到了一两句,说是什么人回来了,然后商西眉目一拧,就带着人离开了。 令羽好笑地看着莘娆,嗤道,“怎么?一晚上的温存难道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莘娆无所谓地耸肩,“都是江湖中人,谁也不是那种非要别人负责才能活的,昨夜的事他情我愿,我又能要求些什么?是要他留下来,还是要他带我走?” 令羽竟然一时找不到话说,对啊,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何必要放在心上,以后江湖上遇到,夸赞一声“你活真好”,不也是一种豁达的表现,一笑泯恩仇,也泯了那些不该有的悸动。 “对了,琅华你对那个素问没有兴趣吗?”令羽随口问道。真的是随口,琅华的性格不比莘娆,不会那么轻易喜欢上一个人的。 但琅华的回答却又出乎令羽意外了,她冷着脸道“现在还没感觉,再看吧。”素问那个呆子,邀她去喝酒居然就一直喝酒,她又不是酒桶。 令羽还欲再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哄闹,便招来了人问是怎么回事。 “回禀公子,人们都赶着去看那妖女周寄芙呢,听说她被人追杀到这里,十分地狼狈。” 妖女周寄芙,令羽歪头想了想,好像这个人他是听过的。是个极其妖艳的女子,莘娆虽然也是走这个路数,但还远远比不上周寄芙的功力,丫丫的,那简直就是风骚入骨,看到男人媚眼抛得跟下雨似的,江湖上起码有五成的男人想要跟她共赴巫山一梦。说也好笑,这些男人虽在暗地里百般千般地想着周寄芙,可是妖女出现在明面时的时候,他们却人人喊打,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了。 周寄芙没有门派,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但是一身武功但是不错,所以想要杀了她也不容易,更何况,她毕竟是一个弱女子,谁会没有风度非要地去置她于死地。现在周寄芙被人追杀,但是有些稀奇了,难不成是勾引了谁家快要成亲的新郎官,那新郎官抛弃了美娇妻,非周寄芙不娶了,所以周寄芙才会犯了众怒,被人追杀。 令羽跟莘娆琅华说了自己蛮有深度的猜测,却换来白眼两个。莘娆无奈摇头,“公子你想象力太好了吧。”令羽撇撇嘴,就爱泼冷水,哪天他非把冷水烧成开水泼回去不可。 “公子要不要去看看?”莘娆破有兴趣地问。 令羽摇头,一句“我对女人又没有兴趣”就脱口而出,结果可想而知,这次换来的是两个人的目瞪口呆。“对女人……没有……兴趣?”一向寡言少语的琅华很辛苦地重复了这句话。 令羽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他说些什么呢,不会说话就别说,真是的!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他对那种女人没有兴趣,看看面前两个人的反应,就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无奈,为了给自己洗白,令羽勉强地点了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结果很遗憾,令羽三个赶到的时候已经散伙了,说是周寄芙最后带着伤逃跑了。令羽唏嘘一阵,这个妖女还真难搞。 回去的路上,令羽故意想要摆点大爷的谱,便把两只手搭在莘娆和琅华的肩上,左拥右抱,走得风流无比。来往的行人看了,羡慕的有,向往的有,当然,鄙弃的也有。 令羽耳力好,甚至还听到街边卖花的大妈说了句“伤风败俗”。令羽转头往摊位上看去,她脸上顿时又开出了比花还要灿烂的笑容,“公子啊,要不要给小姐们买两朵花戴?” 令羽微笑,但是却摇头,收回了揽着两大美女的手,独自一人继续大摇大摆地走开。 走到凝香斋的时候,一股菜香飘出来,令羽回头,想要问问要不要进去坐坐,毕竟难得有一次机会出来逛逛,凝香斋又是洛阳口碑最高的食店,都走到门口了,不进去实在是可惜。 可令羽回头,却发现莘娆也停住了脚步,正往凝香斋里面张望。难不成莘娆已经有进去坐坐的意思了?令羽刚想大方地开口,提议三个人进去胡吃海喝一顿,可又发现莘娆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奇怪,那不是简单地看两眼了,难道凝香斋里面还有什么别的吸引人的东西不成。 于是,令羽也跟着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原来莘娆看的不是东西,是人。商西一行人。其实他们在也不奇怪,毕竟重欢门里也都是肉体凡胎,是要吃东西的才能活命的。可是那行人里还有一个令羽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的人,一个男子,远了看不清楚样貌,但身材却是十分地清瘦。其实这些也还不足以让人达到惊讶的地步,可偏偏那男子是坐在商西腿上的。 商西在喝酒,旁边的男子间隔给他喂一筷子菜,样子不是一般地亲密。 商西真是断袖么,直到此刻,令羽才有些相信了,可是那坐在他膝上的人,怎么就那么刺眼? “公子你怎么捏拳头了,你想要揍人么?”莘娆天真地问,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第7章:意乱情迷 第七章。 “胡说什么。”令羽摇摇头,面不改色“我们回去吧,凝香斋可是有钱人待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躲,他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商西看见自己。 莘娆笑道,“原来公子还不算有钱人啊。” “姑娘你们在看里面那位公子是吧,听说是重欢门主的男宠来着。”街边路过的人看令羽和莘娆实在看得专心,便一起加入讨论。 “那是男宠?”就算已经猜到,令羽还是有些讶异,本来以为他消息已经够灵通了,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事他不知道。 令羽一句话把那插嘴的路人吓个半死,若不是他比令羽矮许多,恐怕就要伸手捂住令羽的嘴了。他惊魂未定,声音立刻放低了许多,“这位公子你可小点声,被听见了以后可没好路走。里面那位传说是叫沈重欢,重欢门就是为了他而创立的。商门主把他保护得很好,是最近才有消息传出来的,没想到商门主在江湖上出尽了风头,私下却有龙阳之好。不过,也亏得那位沈公子喜欢来这凝香斋,我们才有幸见商门主真颜啊。” 令羽才想起来,商西以前是极少露面的,现在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原来是为了那个“沈重欢”。 令羽一愣神,就被凝香斋的伙计瞧见了,熟练地招呼起来,嗓门还颇大,“这位小爷,还有两位姑娘,怎么来了又要走呢,进去坐坐吧。” 路人怕惹祸上身,拔腿奔远了,令羽犯难,现在还能怎么办,难道开溜吗?那样也太没风度了,令羽凝神,跟着喜笑颜开的伙计走进门。 走了两步,听到白敛的声音,却是叫莘娆的,“娆儿你也来了。” 莘娆暗笑点头,脸上掩不住的得意。令羽哼哼,根本没有把她的炫耀放在心上,自己去寻了一桌坐下,离商西那桌不远,却也不算近。 “琅华你点菜吧。”令羽不知怎么心情竟有些蔫蔫的,仿佛是一进了凝香斋就有这种感觉了。商西坐在那边,没有抬头,好像也没有听见白敛叫莘娆,他只是一直在喝酒。令羽想,他怎么就那么爱喝酒呢。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有一道是胭脂鸭脯,令羽平时最爱吃的菜肴之一。可是现在,一刻钟都过去了,那道菜却还没有被夹过一次,莘娆和琅华微微埋着头,悄悄看令羽一直用筷子蹂躏自己碗里的白饭,简直就是食不知味的完美写照。 拿现在的令羽与以前那个潇洒不羁的老鸨相比较了一会,两个胡思乱想的女人暗里交换了眼色,这,这是要……断袖? 凝香斋里的客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少了许多,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商西还在喝酒,坐在他腿上的男子却已自己坐到凳子上,目不斜视、安安静静地吃饭,令羽“一不小心”瞟到,心里鄙视到极点,真是十足地娘气。 不过这一瞟,却也看清了他长什么样。飘逸却秀气的眉,丹凤眼,玲珑鼻,嘴巴也极其小巧,皮肤白皙,额头饱满,算是上等的容貌,只是左眼角下的一点红色泪痣,平白无故地又让人觉得添了一分阴柔。 令羽完全停下戳碗的动作,脸上一副“原来商西男宠长这样”的表情,迷迷糊糊中又听到莘娆在叫他,“公子,商门主在叫你呢。” “什么?” 莘娆拍拍自己额头,真不知道令羽这时候抽什么风,“我说商门主在叫你呢。” 令羽忙不迭地抬头看去,商西眼睛都不眨地望着他,“令羽公子刚才一直盯着我们这边干什么呢?” 干什么,没干什么。令羽收回目光,也开始目不斜视地吃饭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商西没等到他的回答,已经抽身往这边过来,一只白皙的手撑在令羽面前的桌子上,“进来这么久才开始吃,不觉得晚了吗?嗯?” 令羽扬起头,扯开一个算不上笑容的笑容,“公子我就这个习惯,要先把菜看够了才吃饭的。” 商西也笑,回过头朝留在座位上的男子说道,“想不到令羽公子还夸你秀色可餐呢?还不过来给公子道谢。” 要死啦,令羽被气得差点七窍生烟,恶狠狠地瞪商西一眼,余光却瞄到那个男子真的走了过来,一双眼里含着疑惑。 “原来这位便是令羽公子,在下谢过公子。”男子站在商西的旁边,身高也只够到商西眼睛那个地方,也是近了令羽才看到,男子右耳上有一颗小小的耳钉,上面的图腾却认不得,左耳为空。 “客气客气,阁下便是沈重欢么?”话一出口令羽便心痛地想抽自己两耳刮子,怎么把人家名字给说出来了。 果然那男子神色一凝,没有说话,转头看向商西。令羽只当他觉得外面传的男宠沈重欢太难听了些,所以不好答话。这样一来,令羽更是悔,揭人家痛处干嘛呢,就算人家和商西是那种关系,也不希望外面这样传的吧。 “你在哪里听的沈重欢?”商西问,眸子里看不出喜怒。不会生气了吧,令羽企图含糊着混过去,“就在……在外面啊。” 周围气氛停滞了半晌,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就在令羽快要以为自己是冷场帝的时候,商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重欢姓叶,他叫沈玉。” 令羽恍然大悟,搞半天原来根本没有沈重欢这个人啊,以讹传讹真是太不好了,他刚想道个歉来着,商西却带着沈玉、白敛往外面走了。 令羽还看到,沈玉回头冲自己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上前两步拉住商西的袖子,商西没有拒绝。 “我们也回去吧,公子。”莘娆小心翼翼地问,这顿饭吃得胆战心惊的。 “你们先回吧,我不是还没开始吃吗?”令羽不由分说地打发走莘娆和琅华,自己就着已经冷了一半的饭菜开始吃起来。真是莫名其妙诶,出来吃个饭,招谁惹谁了他。 令羽回到温香软玉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已经开始昏暗的天光,还有愈发沉重的心情。 春笑阁的门口坐了一人,令羽踉踉跄跄地过去,才看清是一个蓝色的人,哦不,是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人。 “干嘛坐在我门口。”令羽有些生气,这个人看起来明明这么清高,却没脸没皮地坐在门槛上,也不怕折了面子。 “我等你啊,小痞子。”蓝色衣衫的人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脸上淡然的神态却又瞬间变为讶异。令羽在他面前晃了几下,终于倒下去,他反射性地伸手接住,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连他也觉着微醺了。 “居然喝这么多酒。”慕容棠酒摇摇头,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令羽,对着随后赶来的琅华无奈道,“你去忙,我来吧。” 琅华担忧地看了令羽一眼,还是转身走开了。 慕容棠酒却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便凑去令羽的耳边,轻声道,“小痞子,我要走了,今天来跟你道别。” 本来以为令羽已经睡得没有意识了,一句细小如蚊蝇的话却又冒出来,“去哪里?我也要去,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慕容棠酒看着令羽闭得紧紧的眼睛,失笑出声,“好,这可是你说的。” 于是当晚,温香软玉楼的老鸨便神奇地消失了。 第8章:景阳山庄 第八章。 夜风萧条,树影簌簌。 令羽醒来是在一架马车里,就他一人。马车内里极简单的布置,就一块毛毯垫着,不过好在干净,看得出来应该是那种为了方便临时租的。 到现在头还有些隐隐作痛,令羽努力甩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伸手掀开马车的帘子。入眼是一个男人的背,蓝色的衣料在夜里显得有些不太清晰。 令羽看到那人腰上挂着的两块玉佩有些眼熟,便问道“慕容棠酒?” 男子转过头来,果然是慕容棠酒,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又回过头去专心地驾着车,“你醒了?就快到了,一会你再好好休息。” “到了?到哪里?”令羽还没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便被慕容棠酒的话给扰乱了思路,他一个大活人被偷走,莘娆和琅华也没察觉么,真是两个没良心的。 “你忘记了,是你让我带你一起上路的。”慕容棠酒摇头,“也是,你喝醉了,所以什么也记不得。我带你出来的时候已经给她们打了招呼的,事情办完就送你回去。” “你要办什么事?” “杀人。”慕容棠酒淡淡道,“一个女人。” 令羽被吓了一跳,这话题跳跃得也太快了,怎么就扯到杀人了。慕容棠酒扬了扬马鞭,“你抖什么?你不是会武功么,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有抵触?” 不待令羽反应,他已经腾出一只手来摸上令羽的手腕,不过片刻,他惊讶道,“你不会武功?”外面传得那么神的令羽公子居然不会武功,或者是说,武功出神入化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令羽收回手,故意满不在乎地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只是最近才失了武功,过几日就会练回来的,你当我令羽公子是什么人?” 慕容棠酒没有回话,却笑得意味深长,原来不会武功的令羽公子还是个嘴硬的家伙。令羽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待着无聊,于是又与慕容棠酒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要杀的那个女人,是周寄芙吗?” 慕容棠酒没有否认,“嗯。”令羽问,“她只是个女人,为什么你非要杀她?” “族里长老有令,我不能违抗。”慕容棠酒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些落寞,可是令羽看不到。“原来这样啊,不过我还是觉得她可怜。”令羽还在怜香惜玉。 “如果我不杀她的话,我便会被别人杀。”慕容棠酒一句话便压下了令羽所有还想继续再说的话,看着令羽欲罢不能的脸,慕容棠酒又笑了,“没想到令羽公子还是个话唠啊。” 哎,我不也是无聊么,令羽干脆从马车里出来,和慕容棠酒一样坐在车辕上,“你要去哪里找周寄芙啊?” “景阳山庄。” 其实令羽对景阳山庄的了解有些模糊,只知道庄主姓杜,叫杜漠秋,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修为不算太高,然后就没有了。景阳山庄在洛阳外五十里,平时与江湖没有多少接触,也没有招收弟子。 “周寄芙会在那里?”令羽很怀疑这件事情,杜漠秋那么老,周寄芙也才二十刚出头吧,如果他们两个在一起的话……真是不敢想象。 慕容棠酒一转头就看见了令羽脸上那嫌恶的表情,毫不犹豫地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就是那样的,杜漠秋也是周寄芙的男人其中之一,只不过现在不是了。现在杜漠秋还是会收留她,只不过如果有人杀周寄芙的话,他是不会护她的,他也没有那个能力。” “等等……”这句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什么叫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什么又叫会收留但是不会护着她,这么想来,周寄芙还是很可怜啊,“你下手的时候能不能痛快点,别太为难她。” “难不成周寄芙与令羽公子也曾有过一段姻缘吗?”慕容棠酒挑挑眉毛,有些八卦地开起玩笑。令羽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有风度一点。” 啪—— 慕容棠酒用甩马鞭的声音表达了自己此时此刻想暴走的心情,真是会恶心人,有风度,令羽的确很有风度的。 天快要亮的时候,终于到了景阳山庄。 不算太大的一座山庄,那占地面积甚至称不上说是“山庄”,可是门口的那块牌匾上“景阳山庄”四个大字,却写得非常有风骨,上好的手法,给不大的山庄也添了一分浩然正气。 令羽翻下马车,很鄙视地瞧着慕容棠酒,“你不是说一会便到,怎么会天都要亮了才到?”慕容棠酒无辜地摊开手,“我也是第一次来,小小偏差可以原谅吧。” “两位公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两个人偏头看过去,是一个老头。 花白的头发,朴素的布衣,有些浑浊的眼,干枯的皮肤,可是令羽却直觉认为,这个老头深不可测。 “前辈是?”慕容棠酒恭敬地作揖,连令羽这个不会武功的人都感觉到了,他怎么会不知道。 “莫叫前辈,就叫我杜仲吧,我是景阳山庄的管家。”那老头不会笑,就算语气里是带着轻松的。 “杜仲前辈。”令羽跟着慕容棠酒喊了一身,这个老头给他的感觉不太好,难道是一位隐世高人?景阳山庄居然会有这样的一位管家。 “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庄主。”杜仲依旧面目表情,转身进了门,也不管令羽和慕容棠酒跟没跟。 “进去吧,你还站着做什么。”慕容棠酒看令羽没想挪步,故意打趣,“你不会是怕了吧?” “谁怕了。”激将法总是管用,令羽抬脚,便跟着去了。慕容棠酒笑了两下,随后。 进了里面才知道,原来景阳山庄人这么少,丫鬟小厮没见几个,连有些门都是锁上的。 不过这样慕容棠酒也才好办事,令羽安慰自己,继续跟着杜仲前行。 整个景阳山庄都是黑白色调,冷清孤寂,直到见到了杜漠秋,令羽才觉得自己从那种怪异的氛围中脱离出来了。 不不不,也不该说是杜漠秋,应该是杜漠秋的夫人。杜漠秋中等长相,剑眉星目,方形脸,基本上属于路人的类型。他的夫人却是娇艳无比,柳叶眉,细长眼,唇上的红色炫目惊心,头上金钗无数,却并不让人觉得累赘,她穿的是一套嫣红色的齐胸襦裙,颈下大片白色肌肤让人移不开眼。 “杜庄主,晚生慕容棠酒,这位是在下的朋友。”慕容棠酒对谁都很有礼貌,但是介绍的时候却没有说令羽的名字,令羽有些奇怪,但选择默不作声,也许慕容棠酒自己是有其他的想法。 杜漠秋用眼睛在令羽身上瞧了几下,才收回目光,回慕容棠酒的话,“既然是慕容公子来的话,老夫便不多说了,公子先去歇下,晚些老夫会让人给公子送去公子需要的东西。” 杜漠秋又看了令羽一下,便带着自己百媚千娇的夫人走了。 杜仲把令羽和慕容棠酒带到客房,吩咐好人伺候,也转身走了。 “就这样?”令羽知道他们在打哑语,但是总觉得心里有些疑惑,那个杜漠秋已经知道了慕容棠酒是来杀人的,居然就这样什么都不问就走了。 “他已经说了晚上会送来周寄芙在景阳山庄的住处,你还想他说些什么呢?难道是让我们多住几天再走?”慕容棠酒关上门,倒在床上便闭了眼睛。 “喂喂,你就睡了啊。”令羽连连叫道。“驾了一夜的马车,还不睡,那晚上怎么杀人。”慕容棠酒漫不经心地回话。 真是,怎么就能把杀人说得这么风轻云淡,令羽坐在桌子面前,没打算睡,想到杜漠秋的那个夫人,心中突然多了一个念头,那个夫人虽然挺美,可是还是看得出来,她跟杜漠秋很多地方都长得很像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吗? 第9章:暗生情愫 第九章。 “公子好生俊俏,不如来与奴家度一夜春宵?”女人身披红纱,若隐若现,黑色的头发散在身后,偶尔一两丝随着她的动作扬起,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月影伴着烛光洒在屋内,明明暗暗,朦朦胧胧,令羽坐在床边,面前的女人两只手不安分地搭在他脖子上,一边娇嗔不已。 “公子若是不说话,奴家可就当公子默认了。”女子笑一声,将嘴凑去令羽唇边,红艳艳的颜色很快留下印记。 女人轻轻地离开,满意地看着令羽,竟然是这般如玉的容颜。女人心里的悸动越来越强烈,便拉起他一只手来,作势要往自己身上放去,忽觉脖子一紧,呼吸都变得困难。 “贱人还不放开!”一个年轻却又冷冽无比的声音。 女人慌忙放开令羽的手,一双眼睛里满含着畏惧地看着正拿手掐着她脖子的人。 慕容棠酒冷冷哼了一声,甩开女人,脸上的表情却还无比气愤。他刚才去了结周寄芙,却没想到被这个女人钻了空子,竟然敢趁他不在的时候来勾引令羽。 女人被甩在一边,咳了几声,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复,她极其不甘地看一眼慕容棠酒,突然一下扑到令羽身上去,哭喊着“公子啊,你看看奴家,你刚刚不是说喜欢奴家的么!” “够了!”慕容棠酒再好的性子也觉得她太过分,他用一柄剑挡开女人,“我敬你是庄主夫人,请你自重,自己回去,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庄主夫人?”令羽现在才睁开眼睛,他怎么又觉得自己脑袋晕晕的,他艰难地站起来,慕容棠酒连忙伸手扶他,“她给你下药了,药效一会便会散去,你现在小心点” 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一脸渴望地仍旧盯着令羽,她身上还有只有那件红纱,根本就像是没穿衣服的人,可是她却丝毫不介意。 慕容棠酒看了一眼她,又很快转开目光,扶着令羽出门,“算了,我们现在便走吧。” 令羽心中有诸多疑惑,但是现在也只有全部压下去,什么也不问。 两个人前脚刚踏出景阳山庄的大门,后脚杜仲便追了出来,慕容棠酒面带警惕地把令羽挡在身后,问杜仲,“前辈何事?” 杜仲面无表情,“公子莫怪,我只是来说一声,那周寄芙的尸体不见了。” 慕容棠酒吃惊不已,景阳山庄里人这么少,谁会去动周寄芙的尸体,或者说,难道有别的人潜进了景阳山庄。 “前辈不用担心,周寄芙是在下杀的,一切后果自不会由你们来承担。”慕容棠酒知道他担心什么。 杜仲点了点头,却是抬眼看了看令羽,口中念叨“儿子……” 令羽一阵鸡皮疙瘩起,这个景阳山庄真是诡异得不得了,他拉拉慕容棠酒的袖子,“我们还是快走吧。”慕容棠酒点头,最后一次伸手抱拳,“前辈请回,晚辈告辞。” 杜仲才收回目光,自己回去,大门关上,重重的一声响。 天还没亮,四下有些寂寂,而且来时的马车也没带出来,慕容棠酒只好带着令羽去住沿途的客栈。 小二送来吃食便被打发下去,令羽关上门,坐在桌前呼一口气,心里说不出的放松,一边埋怨起慕容棠酒来,“景阳山庄怎么会是个这样的地方?” 慕容棠酒亦是一脸地无奈,“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的。”他自己倒了一杯茶,“你想不想知道周寄芙怎么死的?”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那个庄主夫人。”离开了景阳山庄,令羽心情不是一般地好,还跷起了二郎腿,“你刚才要是晚回来一会儿是不是我就要被她上了?”令羽很鄙视地摇了摇头,“真是有够掉面子的。” 听令羽说起这个,慕容棠酒又是一阵地生气,便问“你真要听?”令羽忙不迭地点头,慕容棠酒憋了半天,还是将他不齿的这个故事讲了出来。 庄主夫人名叫杜吟春,三十岁左右。是不是觉得这个姓很熟悉,没错,杜吟春是庄主杜漠秋的亲戚,堂妹。其实若是表妹还说得过去,但是偏偏是堂妹,两个人的父亲是亲到不行的亲兄弟。两个人刚好上的时候是遭到全族反对的,当然,后来也是遭到全族反对的。 可是杜漠秋和杜吟春两个,偏偏情比金坚,硬是将那乱X的事做到了彻底,杜吟春一家无颜面对祖宗,老父老母双双死在他们成亲的那日,那以后,杜吟春便有些疯疯癫癫的了。杜漠秋的父母虽没有这样做,却是坚决与杜漠秋断绝了关系,一对苦命鸳鸯便举家远离,创立了现在的景阳山庄。 而那个管家杜仲,年轻时丢失了孩子,所以把杜漠秋当成了亲儿子,所以就跟着去了景阳山庄。 “原来你知道这些啊,那为什么昨天看见杜仲的时候该那么惊讶?”令羽仿佛是自动跳过了重点,纠结在杜仲的事情上。 惊讶的明明是你好吧,慕容棠酒没跟令羽多计较,他道,“我原来只是听说过杜仲,但是没想到他的武功却是那样的深不可测。”慕容棠酒突然将声音放小,“其实,周寄芙不是我杀的。” “啊?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令羽差点跳起来,都怎么回事。 “不是你说要我给她一个痛快么,我正在考虑怎么下手的时候,周寄芙就死掉了,我正奇怪,就看到了杜仲。他没有用暗器,那么远的距离直接用内力把周寄芙的五脏六腑震碎了。”慕容棠酒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杜仲说,“慕容公子你太慢了,庄主让我来给她一个痛快。”那个时候,杜仲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慕容棠酒。”令羽叫了一声。 “怎么?”慕容棠酒看看令羽,怎么他好像没有被惊到。 “我说你怎么回事,你是傻的么,我让你给她一个痛快你就一定要这么做吗,现在周寄芙不是你杀的,可是却要你来背这个黑锅,到时候惹到麻烦了,你可不要扯上我。”令羽有点气恼,一仰头喝了一杯茶以泄愤。 慕容棠酒呆滞半天,在思考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在乎令羽后说过的话,好像就是下意识的吧。他看看令羽,抬手又给他倒满了茶,“你不用担心,都说了我一个人承担啊” “真是……傻得可以!”最后令羽选择了这样的一个评价,他喝了茶,又爬到床上去,天还没亮,要睡一会。 “慕容棠酒无声地咬牙,他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这个小痞子。 第10章:夜来嫖客 狭小的屋子里好像灌入了一股凉风,倒是不觉得有多冷。反正是盖着被子的,令羽迷迷糊糊地翻一个身,面朝着墙壁再次睡了过去。 不过片刻,他便感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难道这客栈的被子没洗干净么,令羽没打算睁开眼睛,只是随便蹭了蹭。 蹭了两下,那种痒痒的感觉却没有消失,反而又有一个湿湿的东西靠上来,带着温热。他感受到自己的耳垂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又咬了一下。 究竟是什么,令羽睡意朦胧,睁眼只看到黑暗的一片,夜里肯定是没点灯的。 细细的啃咬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令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脸颊却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不过面上倒是软的。他正准备伸手去摸,却被一股很大的力气压下,动弹不得。 接下来那啃咬便来到了唇上,一点一点,由浅到深。先是嘴角,再是唇尖,最后两瓣唇都被包裹住,轻轻重重地吮吸。 令羽终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明明是一个人,难道是慕容棠酒?令羽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慕容棠酒虽然睡在另一间房里,离他也很近,可是半夜悄悄来做这种事,慕容棠酒那种人肯定是不会的。那么,就是春梦了? 令羽暗暗地笑,想不到自己这么大了,居然还会做春梦,而且梦中这女子好生主动,竟然还将他压在下面。 思绪间,两人已经唇舌交缠,陌生的唾液混着自己的,生出甜腻的味道,颤栗由舌尖激发出来,充斥着整个头脑。 “阿羽……阿羽。”似乎有人在轻唤这个名字,声音舒缓,带着三分痴缠。 这是他的名字,若是做梦,梦中的那人也会知道么,令羽只觉得奇怪,努力睁开眼睛,去看趴在自己身上的人。虽然看不真切,可是那人喉上似乎有喉结,令羽小心伸出手来,悄悄地摸上去。 果然是个男人,令羽全身上下如同被凉水浇了一遍,清醒得不得了,不管是做梦梦见男人,还是他现在真的是和个男人做那种事,都是他接受不了的。 令羽想都没想,使劲地挣扎,身上的人没有料到令羽会突然反抗,便被推到了一边去。令羽趁机翻身下床,看着床上的人渐渐立起身来,身材虽然瘦削,可却明明白白地是个男人。 “你是谁?”令羽沙哑着声音开口,已经怒上心头,趁自己睡着的时候来“轻薄”自己,他到底是何人。 那人没有答话,只是一步一步朝着令羽走过来。令羽也没想躲的,只是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不自在,便往后面退了两步。 这一退,便碰倒了一根凳子。凳子倒在地上,发出声响,在夜里显得隔外地清晰。 “你站住!别过来了。”令羽冷冷道,就算他不会武功,拎起地上的凳子来也还是可以敲死一个人的……好吧,是敲伤。 那人仿佛听不见似的,还是往这边来,还口吻不清地道,“阿羽,我来接你回去。” 果然是他叫的阿羽,令羽心中夹杂着一分疑惑,可是他还来不及消化刚才那人话里的意思,门外便传来询问的声音,“令羽?” 是慕容棠酒,应该是刚才那根凳子倒地发出的声音被他听到了,令羽也顾不得去想刚才那人的话了,心里一喜便要开口,嘴上却蒙了一只手,使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令羽无声地瞪着面前的人,靠得这么近,他好像认出来他是谁了。 门外慕容棠酒没有等到令羽的回答,有些心急,便伸手推开门,有些急切地走了进去。漆黑一片,他走到烛台旁边,打开火折子,点上蜡烛。可是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一扇窗户半掩着,还在随着夜风的吹拂而摇动。 慕容棠酒在屋内走动两步,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一样东西不动了,那是重欢门的令牌。上刻两字,白敛。 “放开!捂这么紧你想要弄我死啊!”令羽拼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带着些恶狠狠的味道。 商西才放了手,好笑地盯着令羽,轻佻地道,“想不到你还喜欢做春梦?” 令羽只觉得自己耳垂都要烫得化掉,这个男人居然这个样子,“我又不是断袖!你少侮辱我!” “我侮辱你?你不是挺享受的么。”商西淡淡地道,却没有再看令羽,远处白敛牵着两匹马走过来,走到商西面前停下。商西自己上了一匹马,垂首对令羽说道,“上马。” 令羽发誓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头一偏,生生擦过商西的视线。 “还是说,你想要自己走回洛阳?”商西坐在马上,头发被夜风撩起几缕,显得他的脸邪魅而又迷人。 令羽经过激烈的思想角逐,还是决定上马,毕竟他身上可没有一分钱,若是自己走回洛阳,肯定要走几天吧。然后脏兮兮地回到温香软玉楼,也不知道莘娆和琅华会不会认他。 “对了,好像还少一匹马啊?”令羽回头看着还站在地上的白敛,用的是十分同情的眼神。白敛仰头看去,那两人坐在马上好不威风,嘴角抽搐,他突然也觉得自己有一种非常凄凉的气氛了。 “不是好像,就是少了一匹马。”商西瞥了眼自己的下属,又看了看同情心泛滥的令羽,眉眼间渗出笑意。 “不然,我还是下去算了。”令羽暗自咕哝,果然商西没安好心,他怎么会专程来接他回洛阳,肯定就是顺便的……还顺便占了点便宜,只是,男人的便宜到底有什么好占的,令羽狠狠地瞪商西,却看他嘴角勾了一下,飞身就往这边来了。 再然后,马上就坐了两个人,令羽在前,商西在后。 令羽不自在地扭动一下身子,真不知道这个神经病抽什么风,还靠他这么近,发情不是。 “白敛你就坐那匹马,我们先行一步。”商西貌似并没感受出来令羽对他的嫌恶,风轻云淡地跟白敛说话,同时还又往前坐了一点。 “我擦,你准备让我骑马头上去是吧!”令羽本来性子没有这么不好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碰上商西就这样了,三下两下便气得不行,商西不理他,一扬马鞭,两个人绝尘而去。 白敛面无表情地落在后面,他怎么觉得前面那马跑得快要栽跟头了呢,两个人重心没掌握好啊。 看戏归看戏,白敛的独自凄凉,却还是真的。 第11章:挑明心意 第十一章。 令羽觉得自己被骗了,真的。跟着商西回的倒是洛阳,可却不是温香软玉楼,而是重欢门。 挂着大大“重欢门”牌匾的大门后面,造型精美的一幢幢房屋,层层叠叠地顺着排列下去。正中间的大殿紧闭着房门,不说外面装潢的奢侈,光看那大了周围房子好多倍的体积,就知道是商西的住处了。 “怎么了,还不下来?”商西已经下马,对令羽还呆呆坐在马上的行为有些不解。 算了,都已经来了,自己总不能现在走掉。令羽索性大大方方地下了马,反正一会儿回去也一样。 到了重欢门之后,白敛又成了那个地位很高的护法,牵马也用不着他去做了。他与随后而来的素问、稚子一起,带着众多教众两边排开,单膝跪下,“恭迎门主。” 切,果然这些门派就是喜欢这些花花形式,令羽脸上一副鄙视的表情,可是他现在是跟商西站在一起的,那些教众下跪的时候,他也沾了光。他才不会承认刚才自己一瞬间也有那么一点点爽到呢。 “这位是你们门主夫人。”商西拉着令羽的手,很自然地接受了所有人错愕的目光,包括令羽。 就算太过惊讶,也知道门主的威严是不能挑战的,众人很快又低下头去,整齐划一地喊,“见过门主夫人。” 令羽很想伸手去掏掏自己的耳朵,他们口中的“门主夫人”叫的是他?他也很想认为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商西正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他怎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有病吧你!”令羽这次没有脸红,反而有些生气,自己是个真真切切的男人,商西三番两次地这样羞辱于他,实在是过分。 商西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脚下动作,拉着令羽往中间的那间房去了,留众人傻愣在原地。 令羽抬头看到那房门上挂着的牌匾是“销魂殿”,心中的怒气更甚,自己竟然要被个男人当做玩物,他堂堂七尺男儿,如何做得沦为他人禁脔这种事。 “我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商西你不要逼我恨你。”令羽沉声开口,面上早就没有了平时吊儿郎当的痕迹。 “我又怎么了我。”商西倒是无辜的表情说来就来,他一只手把门关上,然后放开了令羽,自己走到里间去了。 令羽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的别扭,他没有多想,便跟着商西进了里间,心里想自己一定要和他说清楚。 刚跨进去,令羽便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见商西睡在一张床上,一张很大的床。 床上铺着黑色的床单,没有过多的装饰,给人一种简洁却厚重的感觉,商西躺在上面,外衣已经除去,同样暗红色的中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他微敞着领口,清瘦的锁骨若隐若现。 见令羽跟了进去,商西轻轻笑了一下,桃花眼泛着光,他拍拍身下的床,“刚换的呢。” 刚换的床。刚换的大床。令羽为自己听懂了商西的话感到羞耻,他刚才竟然看商西看得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他不是断袖,他不喜欢男人的。 “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了,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令羽转身就走,他不想这样,一个男人凭什么把他的心搅得那样乱,就算是商西也不行。 “你回来!”商西几乎是一瞬间飞身而起,用了很大的力气将令羽拉住,然后抱住他,狠狠地扔在床上。不等令羽爬起来,商西便用自己的身子压了上去,让他连挣扎都不行。 “你……放开我!”令羽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难受得想要落泪。 “我放开,就算我放开你又走得出去吗?”商西脸上也没有了笑容,他深黑色的眸子盯着令羽,瘦削的脸颊上是冷毅的神情。 令羽笑笑,有点惨淡的意味,“对啊,我走不出去的,可是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说完令羽把目光撇向别处,他一刻也不想看到这个男人。 商西捏紧了令羽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道“就凭我喜欢你,这还不够么?”不说爱,他说的是喜欢。喜欢,是人心里最纯洁的感情了。 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令羽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商西他说喜欢自己,呵,这可能吗?第一次在春笑阁里看他洗澡,第二次以惩罚他为名亲了他一下,第三次在客栈和他唇舌交缠,和他共骑一匹马,让人叫他门主夫人,这些,难道不是羞辱吗?可是现在,商西却说他喜欢他。 “别开玩笑了,你堂堂重欢门门主,怎么可能真的是断袖,又怎么可能喜欢我?” 商西听出令羽话里的意思,令羽不相信,他还要给他证明,“断袖,我确实不是断袖。” “那你……”令羽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激动,张口就想说话,又被商西拦下,“我不是断袖,但我却是真的喜欢你。” “第一次去温香软玉楼见你,是因为外面关于你令羽公子的传闻,见了也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一个人。然而第二次,你却是真正地引起了我的兴趣,我让你留下,你却倔强地选择喝了那杯下了药的酒,从我耗费功力给你逼出药效的那件事你不就应该感受到我的意思吗?”商西摇摇头,“原来你还是一个这么迟钝的人。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再然后我才注意到你的性别。若你是个女子,我便不会费这么多心思,可你是个男子,我便要更用心,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我,这么轻易地接受。” 令羽一直听他说着,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若是一对男女,这番话定然是感人肺腑的,可他们二人都是男子啊。商西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他要给什么答案呢,或者说,他心里有答案吗? 令羽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的心了,以前在温香软玉楼,看尽了别人的喜怒哀怨,别人的感情如何如何他也就是笑笑,可他却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感受。对于商西,他也想问问自己,他是怎么想的呢。他第一次亲自己的时候,他在自己身旁醒过来的时候,他晚上摸黑轻薄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跳是加速了的吧。 就算一直强调自己是个男人,可是这些感情,都是不可否认的吧,他对商西,是有感觉的。不然当初在凝香斋里看到那个沈玉的时候,就不会那样食不知味,后来看到沈玉去拉商西商西没有拒绝,也不会独自一人留下来喝那么多的酒了。想一想,他醉了的时候说要跟着慕容棠酒离开,不就是想要逃避么。 此刻商西就近在眼前,说喜欢他,他呢,要怎么说? “那个沈玉呢?” 千想不到万想不到,令羽最后选择了这样的一句话问出口。 商西他愣了一下,才稍稍黑着脸道,“我不喜欢他。” “这样啊。”真等来了商西的回答,令羽却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再一次移开了目光,不敢直视商西。看着令羽别扭的样子,商西的心情顿时转好,“你难道是……吃醋了么?” 没有了刚才冷着脸的质问,也没有正经得跟什么似的的告白,商西这句话,说出口来是无比魅惑的,令羽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要命,他找不到话来回答商西,他也不需要回答了。 商西低下头,柔软的舌头如同一条毒蛇般钻进了令羽的嘴,这销魂殿内,立刻就充满了令人迷醉的气息。 这次,令羽没有拒绝。 而且,他是清醒的。 第12章:寸寸销魂 第十二章。 完全不同于在客栈里的温柔和缠绵,这次商西给的吻是带了野性的,横冲直撞,仿佛是恨不得在令羽嘴里搅得天翻地覆一般。 令羽想到刚才商西那些温情的话,觉得有些好笑,这反差也太大了,现在的商西抛却那俊美的容貌不说,简直就跟个野兽一样。 察觉到令羽有不专心,商西第一次下了狠手,在令羽腰下掐了一记。令羽被掐得眼冒金星,倒不是特别地疼,而是痒。痒到钻心的地步,他把整个身子都缩成了弓形。 商西是个人精,一下子明白过来腰上是令羽死穴,于是他那只放在令羽腰上的手就没有再拿下来了。一边吻着令羽,一边用手轻一下重一下地扭动。 心痒难耐,令羽便口中用力,牙齿闭合,商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咬。他皱皱眉头,在令羽腰上的手也移到了双股之间。 就像被掌握住了命门,令羽一下子不敢乱动了,可是放在那里的手却一点都不安分,就那么隔着裤子布料,一点一点地上下滑动。 其实说真的,令羽长这么大,真的没有做到多少那种事儿,和男人做,也还是头一回。此刻商西大胆的动作,让他无法招架,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软,没有力气了。 良久,两个人才分开,看着令羽红得像被煮熟了的脸,商西笑得很邪恶,“你好像……” 令羽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一定要阻止商西说出口,于是手一抬,就把商西拉得低下了头去。令羽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商西的嘴。 两个人又是一番缠绵,令羽的衣裳被解开,露出圆润的肩头,胸前两颗红色的茱萸已经变硬,商西一低头便含住一颗,这么敏感的地方被控制住,令羽紧张得用力揪住了商西的头发。 情愈浓,色愈欢。 不多时令羽身上衣物已经全部褪下,商西狠狠地亲一口令羽,声音迷蒙地道“等着。”话音落,他便手一翻,用被子盖住了令羽近乎光洁的身体。 令羽疑惑不解地望着商西,却见他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干什么?”令羽问。商西回头笑,“怕你痛啊。” 轰隆隆,令羽脑子里简直晴空霹雳,他说的“痛”是什么意思? 很快门外便传来息息嗦嗦的声音,却是迟迟不见人进来。 “自己去,又不是叫我。”这个声音令羽认得,是白敛。 紧接着一个大惊小怪的声音响起,明显是故意而为,“白护法你的令牌怎么不见了?” 白敛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被门主听见了我对你不客气。” 门外两个人吵吵闹闹,似乎已经将商西的命令忘记了。令羽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商西,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再然后,令羽就很清晰地听见指节作响的声音,商西一道掌风过去,柜上的花瓶掉落在地,瓷片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外两个人立刻默了。 门被推开,很轻的脚步声,走到与里间相隔的那道屏风时停住了,“门主,我进来了。” 商西没有作声,那人又抬起脚步,往里面来了。令羽有那么一瞬间的羞耻感,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见人!他悄悄掀开被角,去看那人,却见是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衫的人,头上的发用一根玄色的木簪绾起,十分地儒雅清透,一派书生扮相。 “那门主,我就放这儿了。”明明也是生得眉清目秀的人,话中却是隐不住的好笑,他低垂着眉眼,根本不往床上看一眼,在离床不远的桌上放了一个瓶子,然后信步离开。只是令羽总觉得,那人走路是带了颤的,他该是在笑。 笑,笑什么呢?令羽很快明白过来,只觉得羞愤难耐,于是把脸使劲地往被子里埋。 “干什么呢你,现在又害羞了么。”商西戏谑道,他伸手去拿了瓶子过来。雪白的瓶身,上写三字:润玉膏。 令羽听见打开盖子的声音,又抬起头去看,商西把瓶身转了个头,将“润玉膏”三个字给令羽看,然后满意地再一次看到令羽脸直接红到脖子根。 这次他没有再拖沓,直接将被子拉开,令羽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雪白的肌肤似乎泛着光,与黑色的床单形成鲜明的对比。 令羽只觉得自己的腿一下子被商西分开,然后架到了他的腰上,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被塞进了后面,异物跟随着进来,绕着轮廓一圈一圈地打转。 几乎要咬住自己的双唇,令羽才能让自己努力不发出那些令人羞愧的声音,他也听过女人叫,那是媚惑而又让人激动的,可是轮到他,他却怎么也不肯出声了,尽管这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阿羽,你别忍着,叫出来。”商西一边帮着令羽润滑,一边鼓励他。他知道令羽第一次……和男人,他要让他足够放松,才能不伤着他自己。 到这个时候,令羽的身子已经软得不成样子,但是某个地方却是坚硬如铁,双手紧紧抓着床单,他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见状,商西也停了手,他凑上去,给令羽最深的亲吻,同时一只手用力,自己的亵裤也飞落床脚。 “阿羽,我爱你。”商西轻轻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一个挺身,便让自己进入了令羽。 也是那一刻,令羽真的放纵了自己,身体带来的感觉是最纯粹的,是骗不了人的。两个人在感情到达顶峰的时候,做这种事情是最寻常不过的了。 没过多久,商西便在令羽身上有规律地动起来,身上的令羽汗水已经打湿了头发,紧紧地贴在红扑扑的脸颊上,商西看着看着,一时更加动情,腰上用力,几乎将令羽贯穿。 这不小的销魂殿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低呼声,轻喘声,门外自是空无一人的。敢听门主的墙角,简直就是找死。 事毕,商西很细心地用床单给令羽清理了身体,然后又给自己草草擦了几下,把床单扔到床脚去,两个人便靠在床上,不动了。 “对了,我为什么是在下面的那个?”令羽忽然想起这个很重要的事情,“还有啊,我才不要当什么门主夫人。” 看着令羽那近似小媳妇的模样,商西又忍不住笑,“不当门主夫人,那当二门主如何?” 虽然二门主是比门主夫人要好听得多,可是为什么还是里里外外地都透着一股子暧昧呢。令羽摇摇头,“算了算了,我还是当我的令羽公子。” “都听你的。”商西很轻松地答应了,不管怎么样,令羽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不是么。 半晌,令羽再次提问,“刚才不是问了为什么我是下面的那个吗?你没有回答我啊。” 商西苦笑,明明是令羽自己岔开话题的好不好,他只好提议,“不如我们来比试一下,胜者为王败者暖床,好不好?” 这个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令羽点头答应,“那比试什么?” 商西看着他,突然斜斜地勾了下嘴角,又翻身到令羽身上,邪魅的声音传来。 “不如,就比试这次谁先叫停,好不好?” 第13章:百感交集 第十三章。 差不多快到晚间,销魂殿内的两人才彻底停下,而胜负呢也还没有分出来。两人沐浴过,方才去了大堂用膳。 三大护法已经上桌,还有刚才进屋去的那个男子也在,本来几个人是有说有笑的,可是见了商西和令羽来,却又不约而同地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眼神微妙。 令羽确实是有些心惊胆战的,他挨着商西坐下,身边白敛的声音突然响起,“见过门主夫人。” 商西拍了桌子,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叫令羽公子。” “是,令羽公子。”这次就不止是白敛了,素问稚子还有那个不知姓名的男子都一起开了口,那个男子还悄悄地掀眼皮,观察商西的表情。 令羽看在眼里,忽然心中生了一个念头,这个男人不会也是商西的男宠吧,还有,那个沈玉似乎不在呢。 “他叫林瑾瑜。”商西看出令羽一直好奇,于是淡淡地道。 令羽吃了一惊,若是林瑾瑜,那他是知道的。握瑾怀瑜,这个名字本就十分好认,传闻中的江南神医林瑾瑜,一身医术出神入化,虽说不到让人死而复生的地步,但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最重要的是,他年轻,他玉树临风,他还未娶妻。所以说,林瑾瑜不仅是江湖上的神医,也是众多女子心目中的完美夫婿。 令羽看过去,林瑾瑜也正盯着自己看,清秀的眉眼,稍微病态白的皮肤,一身清朗的气质,也是如同谪仙般的人物了。可是他至今尚未娶妻,难道还是因为商西么? “林瑾瑜是重欢门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除此没有其他的关系。”商西扫了一眼令羽,他好像要跟他解释很多东西啊。 令羽有些尴尬,他真的只是有点好奇罢了,商西这样解释反而让人觉得他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啊,什么都要问清楚,又不是女人真是的。但林瑾瑜似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冲令羽笑笑,充满善意。 “商意呢?”商西突然问道,应该是在问白敛他们。 果然白敛回道,“沉蓝已经去叫了,因为那位不在,所以小姐有点不太愿意来吃饭呢。” 平时时而冷酷时而潇洒的白护法此刻说话却是带着十二分的宠溺,令羽听他说是小姐,商西又道商意,都姓商,难道和商西是亲人么。 可令羽还没有好过多表达自己又一轮的疑惑时,大厅入口处已经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了。听声音是一个人,可是出现的却是两个人。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抱着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女孩。女子身着深蓝裙装,虽是艳色,给人的感觉却是异常沉稳。女子不是第一眼惊艳的人,却是很耐看的类型,属于中等偏上。她抱着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纱裙,裙子上绣了很多的海棠,给人一种粉粉嫩嫩的感觉。 这么一来,令羽大概就猜到这个小女孩便是商意了。她的样貌与商西长得有七分像,都是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玲珑小巧的鼻子,薄薄的菱唇,只是商西给人的感觉是强硬而迷人,这个小女孩却是带了点娇憨的味道,眼睛里的纯真丝毫不作假。 “爹爹……”商意嗲嗲地叫了商西一声,却还是紧紧搂住抱着自己的女子的脖子。令羽又看了一眼,那女子该是白敛说的沉蓝,她望着商意眼里含着宠爱。 “坐下来,整天要沉蓝抱,成个什么样子?”商西一副严父的样子,等商意坐下后,又继续道,“他不在你也要好好地吃饭,不然哪天他真的不在了,你又该如何?” 商西的话里带着斥责与严厉,商意一听,小嘴很快就变得扁扁的,低下头,自己拿起筷子,声音细如蚊蝇,“爹爹好凶。”令羽分明瞧见她碗里滴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令羽的心情马上变得十分复杂了,刚开始商意来的时候他还只是惊讶和不解,原来商西已经有一个女儿了,明明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的。那一瞬间,令羽的心里是百感交集的,他才刚才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他并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接受商西有这个孩子的。 可是,现在看见商西委屈得掉眼泪的样子,他又突然发现自己同情心泛滥,小丫头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令羽一个没忍住,硬是离开座位,过去给商意揩了眼泪。 “别哭了,好好吃饭,你爹爹他没有凶你。”令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竟然会如此地温和。 旁边的三大护法和林瑾瑜,还有沉蓝,都已经愕然地睁大了眼看着令羽。他们也不是不疼商意,只是商西在教育孩子的时候,他们知道是不能插手的。现在令羽自个凑上去了,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你是谁?”商意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脸庞,疑惑地问。 “我叫令羽,是……”是什么,令羽却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了,他摸摸商意的头,“不用管这些,我挺喜欢你的,你叫我叔叔也可以?” “叔叔?可是你不老啊,我叫你小令羽吧。”商意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看到令羽温暖的笑脸,她自己的脸上也全是笑容。 真是奇怪的小孩子,干嘛要叫小令羽,不觉得很别扭么,令羽突然动了脑筋,“那你怎么叫他们啊?”说着,令羽用手指了三大护法和林瑾瑜。 “一样呢,不过那个是干爹。”商意也伸手指了过去,干爹是林瑾瑜。 想不到林瑾瑜和商西的感情那么好么,令羽想了想刚才商意的话,差点笑喷,他用手指着白敛,“小白脸?” 白敛的脸刷地黑了,真的说不上是“小白脸”了,为什么他就这样悲催啊,小素问小稚子虽然也属于奇怪的范围,但是都比他的“小白脸”要好听得多啊。 商意见令羽被自己的话给逗得很开心,便也笑了起来,如铜铃声般悦耳。 见此情景,稚子和沉蓝也都笑了,白敛可怜兮兮又无比憋屈的样子,平常可不多见呢。素问虽然没有笑得没有那么明显,但上扬的嘴角也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内心是高兴的。 商西看着饭桌边的一群人,眼底也荡起温柔的笑意。 小白脸,他重欢门的护法竟然有个这么难听的外号。 还有,令羽和商意相处得很好呢。 第14章:沈玉之谜  几个人其乐融融地吃完饭,商意却缠上了令羽,本来商西想拒绝,可是看到令羽很开心地抱起商意小小的身子时,严厉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爹爹,以后我要跟令羽一起玩儿,你能不能不要让他走?”经过令羽的几次纠正,商意终于答应了把那个“小”字去掉。本来就是一个十岁的小娃娃,竟然还说别人小。         商西拍拍商意的头,面无表情,“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你得问问他自己?”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了令羽,一副“我也想听听你的意思”的模样。         一大一小都盯着自己看,令羽有些吃不消,忙道,“只要你爹爹不赶我走,我肯定一直在的。”这下好了,把问题全部丢给商西。         商意听了,赶紧去摇商西的袖子,“爹爹你不会赶令羽走的吧?”黑亮的眼珠里尽是期盼。         “他只要好好伺候,我不会赶他走的。”商西含蓄地笑了,完全不理会自己女儿疑惑的眼神。         “谁伺候你?!”令羽很不屑地啐了一口,说得他像个男宠似的。         完全听不懂了,商意抬头看着两个貌似在“争吵”的大人,很天真地问道,“令羽要伺候爹爹吗?不是还有那些弟子?”         看着如此良善的小商意,令羽一张老脸不紧有些红润,他摸摸商意的头,“商意乖啊,你爹爹他胡说呢。”         “可是爹爹从来不乱说话,他都是很正经的。”         令羽默声。         半晌后,令羽斜了商西一眼,“教坏小孩子你。”商西却是瞧着商意,十分满意的样子。         “禀告门主,沈玉公子回来了。”         三人玩闹间,一个中层弟子模样的人站在门外通报。         令羽下意识地看了商西一眼,有些失望,商西脸上的笑还挂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那人的话一样。         相比起来,商意倒是很兴奋,她拉着令羽的手,要往外面走,“沈玉回来了,令羽我带你去见他,他是我除了爹爹以外最喜欢的人了。”商意倒是不怕令羽吃味,直截了当地把令羽给忽视掉。   令羽听到商意最喜欢的人里没有自己,竟也小小地失落了一下,可是他又能要求这个小女孩说些什么好听的呢,毕竟也才刚见面。这样真实的商意,也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急什么,他会过来的。”商西脸色突然暗淡了许多,没准商意带着令羽出门,反而一指里屋,“去里面玩儿,我要和他谈点事。”   令羽听得苦笑连连,感情这父女俩都把自己当成透明的了是吧,好歹他也是个大人好不好。   商意心中也诸多不愿,但还是乖乖准备离开,她从来不敢违背爹爹的话的。   “站住!”   令羽牵着商意,突然听到后面传来这样一个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看来是有些情急了。   令羽回头看去,正是沈玉,此刻他紧紧盯着令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还没等令羽说话,他便一把将商意拉了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在问商西。   商西挑挑眉毛,“如你所见。”   沈玉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一只手指着令羽,质问商西,“你为何要带他回来,为何要让他接近意儿?”话里满含怒气。   商西不答,只是原先眼底的那分笑意已经无影无踪。   令羽站在那里,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感觉真是别扭,难道他是插入商西和沈玉之间的那个?而且,在这种尴尬的境况下,还有小孩子存在。令羽朝商意挤眉弄眼,说自己冤死了。   商意本来不知所措,现在也被逗笑了,只是紧紧抿着唇,不敢笑出声音来。   “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是把他留下来,我就带着意儿离开。”沈玉愤愤然道,拉着商意欲出门。   这下可吓坏了商意,她可怜兮兮地扯着沈玉的衣袖,道“沈玉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想离开爹爹。”她撅着小嘴,眼眶微微红润。   “你要是觉得这样有意思的话你就这样吧,但是商意不会跟你走的。”   沈玉刚探出去的脚一下子收住了,商西这句话明显伤到了他,他没有转身,就那样站着,拉着商意的手也没有松开。   “你竟然这样不在乎我。”良久,沈玉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令羽感到气氛有些沉重了,他悄悄给商意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他离开。商意有些担心地望一眼沈玉,又看看商西,才轻轻挣脱了沈玉的手,跑到令羽这边来。   令羽拉上她,小心绕过沈玉,心情复杂地走了。   商西说过不喜欢沈玉,他到底该不该信他。   “我好讨厌他们这样,要是娘亲在就好了。”刚过了拐角,商意就咕哝出声。   令羽好奇到不行,“你娘亲?”   “娘亲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去世的。”商意走得快了些,令羽听出来她有些不高兴,一时又暗暗后悔,他居然去提人家的伤心事。   见令羽没说话了,商意道,“没事的,都过去这么久了,以前娘亲在的时候,沈玉他根本不会和爹爹吵架的。”   令羽皱皱眉头,难道以前商西的性取向是正常的么,可是等到商意说完所有关于她娘亲的事后,令羽才真正明白,是他想多了。   商意的母亲是重欢门的一个女第子,怀上商意根本就是一个意外,是商西喝醉了酒才强行占有了她。商意小小年纪也知道,商西并不爱她娘,甚至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说。商意在重欢门里是小姐待遇,但是她娘却如同一个隐形人,她不再是弟子,也不能是门主夫人。   也是通过商意令羽才知道,原来沈玉很久以前就在重欢门了的。商意母亲在的那几年,沈玉几乎也不和商西说话,令羽差点抚额哀叹,原来这就是商意说的不吵架吗,话都不说吵个毛的架啊。   商西不喜欢商意的母亲,沈玉也不喜欢,但是却意料之外地疼爱商意。商意说她不懂,令羽却有些了然,这应该是爱屋及乌吧。沈玉爱商西,所以也爱他的女儿。   沈玉爱商西很深,尽管才见过沈玉两面,可是令羽心里却很肯定。   到这里,令羽不得不有些担心了。他也是才刚刚确定自己的感情,可是看这个样子,难道他要把之前的,都忘掉么。他是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像个女人那样,争风吃醋死缠滥打的,大不了,潇洒地转身便是。 只是商西啊,难道他是那种花心的人么。    第15章:影影绰绰 第十五章。 晃悠……晃悠……还是晃悠。 令羽已经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左右晃悠好久了,连商意都看烦了,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找沉蓝玩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晃吧。”商意甩给令羽一个霸气的眼神,提起自己的小裙子准备离开。 见商意要走,令羽又急忙拉住她,“意儿你慢些。” “干什么?”商意停下脚步,故意装出不太高兴的样子。从刚刚令羽带了她出来,已经差不多有一刻钟。虽然不是很长,可是令羽偏偏就在那里自己走来走去,还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冷落了的小公主当然不开心了。 令羽讨好地笑笑,果然商西的女儿和他一样,别的没学到,这浑身的气场盖都盖不住。“那个,我想问,沈玉的房间在哪里?” “你找他房间做什么?”商意很是奇怪地看了令羽一眼,才继续道,“就在爹爹销魂殿旁边,叫合欢殿。” 闻言,令羽一个劲地拍自己大腿,这些造孽的人哦,什么销魂殿,什么合欢殿,难道他们真的如此不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影响到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吗?可是商意的眼神里除了天真烂漫以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慢着,还有一样。 是鄙视。 令羽挑着眉毛,“商意你是在鄙视我?” 商意诚实地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次忍不住地抚额,令羽觉得自己的脑筋真的有点不够用了。他又转去了刚才的大堂,那里除了正在站岗的弟子,便没有其他的人。 “你们门主去哪儿了?”令羽想想自己和商意走的时候,那两个人还在僵着的呢。 弟子看了看令羽,有些不确定能不能说,可是又想起来似乎门主说过令羽的身份,他忙恭恭敬敬地答了,“回令羽公子,门主送沈玉公子回去了。” “好,我知道了。”令羽离开大堂,有些烦闷,这沈玉怎么还跟个女人似的,还好刚才已经问了他的住处。可是到了合欢殿门口的时候,令羽的脚步又变得有些沉重。 他难道真的要进去吗?和沈玉对上真的是很尴尬的事情啊。可是都到了这里,转身走他又有些不愿,于是令羽做了一个有失风度的决定。 就算周围的确没有什么人,可像个壁虎一样贴在墙壁上还是有些难为情的。令羽一边注意着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一边努力听着屋内的动静。 事实证明,这样子什么都听不到。到最后令羽只好用舌头沾湿了手指,然后轻轻地戳破窗户纸。 合欢殿内也有用来遮挡的屏风,令羽换了好几个窗户才确定了目标。看见之后,令羽拍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两个人都还没脱。 商西坐在桌前,而沈玉站在他身边,嘴巴一张一合地正说着什么,面色哀戚,秀气的眉也皱着,令羽看得心中莫名烦躁。 突然间,沈玉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商西,商西还是像上次那样,躲都没躲。屋内两个人贴得那么近的身影,真是越看越气人啊,这个商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说的话果真不可信? 令羽想到自己原来在温香软玉楼潇洒的日子,还有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该有的义务,可是他就是陷入了商西的温柔,那种只能进不让出的诱惑。商西说他喜欢自己的时候,令羽明白心里有多么地高兴,可是难道就这样,才刚刚转身,沈玉就抱他然后他也不拒绝么。 令羽千般万般的想法在脑中回旋,突然间他愣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那个男人,沈玉,忽然眼眶中滚出一颗泪来,令羽看见它渐渐浸入商西深红色的外衣,然后消失不见。 沈玉的掉泪不仅惊了令羽,也触动了商西,他缓缓回头,抬手给他揩了眼角。再然后,沈玉整个人就靠上去了,他的唇紧紧挨着商西的唇。 这一瞬间,令羽感觉自己心里针扎似的疼,不是千刀万剐,不是鹰啄蚁啃,就是一种很细微的疼痛。没有那么明显,可是你就是不能忽略它。 令羽走开了,他没有忘记轻轻地迈步抬脚,他怎么可以打扰里面的人呢。他只是感觉,刚才沈玉的那滴泪,好像还流入了自己的心里。 咸咸的。 也涩涩的。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喜欢的人被其他人的人那么亲密地接触,再没有不甘心,有的,只是收也收不住的难过。 令羽很想去找个地方自己待会儿,可是他走遍了差不多半个重欢门,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他的栖身之所。就连一个小小的墙角,也都是挂在商西名下的,说不定,也有沈玉的一半。毕竟沈玉也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呢。 怪不得商西说不喜欢沈玉,原来,喜欢根本比不上爱。 日久生情也是个死理,怎么可能不爱。 自己在这里根本格格不入呢,令羽自嘲地笑了笑,他甚至想到了离开。 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明月天边挂,万家灯火阑珊。若是以前,令羽定然会坐不住,跑去和别人一起放烟花玩儿,身边的人总是无奈地看着他,摇头又摇头,可眼底还是含着笑意的。 令羽疯够了就跑去睡觉,也有姑娘粘着上去,令羽总是重重将门关上,丝毫不留情面。唯一一次没有推开姑娘,是在令羽初知人事时,那次是莘娆来。 两个人平时玩熟了也没有多余的困囧,莘娆比令羽懂得多些,全程都是莘娆一直在主动。而令羽却像个小娘们似的,低着头红着脸。 其实莘娆和琅华一样,都是和令羽一起长大的。随着年龄渐长,令羽总要学会这些事情。大人们就想,与其让不熟识的姑娘来,不如就随了青梅竹马。 不过,莘娆和琅华可从来不承认是他的青梅竹马呢,令羽想到这里,鼻子又酸了酸。若是他回去,莘娆和琅华肯定会数落他一顿,不过也只是一会的功夫,然后就又像以前那样不求回报地对他好了。 对,离开这里,回去找真正对他好的人。 可是令羽还没有走上三步,就再也迈不动脚了。 他是知道自己的心的,他的确爱上了商西,不管商西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他都是爱商西的。如果要他真的就这么走了,他想,他的心里一定是不甘心的吧。 他也只是在怀疑,因为商西对沈玉的态度不明了。可是商西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一点不知道。光凭主观臆想,令羽还说服不了自己走。 令羽还是决定自己去问清楚。 “令羽公子,门主找您过去。”一个弟子突然出现在令羽的面前。 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啊,那他跟沈玉还是没做成什么其他的吗?令羽脑中刚掠过这个想法,然后就差点给自己跪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会乱想,他来不及理清自己如同乱麻的心绪,便跟着那弟子去见商西。 第16章:嗔痴爱恨 第十六章。 商西在销魂殿里。那弟子把令羽领到门前,便知趣地退下了。 令羽看看门上的锁扣,又看看旁边紧闭着门的合欢殿,眉目一敛,便推门进去。 那人站在正中央,背对着门口,看来确实是在等令羽。令羽慢慢走过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说你刚才去散步,可还散得舒心?”商西转过身来,深沉的眉眼里包含着许多令羽看不懂的情绪。“再怎么舒心总是没有商门主舒心的。”不知何时,令羽也学会了这样的冷嘲热讽。 商西的眉轻轻皱了皱,他听得懂令羽在说些什么,他从沈玉那里出来,便看见了遍布在窗户纸上的那么多的窟窿,不是令羽还会有谁。想来他都看见了,所以才会这个样子。商西想想,又笑了,“你是在吃醋吗?” 若是平时听到这样的话,令羽定然会恼怒,可是现在他心中只有无尽的苦涩,他抬头,看见商西含着笑意的眼睛,说出口的话还是没有变,“你自己说清楚,若是你喜欢别的人,我可以离开,但是我断然做不到看着你和其他的人如何如何。” 什么娥皇女英,二女共侍一夫就算了,可他是男人,怎么可以那么憋屈。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女人,他也忍不了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存在。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插其他的人进来,有他就没有沈玉,有沈玉,他就离开。 令羽这次来是要商西的答案的,可是商西却久久未开口,令羽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若是商西选择的是沈玉…… “我不是说过么,沈玉和我没有关系。”商西低低叹了一声,走到桌前坐下,也不再看令羽。 “可是我看到你们……”令羽跟着过去,又说不下去,商西修长的手指突然弯曲,骨节发出“咔”的一声。令羽看着看着,心里的酸涩又涌起来,他明显感受到,商西不想谈这件事,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商西越是这样,令羽就越不安。空气中的温度下降了好多,商西冷冷清清的眼神让令羽格外受伤,他退后一步,道“我还是先出去算了。” 一直到令羽走出去,把门关上,商西都没有出声叫他。寂静的回廊,灰暗的天幕,令羽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最后令羽还是没走,到了饭点还被商意拉去准时上桌,对面三个护法没有什么表情,就林瑾瑜还半开玩笑地道,“意儿,你爹爹今天好像不饿呢。” 商意摇头,“我也不知道呢,沈玉已经去叫了。”小孩子早就饿了,只是商西没来,她就一直忍着。 令羽的眉眼更加低垂了些,商西的确还没来,甚至一整个下午都没见他从房间里出来过。难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么,为了令羽问他的话而生气。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生气,该生气的是自己好吗?令羽心中一股火气冒出来,明明是商西食言在先,和沈玉纠缠不清的也是他,现在竟然还生气,连饭也不出来吃。 “沈玉,爹爹没来么?”商意略有些失望的声音响起,令羽抬起头去,正看到阴沉着脸走过来的沈玉。 他已经不是面对商西时的那个样子,俊秀的脸庞因那颗殷红色的泪痣显得有些阴柔。对于令羽看过去的目光,他皱眉,却只做不知,疲惫地朝商意笑了笑,“你爹爹说他不想吃。” “哦。”商意点点头,接过边上沉蓝递过来的饭碗,“那我们吃吧。” 令羽心神有些恍恍惚惚,这般尴尬,商西竟连见都不想见他了。也该死心了吧,他打定主意。今晚一过,天亮就走。 “令羽你怎么了,你和爹爹一样都不想吃吗?”看到令羽久久没动筷子,商意好心地凑过来,软软糯糯的声音有温暖人心的效果。 令羽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拿筷子给商意夹了菜,“意儿快吃。”商意半信半疑地扁扁嘴,又转头问沈玉,“沈玉,他们怎么了?” 沈玉也给她夹一筷子菜,“吃饭!” 商意抿着唇,有些不开心,可是沈玉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林瑾瑜给她悄悄使了个俏皮的眼色,她才乖乖低头吃饭了。 令羽端起碗的那一刻,方才看到沈玉投过来的眼神,隐隐生厌。 晚间白敛领了令羽去房间,名字叫“云雨殿”,巫山云雨,果然是商西的风格。 “这间房是门主早先让人给令羽公子备下的,以后你就住这里吧。”白敛给令羽推开门。 还说什么以后呢,令羽拒绝了住进去,他摇摇头,“还是就带我去普通的客房算了。” “可是这是门主吩咐过的……”白敛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好吧,我带你去。” 一直到睡在床上,令羽的心中还是反反复复萦绕着商西。 那个人的名字,像一颗冒芽的种子一样,在他的心上扎了根,狠狠地纠缠着他的筋脉,让他动弹不得。其实令羽也很想试试撕心裂肺的感觉,可惜,明天就要离开了。只要将这一页翻过去,他还是那个潇洒自如的令羽公子,不是吗。 令羽想,今天晚上他大概是彻夜无眠的。 可是未圆的月挂在天幕,清冷的月光顺着窗户洒进来,令羽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忽然就有了那么一点睡意,他拉上被子,闭了眼睛。 但是今夜注定不平静,令羽才刚刚睡熟了点,突然听见门轻轻开了。 再然后,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就被另外一只手握住,动作很轻柔,也仅限于摸手。令羽几乎听得见自己胸腔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却没有动作,继续装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谁说话。令羽闭着眼睛,也不敢睁眼,紧张得手心出汗。 忽然那只手抽开了,温热的感觉也很快消失,令羽手心空落落的,心中一阵慌乱,难道他走了? 急促地睁开眼,却是深沉的红色占据了眼前,鲜衣灼灼的商西眉目清透,就那样看着令羽,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睁眼看一样。 一瞬间的失语,令羽找不到话来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塞入了什么东西,商西不是生气了吗,他现在跑来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久久凝望,最后还是商西上前一步,声音里有些发颤,“阿羽,你不要走。” 不行了不行了,心软了,还软得一塌糊涂,令羽紧紧拧着床单,自暴自弃地想。 第17章:笑不知痛 第十七章。 下一秒,商西的唇就压了下来,辗转变成一个轻柔的吻,温软的触感,淡淡的味道。是酒。 “你又喝酒了?”令羽有些微微的不悦,虽然说男人喝酒是常事,可是总这么喝,对身体也是不好的。 商西抬起身子,离开了令羽,坐在床沿上,舌头伸出来舔舔嘴角,“谁让你不相信我的。”令羽气结,这还傲娇上了,“本来就是你自己不清不楚,难道还怪得到我身上么?” 令羽从床上爬起来,并排坐在商西旁边,月光也在偷偷打量着。 “沈玉和我认识已经有十年了。”商西这次没再回避,一一将往事说了出来。 商西的过去,也就意味着重欢门的过去。商西从哪里来,重欢门又是为何而建立。这些,令羽以为商西都会说,可惜,商西全都含糊着,只是关于沈玉,才说得详细了些。 商西从小在一个门派里长大,倔强的性子让他不受欢迎,他也不屑于去讨好别人,所以一直孤独寂寞,独行特立。 沈玉是门派里收养的孤儿,初遇商西的时候,他才八岁。所有人疏远商西的时候,他却主动靠近,不管商西如何抗拒他的友好,他也不离不弃,不说后悔。和所有心里一片白雪皑皑的孩子一样,对于那个时候的商西来说,沈玉的主动,在他的心里投下了一束阳光。 两个人一起练武,一起吃苦,到长成时,都是玉树临风的男儿。只可惜,当商西察觉沈玉对他那不太正常的感情时,已经晚了。 后来商西与门派决裂,出来自立门派的时候,沈玉也跟了出来。相伴十年,朝夕相处,沈玉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可是商西对他没有爱,只是拒绝的话,却也说不出来。 “令羽,我知道你接受我,已经很难得了,我很感激。但是对于沈玉,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商西转头问令羽。 令羽看见他眸子里的期盼和无奈,心里轻叹,沈玉的事情若是情非得已,那这世上又该有多少人得不到幸福。但最后令羽还是选择了点头,既然商西让他给他时间,那他给了就是。 夜间无风,可令羽却分明听到了那么一丝无名的呜咽。 转眼便是中秋了,月上柳梢头,人随琼筵中。 重欢门里不再是往常的肃静和冷清,今日中秋,商西传了令下去,让教众们自行解决。自行解决的意思就是让他们随便怎么热闹的意思。 到今天令羽才知道,原来专门照顾商意的那个侍女,沉蓝,竟然还炒得一手好菜,她那手艺,就说是宫廷里的大厨级别也不为过。 令羽看着桌上逐渐摆上来的一道道珍肴,只觉食欲大开。?燕窝四字、芙蓉大虾、龙井竹荪、炝玉龙片、太极发财燕,这些都是凝香斋才有的,可是沉蓝做出来的,味道也丝毫不差。 “喜欢就多吃点。”商西看着令羽那垂涎三尺的样子,心情舒畅,拿筷子给令羽夹了菜到碗里。 令羽欢喜地接下,还没入嘴,便听见几声装模作样的咳嗽声,他抬头看去,分别是白敛、稚子、林瑾瑜,竟然还有商意那小鬼头。 素问一向是寡言的,不说话也没人奇怪,可是今日和他一样不开口的,还有沈玉。 “难道你们也想吃门主夹的菜么?”令羽扬了扬手中的筷子,朝几个人笑道,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他们接下来的反应。商西用眼神巡视了一圈,果然都自觉低头去扒饭了,只有商意还有些呆呆的,“爹爹你对令羽好好,意儿都嫉妒了,难道……” 商意话一出口,几个人的目光又集中了,令羽看着商意红彤彤的小嘴巴,心中打鼓,不知道她会讲出个什么东西来。如果碰到雷区,今夜的不欢而散可就是注定了的,他看到沈玉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些。 “难道令羽是我哥哥吗?失散多年的哥哥,所以爹爹才对他那么好。”商意天真地道,小眼神不经意间瞄向令羽,平添了一分亲切,若是亲哥哥,该有多好。 商意这次的发言简直就是惊世骇俗,最为活泼的稚子直接掉了筷子,白敛眼睛笑得只有一条缝,林瑾瑜把桌子拍得死响,连严肃的素问也抽动了下嘴角,唯有沈玉没有任何反应,僵得像个死人。 沉蓝捏捏商意胖乎乎的腮帮子,开口声音里还是带着颤的,“意儿我理解你想要一个哥哥的心情,可是你想想,门主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吗?” 令羽无辜地老向商西,脑子里像灌了浆糊一样冗杂,他是商西的……儿子?这世上还有相差两岁的父子? “你在哪里学的失散多年?”令羽抬手在商意头上轻轻拍了拍,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重点不是失散多年好吗?”令羽无语了,这两父女果然没个正形。小的这样,大的竟然也这样。 “他不是你哥哥,快,吃饭。”大概很多人都笑够了,商西才给了商意正解,让她看令羽的眼神不要再那么“暧昧”,若令羽是他儿子的话,那他们两个岂不是不伦之恋? 商意不死心,边吃饭还边偷偷地用眼睛看令羽,企图找到一点令羽和商西,或者和她长得像的地方。 黑溜溜的眼珠子透着狡黠,古灵精怪的样子又再次逗笑了众人,欢声笑语间,圆月已悄悄爬上夜空。 重欢门没有放烟火,除了外面大门外嘈杂的人声,就没有其他节日里应该有的色彩斑斓,可是令羽却过得很舒心,这种感觉,是和莘娆她们在一起不一样的。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其他的,今宵有酒今宵醉,或许,他想的是,有商西就够了。 可是突然转眼间,却没有瞧见商西,满座的人都还在吃吃喝喝,似乎并没有发现商西的消失不见。 “你在找他?”说话的人恰恰是令羽最没想到的人,沈玉也喝了酒,面色微醺,一双眼含着迷醉。 这是令羽来重欢门内沈玉第一次跟他说话,他居然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可是令羽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道回答“是”?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目光无声地相接,就在令羽觉得他们快打起来的时候,沈玉兀自转了身,“你若是去追,还追得上的。” 沈玉一身白衣,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令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无端地心悸,但下一刻,他还是离开去了重欢门的后门,他没有武功,所以需要跑。 过了拐角,令羽终于看见同样一身白衣的商西,虽然只是个衣角,但令羽还是确定那就是商西。 只是商西,什么时候去换了衣服?令羽皱皱眉头,他好像还不知道商西很多事情,现在他到底要不要跟上去。 罢了,都已经跟出来,令羽不能再说服自己回去,他抬脚跟上,路上晚风习习,已有些凉意了。 第18章:月下重欢 第十八章。 商西此去,是洛阳城长宁街。相对于市中心的热闹繁华,这里倒像是个世外桃源,宁静而又清幽,在中秋的夜晚亦是如此。除了街边人家挂着的大红灯笼,便没有其它的点缀了。 令羽远远地跟在商西后面,他不敢太过靠近,怕被察觉,商西走得有些快,但是没有用轻功,令羽虽然跟得有些累,但还是没有发生跟丢了之类的事。 商西最后在一座古朴的宅子前停下,不富丽堂皇的房子却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令羽远远地看见牌匾上用小篆写着“叶府”两字,可是还不待令羽疑惑,商西已经飞身向墙头上去了。 月光皎皎,衬得商西的白衣更加温润,仿佛融了几世的柔情进去,他在夜色中缓缓地行走,如降临尘世的谪仙,那样的商西,是令羽从不曾见过的。 从前的红衣艳艳,绝代风华,今晚却是白衫清冷,不食烟火,商西这个模样,到底是来见谁? 商西绕过墙头很快就消失了,令羽追过去,只见红墙乌瓦上残留的最后一点白色,商西进去了,进了这墙内的院子。 墙并不算太高,可是对于没有武功的令羽来说,爬上去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可他刚探出头,看见里面的情景时,就愣住了, 这里应该是叶府的后院,一排中规中矩却又精致到极点的屋子,商西站在一道门前,如一棵树似的站着。 屋内是亮着灯的,昏黄的微光投影在商西身上,显得孤单而又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那门才轻轻地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女子踏出来,淡蓝色的衣衫惊艳了月下的一切。 那女子二八芳华,青山黛眉,碧波润眼,薄到透明的唇,尖削的下巴,体态婉约,清雅出尘,窈窈窕窕若月宫里的仙子。 令羽也是见过不少女人的人,可是这样的女子,他却是头一次看到,不仅五官精致,周身的气质更是让一般人望尘莫及,令羽莫名想起碧塘里的菡萏,这个女子给人的感觉就是那样的。 “重欢。”商西开口,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 叶府,重欢,令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只是下一刻他又后悔自己这次的机敏,叶府重欢,叶重欢,竟是个女人,还是个商西抛下众人跑来看的女人。 而且沈玉似乎早就知道,还习以为常的样子,难道商西这样的习惯大家都知道么,所以才会装作不知。叶重欢的存在,真真让令羽脑袋里疼了一下,这两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以后你都别来了,上次我不是说过么?”叶重欢话里带着冷漠,面无表情,一双眼睛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这个女人竟然在拒绝商西,疏远之意不言而喻,可是商西却一点都不介意,或者说是早就料到了,他的手向叶重欢摊开,“这是给你的。” 叶重欢没接,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她语气淡漠地道“不用了,如果没事,我就进去了。”说完,她转身进了屋子,准备关门。 “重欢你别这样。”商西在门完全关上之前开口,叶重欢停下动作,“我也不想这样,所以你以后别来了。” 门关上,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是令羽却知道商西是开不了那扇门的,他一个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那里,如同一座石像。 屋里的灯也很快灭了,唯剩下月光冷淡,夜风苍凉。 令羽永远想不到,商西竟然会在那里站一夜,也想不到自己会在墙头上趴一夜,商西是通宵达旦的等待,而他是整晚的偷窥,心里什么感觉,他好像读不懂。 东方刚刚探出鱼肚白的时候,商西才起身离开,这次是用了轻功的,令羽眼睛还没眨一下,他就消失没影了。 “姐姐,你起了吗?”令羽晃神的时候,叶重欢的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绯色的衣衫,看背影尤为娇俏。 她叫叶重欢姐姐,莫非是叶重欢的妹妹?令羽摇摇头,是不是妹妹又如何,关他什么事。他转头看着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心里开始哀嚎,趴一晚上,腿已经麻得快失去知觉,天杀的商西,竟然就这样走掉了。 令羽动动脚,准备滑下去,这墙又不算高,摔不死的。他刚准备动作,“嚓嚓”两声,瓦片滑动了,令羽急忙伸手将它扶住,却听见下面传来的一声疑问,“你是谁?为什么在那里?” 令羽不想做理会,赶紧溜掉才是要紧事,落下墙头的那刻,他看到女孩朝这边跑来几步,好看的眉眼透着警惕。 落地之后令羽没有多犹豫,直接跑掉,两条腿就像踩在棉花上,深深浅浅,不踏实的感觉。令羽心里还在奇怪,刚才那个女孩跟叶重欢长得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但那个五官模子,总感觉有些熟悉。 女孩虽然惊讶,但是并没有出声,叶重欢正巧从房间出来,眉眼带着温和的笑,哪里还是昨晚的那个样子,她柔声唤着女孩,“璃儿。” 令羽回到重欢门,不出意外地看见商西,他早已红衣在身,又是那个盛名在外的商门主了。 “去哪儿了?”商西眯着双眼,一点看不出他一夜没睡。 令羽心里一虚,但面上还是装作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只是回去看莘娆她们了,没想到昨晚温香软玉楼里的人居然那么多,我忙了一晚上,没睡觉呢。” “是嘛?”商西轻笑,走过来绕着令羽转了一圈,“没想到连中秋佳节,都还有人不回家,在外面寻欢作乐么?” “都是各自兴趣罢了,我总不能把门关了不让人进去吧。”令羽强撑着继续撒谎,他不是怕商西发现他跟踪他,他只是担心商西知道他昨晚也在了以后,面对他的时候会觉得尴尬。 可是令羽却完全是想多了,商西用手指着令羽衣摆上的一点痕迹,“这是什么?难不成你回来的路上还摔了一跤?” 令羽忙低头看去,原来是昨晚一晚上趴在墙头,把衣服给弄脏了,一道黄一道黑的。令羽方觉窘迫,用手拍拍,腆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我摔跤了?” 这次商西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一巴掌拍在令羽头上,“装,你还给我装!” 第19章:莫名黑锅 第十九章。 商西拍得不重,却着实把令羽给吓了一跳,他捂着头怪叫一声,“干嘛啊你?” “跟我去房间。”商西直接拉起令羽的手,向销魂殿走去,令羽一路惊恐不已,却不敢再说话,被发现了,现在是要去算账么,那是谁上谁下啊? 门一关上,令羽立刻很有自觉地奔到床上躺倒,“你来吧,以后我再也不会了。”再去跟踪商西,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其实说也奇怪,虽然昨晚看到了那样的事,知道了商西不为人知的一面,但是令羽却并不怎么揪心,难道是因为叶重欢对商西冷漠的态度吗?是因为叶重欢并没有接受商西,所以令羽才这样不放在心上。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会为了这种事感到庆幸,真是没救了。 看着积极献身的令羽,商西勾起唇轻轻地笑,他也没拒绝,白送的干嘛不要。他走过去坐在床边,埋头便狠狠地咬上令羽的嘴。 “对了……”令羽在沦陷之前突然想起一事。商西有些不情愿地与他分开,慵懒地问道,“什么事?” “你有没有洗脸的?”好吧,令羽承认他是在故意没事找事,昨晚通宵达旦,现在困得不得了,谁还有精力做那种事情。 商西脸黑了一半,“没洗!没洗又怎样!”他复又低下头去,恶狠狠地啃令羽的唇,直到它红润异常才松开,小样,居然还敢嫌弃他。 令羽简直晕头转向,他刚才是不是算自讨苦吃,不过商西也太狠了一点,无限幽怨从心里爬出来,小小的呜咽只有令羽一个人听得到,“禽兽。” 商西虽然没听到,却也大概猜到令羽是在骂他,“刚不是你自己躺倒的吗?如此赖皮也只有我受得了你了。”商西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流光,如窗外优雅的晨曦。 闻言,令羽立刻被酥得外焦里嫩,商西不说这些肉麻的话真的会死人吗。他刚想表示自己心里的不齿,商西语气中却带了点严肃,“周寄芙怎么死的你知道吧?” 令羽点头,他怎么不知道,可是商西说这个干什么。 “外面都传,她的死是你令羽公子所为。” “怎么可能!”令羽一下子跳起来,“我要是杀得了她就不会这样处处被人钳制了。” 商西眯眯眼睛,“你受谁钳制了?” 令羽赶紧赔笑,“没,没谁钳制我。”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是如何如何地鄙视自己的谄媚了,不,不是谄媚,是为恶势力所屈服。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杀的。”相处都这么亲密了,商西如何会不知道令羽不会武功的事实,“可是现在外面都这么说,你要怎么办?” 令羽皱了眉头,周寄芙明明是死在杜仲的手里,慕容棠酒总不会让他去背黑锅,难道是杜仲他们吗,景阳山庄的人虽然奇怪,可是直接断定是他们所为,令羽还是有些不确定。可是不是他们,又会有谁呢? “你好像跟慕容棠酒很熟?”商西阴着脸,似乎有些不悦。 “没……有啊,就见过两次。”出于男人的直觉,令羽知道商西是在怀疑他和慕容棠酒的关系。他眨眨眼,“真的是这样。”本来就是只见过两次,只不过第二次比较长罢了,他也没骗人啊。 “慕容棠酒可不是小人物,他可能是未来慕容家的家主。”商西道,“姑苏慕容,世代家风严谨,城府深的大有人在,你不要太把他当做朋友了。” 令羽有些惊讶,慕容棠酒竟然是下一代的慕容家主,可是在此之前他根本没听过他的名号。如商西所说,慕容家是大家族,家主之位更是重要,他明明记得慕容家的长子名叫慕容长白,突然间怎么会换了继承人。 “慕容棠酒也是现任慕容家主的儿子,只不过是庶出,之前他低调行事,所以江湖上才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商西见令羽疑惑,便解释道。 “那他现在怎么又突然高调了?” 商西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知道慕容家的那些长老现在大部分站在他这边,而且正在把他当做家主来培养。” 令羽想起来了,当初慕容棠酒说族中长老有令,他不能违抗,还说如果他不杀周寄芙,他就会被别人杀,所以说,周寄芙是慕容家的人下令杀的,可是,周寄芙为何又会惹到他们。令羽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没开口,他也不是想瞒商西,只是这是慕容棠酒自己的事儿,他没必要说出去。 “对了,你知道周寄芙背后的门派么?”商西也没看出来令羽心里有事,反正他不想再说慕容棠酒,便转了话题。 令羽摇头,江湖上都说周寄芙无门无派,现在商西这么问,难道外面说的都错了? “西域的琼山教知道吗?” 令羽还是摇头,很诚实地摇头。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从哪儿来的啊。”商西斜了令羽一眼,带着探究的味道。令羽心中一紧,话里带了点莫名的紧张,“孤陋寡闻还不行吗,我开温香软玉楼才一年多如何会知道这些?” 好在商西并没有问下去,“琼山教在西域是很有名的门派,它与其他门派最大的区别就是里面的教众都是女子,且美艳非常,江湖三大美女之一就在琼山教里面。” 令羽再次表示了自己的无知,“江湖三大美女?为什么我不知道?” “琼山教的锦觅,天山的纤阿,还有一个是西凉王朝的皇子妃,虽然这世上比她们美的人还有很多,但是这三个人却是江湖上广为人知,且大多数人都承认的。” “那你见过她们其中谁吗?”令羽问。 “见过纤阿,还有那个皇子妃也见过。”商西不以为然地道,他怎么感觉令羽对这个挺感兴趣的,要是令羽真的变正常了,他可是会翻脸的。 “令羽自然看见了商西有些恶狠狠的表情,自觉转移了话题,“周寄芙的死现在是算在我身上的,那如果琼山教找我麻烦怎么办?”他又稍微腼腆地表示一下对商西的依赖,“商门主难道无动于衷么?” “哈。”商西乐得扬眉,伸手便把令羽揽到了怀中,“本门主的人,本门主自然会护着。” “那就多谢门主了。”令羽抑制着胃里的翻涌,他不是对自己和商西行为感到反感,而是他居然向商西说这样的话自然得跟什么似的,仿佛理所当然的一般。 “行了你,快去吃点东西,然后来睡觉吧。”商西吻吻令羽,推他去大堂,虽然两个人都是一晚上没睡,但是没武功的人难道还能跟他比吗? 确实有点饿了,令羽便转悠去了大堂,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一盘精致的糕点。 “你可真够恶心的。”沈玉神出鬼没站在令羽面前,看着他,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什……什么?”令羽差点被呛到,一个小娘炮居然也敢这么说他。 “我说你和他相处的方式,”沈玉直直盯着令羽,一字一句地道,“很恶心。” 整个一幽怨小媳妇啊,令羽无语,最后选择眼不见心不烦,端着盘子转身就走,不顾身后的沈玉又说了些什么,他只是感觉得到沈玉一直没有收回的目光。 算了算了,随他,今天令羽心情蛮好,想着自己还是回去睡觉要紧,便走得更快了一些。 第20章:重欢之事 第二十章。 令羽醒来时,已是黄昏了。他推门走出去,很明显地感受到重欢门里的气氛和往常不太一样。 “令羽!”迎面而来的是商意,她没头没脑地扑过来,令羽赶紧半蹲下身子接住,摸摸她头上两个小小的发髻,“是有人来了吗?” 商意点头,“是红花教的人,爹爹在大堂里见他们呢。”小孩子歪歪头,抱住令羽的脖子调皮地眨眼睛,“带头的是个女的哦!” “你个小鬼头。”令羽无奈地点点商意的鼻子,道“什么女的不女的,你应该说是位姑娘。” 令羽很自觉担任起教育商意的责任,女孩子家家的,太粗鲁了不行。 “什么姑娘,那个人年纪看起来比爹爹还要大,不过确实挺漂亮的,就是穿得好少。”商意撇撇嘴,不以为然的样子,那个女人太引人注目了,反正她是不喜欢。 “说什么呢你这丫头,简直是口无遮拦。”令羽斜她一眼,刚想说话,便听见外面有些吵闹的声音,应该是那些人要走了吧。 令羽抱着商意,一溜烟跑过去悄悄观望,确实看到一个女人,衣衫轻薄,眉眼勾魂动魄,媚到骨子里的那种感觉。 此刻商西正与她一道站在重欢门的门口,商西面无表情,那女人却是丝毫不介意,反而笑得妩媚多姿,说什么“若是商门主不嫌弃,届时本教圣女可亲自侍候门主。” 商西好像点了点头,然后女子便心满意足地走了,腰肢扭动,风情万种。 等到红花教所有的人都走了,令羽才抱着商意出去,看着女子离去的方向,装作漫不经心地挑挑眉毛,“那个女人是谁啊?” “红花教的圣姑,花影扶。”商西一边回答,一边动手从令羽手中接过商意,放她到地上,“乖,自己跟沉蓝去玩儿。” 商意有些不情愿,小嘴撅得仿佛可以挂上一把油壶,沉蓝过来拉拉她,她才跟着走了。 “她找你有事?”令羽觉得自己真是够够的,叶重欢他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这个摇曳生姿的花影扶他却是怎么想怎么生气。 “肯定有事啊,不然是来串门的么。”商西摸摸令羽下巴,“我说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欺人太甚,令羽唇抿得紧紧不打算接话,却又一下子破功了,他的确是在吃醋啊,别的人,无论男人女人,只要靠近商西,他好像心里都会有那么一点的不舒服,他真的无可救药了么。 “瞧你,那花影扶比我还大五岁,我如何会看得上她。”商西说话语气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令羽心里愤愤然,若是花影扶还在这里,他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那……那个什么圣女呢?”令羽发誓自己都把关键部分给听到了。 “她说的是若我不嫌弃,就把圣女送来,可是我嫌弃啊怎么办?”商西实在憋不住笑了,令羽这个样子简直让他欲罢不能,还好,就快到晚上了啊。 令羽这辈子最后悔的大概不是爱上一个男人,也不是后悔爱上商西,而是后悔爱上商西这么一个男人,这么一个“凶猛”非常的男人。 上者为王,下者为受。 令羽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不能翻身了,下午一个小小的玩笑,竟然让商西连着要他要了他三次,一把骨头都快被抖散了。 此中细节,不足为外人道也。 于是令羽摇头扼腕叹息拍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充分表达了心中的愤懑,商西瞧见了,便手一抬,邪恶地捏着他下巴,“难道你今晚不想睡了?” 令羽赶紧摇头,钻到被子里去,以免又被商西迫害。凌乱的长发铺就一副颇有意韵的画,红润的脸庞讨喜而又诱人,商西看着看着,很快就觉得自己又快控制不住了,刚准备扑上去化身恶狼,偏偏就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商西皱皱眉头,果然被人打扰了好事很不爽,不过他却没有让门外之人走开,他自己知道自己下过什么样的命令,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来通报他的,只有一件事情,或许是,只是关于一个人的事情。 披了件外衣,商西便起身去了外间。门来了,进来的人压低着声音与商西说话,是白敛。 令羽一边感叹贴心的小白敛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一边又是好奇,商西好像还挺紧张的,到底是什么事? 所以等商西回来后,令羽还是问了,“这么晚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商西眸子里染上些犹豫,开口似乎有点难。令羽见状,赶紧又去睡他的觉,“不能说就算了,睡觉睡觉。” “跟你哪里有不能说的。”只是不想说罢了,商西心里轻叹一声,坐在床边,声音很轻地道,“白敛说,慕容棠酒来了洛阳,他这次是来向叶家提亲的。” 提亲?令羽眼睛一下睁得大大的,商西应该很担心这件事吧,毕竟他那么喜欢叶重欢。虽然没有确定慕容棠酒求娶的就是叶重欢,可是商西这副模样不正是已经说明了一切么。他放不下。 令羽干脆没有说话,用被子盖着脸装睡,然后不知何时,也就真的睡着了。 烛光摇晃,商西独自坐了许久,到三更时方才躺下。触到旁边令羽温热的手,他有些急促地握住,然后,好像就真的安心了。 叶重欢,重欢门。 重欢门,叶重欢。 商西以叶重欢之名建帮立派,可是当重欢门扬名江湖的时候,叶重欢却没有领情。一番深情如同皎洁如水的月光,纯净而又让人感动,但是也廉价,谁都可以照到,落到你怀中的那一束,你未必看得起。正比如,叶重欢就是不稀罕的。 自从昨夜听到那个消息,令羽的感觉便很敏锐了,总觉得商西不是坐坐站站,就是走走停停,哪里还有平时一点点稳重的样子。除了板着的那张脸,便是一个有心事的小孩子,喜怒喻之于形。 “要想去看看,便去看吧。”令羽实在管不住自己一张嘴,笑着开口。商西转头疑惑地看他一眼,“你胡说什么?” “我让你去看一眼,你不是说慕容棠酒不是什么好人么?”令羽眨眨眼,无辜地道,一边却在心里叹商西的心口不一,明明心焦得不得了,还难为他坚持了这么久。若不是令羽在这里,恐怕商西昨晚就去了的吧。 “我哪里说他不是好人了,我只是让你……”商西看着令羽笑意盈盈的眼睛,突然就说不下去,他有些艰难地转身,“我去去就来。” “好,我等你。”令羽又是一句客套话,可他话音刚落,商西又回到了面前,眼神急切而又愧意,“令羽,对不起。” 商西心里有些疼,刚才令羽说他等他。等,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一个字了啊。他突然有些不想去了。 第21章:两相惆怅 第二十一章。 商西第一次遇见叶重欢,是在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正是冬天,冰天雪地,商西跟着门派里负责采买的弟子出来。因为被排挤,所以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自然落在了商西的身上。 那弟子是个偷懒的,买了一大堆东西便全部丢给商西,让他自己带回门派去,而自己却袖子一甩,去了勾栏喝花酒。 那时候商西才六七岁,拿着这么多东西实在是费力,路上的行人也是饱含怜悯地看他。途经叶府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大门跑出来,商西一个没留意,就与来人相碰,两人各自倒地。 撞到他的是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姑娘,裹着厚厚的狐裘,一张脸被白色的皮毛衬得温润而讨喜,她看着商西周围四处散落的东西,眼里闪过懊恼,急忙爬起来一边道歉,一边帮他捡。 商西正想说不用,突然听到传来另一个女孩子急促的叫声,“姐姐你跑什么,娘亲让你回去!” 那随后从叶府大门出来的女孩也是生得明眉皓齿,只是身量确实要比先前这个矮些。 “臭丫头我让你不要这么叫我!”被叫姐姐的似乎有些不高兴,横了跟来的女孩一眼,便转身又回了府去。 商西还呆愣愣地看着,剩下的女孩子怀疑地看他一眼,也跑了回去。想着晚了回去不行,商西回过神来,收拾东西,却被地上一件陌生的东西差点晃花了眼。 是一支钗子,应该是刚才那女孩摔倒的时候掉的,商西不知道自己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一个没忍住,就把钗子捡起来放进了怀里,贴着里衣。 后来商西便知道了,那是叶家的女儿,叫叶重欢。从门派脱离的时候,商西选择了洛阳,就是为了守着叶重欢。只是不知道为何,再次见到的叶重欢却寡言少语,脸蛋此小时候漂亮,但是性子也比小时候要冷淡了许多。也许是那一丝执念,商西才把叶重欢放在了心里这么多年,可要是说有多喜欢叶重欢,商西是说不出来的。 令羽听完,心情复杂,商西竟然是对叶重欢一见钟情的,但是商西肯对他说这些,他也是很感动的。“你去叶府看看吧。”商西所担心的一直没有放下,令羽想,自己不该让他为难。 商西看着令羽,那双黑眸里光华四溢,他轻轻开口,“令羽,和我一起去吧。” 令羽愣了,一起去?但是看看商西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点了头。 长宁街一如那夜的静谧和安详,偶有几丝风,都是轻柔的。 叶府由于今日来人,所以大门并没有紧闭,不过商西和令羽是万万不能走大门的,或者说,他们根本不能进去。 重欢门的门主商西,除了叶重欢一人,叶家其他人都是未曾见过的,若是这样一个大名鼎鼎且之前并无交情的人突然进去,他们肯定会有所怀疑。所以,商西带着令羽,再次上了叶家的围墙。 “慕容公子不必客气,若是小女有意,老夫也不会多加阻挠。况且,慕容公子这样的人,将女儿交出去,又有几个人不放心的呢。”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在叶家正院里响起。 声音的主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胡须花白,头发一丝不苟用一根玄木簪束起,儒雅的鸦青色布衣,虽是老朽看着却还精神得不得了,这应该就是叶家的老爷,叶重欢的父亲了。 与他对话的正是慕容棠酒,他还是蓝色的长衫,一双眉眼清透。令羽看着看着,就觉得旁边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商西,“是你让我一起来的。”所以他看谁商西都管不着。 商西听了话反而不在意这件事了,只是手上用力,令羽腰间的皮肉便是一紧,痛得他差点没喊出声来。 令羽极其不满地瞪他一眼,又专心的观察下面。慕容棠酒应该是在与叶老爷在说娶亲的事,好像叶老爷还颇为满意这位女婿? “去把小姐叫来吧,与慕容公子说说话。”叶老爷转身吩咐了旁边站着的管家,看来已经是答应了。 很明显地感受到商西的呼吸加重,他在紧张么,若是慕容棠酒娶了叶重欢,商西会怎么样?令羽满脑子地纠结,突然见廊尾处管家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子。 琉璃色的裙衫,飞云髻,弄月步摇,眼角眉梢笑意盎然,令羽拍拍胸口,还好不是叶重欢,是那天唤叶重欢姐姐的那个女子。 “璃儿,过来。”叶老爷朝女子招招手,慈爱的样子让人心里一暖。 “叶重欢还有妹妹?”令羽问商西。可商西只是稍微点了头,不是很清楚的样子。 “小女见过慕容公子。”女子给慕容棠酒行了个礼,动作间张弛有度,看得出来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 “叶小姐不用客气。”慕容棠酒也回了一礼,眼底有笑意。 “老夫还有些事,璃儿你陪公子,慕容公子,告辞。”叶老爷特意给年轻人留下空间,自己搭着管家的手走了。 慕容棠酒很恭敬地弯身鞠躬,目送着叶老爷远去。良久才转回身子来,看着站在原地娇羞无比的女子,语气温柔,“璃儿,我来了。” “棠酒哥哥。”女子听见他叫自己,忙回答了,话里的眷恋味儿浓厚。 原来两个人是见过的,等叶老爷走了以后才这样亲密地打招呼,再看下去也没什么了,反正慕容棠酒娶的不是叶重欢,令羽想,商西也该放心了。 可是他回头去看商西,却发现他还是愁眉不展,语气惨淡,“就算他娶的不是她,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幽男怨妇也就这样了,令羽心中也莫名染上一丝惆怅,商西爱不爱叶重欢,或许不能下结论,但是他在乎叶重欢,却是怎么也无法否定的。 第一次,令羽觉得这么累,他没有跟着商西回重欢门。商西诧异片刻,却是了然地点头答应,令羽从他淡漠的神情居然还看出了那么一点无所谓。他知道自己肯定是理解错了,不过他还是觉得眼睛好酸,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与商西南辕北辙,独自向了温香软玉楼走去。 第二十二章。 这夜,令羽睡在春笑阁,多日不回的地方,给了他安心的感觉。 他甚至还做了个梦,梦见了小时候的事。 他从小长得好看,偏爱女儿一些的母亲就总是喜欢把他打扮成女孩子,那些繁复的衣裙,叮当作响的首饰全部往他身上弄,不管他怎么拒绝都是无效。 那时候后面好像还有一个跟屁虫,自己明明是哥哥,她偏偏要叫姐姐。自己身为一个男子的尊严被挑战,是很恼火的,不过令羽记得,妹妹从来不会在意他的“恶言相向”,反而甜腻腻地求饶。所以,两个人的感情很好。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事情全都淡去了,脑海里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童年的记忆就像被封存了一般,令羽不去想,就算想也想不起,心里总是萦绕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令羽醒来时,天还没亮。他的手碰到枕头边一片冰凉,是了,虽然很少做梦,但他每次做梦都会哭的。 将枕头翻了个面,令羽起身下床,心中想商西这时候在干什么呢,自己果然没心没肺,竟然还睡得着,商西会不会一夜没睡? “当当当。”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令羽的思绪被打断,他看向门边,道“进来吧。” 来人却不是琅华也不是莘娆,令羽瞳孔微缩,看着面前屈膝跪地的人,“彦殊,你怎么来了?” 彦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身黑衣,周身的冰冷跟琅华如出一辙,他抬起头来,眸子里深沉不见底,“公子,突发状况,请务必跟属下回宫一趟。” “何事?”令羽盯着他,话中已经有了一丝紧张。 “如嫔有孕。”彦殊面色肃穆,定定地看着面前得到这个男人。 这位,便是当今圣上。 令羽原名云翎,是先帝唯一的一个儿子,也是如今天下的掌控者。 令羽五岁登基,如今已在位十二年。永安十一年的时候,令羽才发现自己这个皇帝当得有些虚。 原来真正象征着皇权的信物并不在他手中,更甚至,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物,只知叫做琼璧。 代表兵权的虎符,代表国库的金钥匙,在琼璧面前,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有了琼璧,就有了号召全国兵力和财力的能力。可是令羽从小到大,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犹记得伺候了他很多年的太监总管苍术跟他解释这一事时脸上的焦急。琼璧是上代皇帝才定下来的规矩,也仅有朝廷重臣才知道。琼璧是君王所有之物,不到紧急关头决不会拿出来。因为平时的财力和兵力都是分散的,琼璧一出,必然是遇上了国难。 苍术是忠心耿耿的老奴才,令羽给予绝对的信任。他因为快要满十八岁,所以这些事都应该上心,苍术没想到的是,令羽竟然不知道琼璧的存在。他别无所疑,先帝又没有其他的儿子,琼璧给的一定是令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先帝并没有告知令羽,所以是令羽自己不知道罢了,所以他立即让令羽下令,彻搜了宫里。 结果令人失望,还是没有找到,而且,除了重要的朝臣,也根本没有人知道琼璧长什么样子,更不可能让令羽去问他们。一旦问了,便是败露了一个一国之君坐在皇位上的底气不足。 日渐靠近的危机,令羽和苍术等人越来越心急,突然又想到多年前皇宫失盗。那次什么东西都没有丢,便没有人在意,现在想起,恍惚间想想,原来那个时候是把琼璧丢了吗? 可是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令羽才刚登基,距离现在也已经很久的时间了,如果琼璧确实是被人偷了,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还风平浪静,根本没有琼璧的一点消息。所有人都不会信,一个人手里有琼璧会没有谋反之心,除非他根本不知道那是琼璧,可是他如果他不知道,又怎么会那么碰巧地就偷去了琼璧,这个连令羽都不知道的东西。 百般无奈间,令羽提出去民间寻找琼璧。第一次苍术是回绝了的,令羽一个君王,怎么可以混迹于民间,但令羽接下来的理由却让他松了口。 令羽说自己肯定是见过这琼璧的,只是一时间记不起来罢了,若是苍术派别的人去找,就算琼璧在面前他也认不出来。苍术妥协,然后用两个月的时间给令羽找了个替身,令羽不在宫的这段时间,肯定是得有人代替的。为了令羽的安全,他还派了自己的两个徒弟,莘娆和琅华与令羽为伴,三人便开了温香软玉楼,隐在洛阳。 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令羽出来已有一年左右,可是却丝毫没有琼璧的消息。他知道当初自己应下这个差事不过也是一时的冲动,在帝位久了,他肯定不想从上面下来,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接触江湖的机会,他也不愿意放弃。有时候想想,人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 如今听如嫔怀孕,令羽心里是忐忑的。如嫔是他的妃子,当朝将军李阳朔的女儿,闺名李莞如。如嫔进宫也不过才一年半的时间,令羽只象征性临幸过她两次,都让人准备了药汤,并没有让她怀孕。可是后来令羽便出宫了,她又是怎么怀孕的?假皇帝是苍术的人,令羽绝对信任,他不会去碰如嫔,那么,让如嫔怀孕的人是谁? 令羽来不及收拾自己有些乱糟糟的心情,彦殊这次来得很急,应该是苍术也觉得这个问题棘手了,看来,他是该回宫一趟去了。 只是不知道,他这趟离去,是否会有人挂念。 “走吧。”令羽踏出春笑阁,身后的彦殊轻轻用手掩了门。 第22章:秘密回宫 第二十三章。 如嫔有孕这件事,是瞒了很多人的,或者说,在宫里除了苍术和彦殊,还有亲自查出如嫔身孕的嬷嬷庄秀,便没有其他人知晓了。连如嫔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都城长安,帝里风光无限,令羽多日未回,如今再踏上这片土地,心里也有了些别样的情感。 有彦殊的护送,令羽很快进了宫。假皇帝很快消失,正主归位。 如嫔住在碧春宫,令羽换了套绣了金龙的白袍,便摆驾前往如嫔的住处。 如嫔的样貌也算得上是上等,出自将军之家,又添了分英气在眉目间。她不知道自己有孕,见了令羽前来,便扭着身子迎上来行礼,低下头去道“臣妾见过皇上。” 令羽看见她身边站着庄秀,这个苍术安插在如嫔身边的嬷嬷。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眼里透着一股深沉,宫里待的这些日子已经让她周身的浮华都沉淀下来。 “如儿起来吧,不用多礼。”令羽伸手捞起如嫔,让她跟着自己一块进屋去坐着。 如嫔面含羞色,偷偷用眼角看令羽,在她的记忆中,皇上明明没有这么温柔的。很久以前的皇上对她笑,可眼底是丝丝不难察觉的疏远,而近来皇上来碧春宫的次数少了,态度也不如从前,淡漠的神情让她受伤过很多次。可是眼前的男人,却用从来过的“如儿”来称呼她。 “如儿怎么了?好像有些不习惯?”令羽想着如嫔不明不白怀孕,这孩子肯定不是他的,所以是绝对不能留的。但转念间又是不忍,如嫔进宫已有时日,自己根本对她无心,平常的见面也热络不起来,她的受伤,他又何尝看不见。如嫔是将军李阳朔的女儿,为了大权着想,也是不能让她生下儿子的。可儿子女儿未生下来谁又会知道,所以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不让她怀孕。起码在她爹未告老还乡前都应该是这样的。 一个女人,在竞争激烈的宫里,没有宠爱,没有子嗣,再强悍的娘家亲族也不能保她一世荣光。偏偏如嫔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便要被扼杀,当真是可怜之极的。 令羽心下怜惜,却又想起苍术的话,这个孩子若是留下,便是祸患,更是耻辱。李阳朔绝对是野心勃勃的人,若如嫔有了孩子,他难免不会生出异心。而另一方面,让如嫔怀孕的那个人,一定在暗处看好戏。若令羽不承认这个孩子,那便是李家倒霉,若令羽忍气吞声,将这个孩子认作自己的子嗣,真相揭开的那一刻,皇家颜面便会扫地。 令羽没有对列祖列宗发过誓,说自己要励精图治、严明治国什么的,可是他也不允许皇家的威严毁在他的手里。 如嫔这胎,定是不能留了。所以令羽才下意识地想要对她好些。 如嫔听了令羽的问话,忙摇摇头,“臣妾没有不习惯,只是觉得太不真实了些。”她是有些气节的女人,有话直接说出来。 令羽却低叹一声,眼底的同情更甚。如果真的可以,他倒也能够试着好好待这个女子,可是现在的如嫔已是不洁之身,以后他应该都不会碰她了的。 令羽一直陪了如嫔一天,如嫔受宠若惊,其中频频露出诧异的神色,后来看令羽没有丝毫不耐,才放心地说话,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短短温存。 令羽起身回去的时候,如嫔还有些不舍,她用明亮的眸子痴恋地看着令羽,“皇上今晚不来了吗?” “如儿好好休息,朕还有些事要处理,有时间再来陪你。”令羽语气温和地道,看如嫔还是不肯放了拉着他袖子的手,便用手给她把鬓边垂下的一小缕发轻轻撩了上去,“乖,回去吧。” 如嫔承受着他给的温柔,才放了手,目送着令羽走远。 等到令羽的背影已经看不见,她才回转过身,用手掩着面蹲在地上,悲喜难辨,旁边的宫女面露忧色,却也不敢出声。 许久,竟听见了轻微的啜泣声。 南风晚凉,落叶打着转,飘渺无根。 令羽回到御书房,里面冉冉升起的熏雾有些朦胧。 天已经是有些黑了的,可令羽才刚到桌前坐下,便有人来通报,瑶光公主求见皇上一面。 拒也无法,这个公主向来是有些刁蛮的,索性令羽就让她进来了。 云瑶光应该是先帝死后唯一还留在宫里这么多年的公主。不是她嫁不出去,而是她是中宫皇后之女,心性极高,鲜有看得上的男子,她看得上的却又大多不能成事。所以,才在宫里留到了现在。幸亏她如今也才十五,不然肯定会被外诟病为“老姑娘”了。 令羽眼睛一抬,便瞧见门边踏进来一抹红云。云瑶光最喜梳飞天发髻,乌黑的发用钗子高高绾起,露出一张雍容华贵的脸来,皇家之人少有姿容平庸之辈,云瑶光也不例外,除了那花容月貌的脸,周身的贵气更是引人注目。 云瑶光一进来便直奔令羽,“皇兄,瑶光好久没有见你了,听说你最近总是忙!”她一个如花曼妙的女子,声音也是水灵灵的尤为动听。 只是令羽不为所动,他看着云瑶光,眉头皱了一下。云瑶光的动作不得已停下,小嘴一撅,然后规规矩矩却又很不情愿地给令羽行了个礼,“瑶光见过皇兄。”这次声音里是带了点小委屈的。 “你也不小了,怎么就没点公主该有的样子。”令羽不是严兄,只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有时候的确让他有些头疼。对了,这个妹妹还有些恋兄。 以前琅华和莘娆都在宫里,令羽和她们交好,云瑶光总是看不惯的,总是会背着令羽找了千种万种的法子去为难她们。也幸亏宫里的人大多知道琅华和莘娆是大总管苍术的爱徒,所以他们虽然听从云瑶光的吩咐,但大抵都是做个形式罢了。 皇后和先帝同薨,云瑶光和令羽都一样,自小没受什么管束,但令羽比她要好得多,身边处处有苍术看着,而云瑶光是女子,自然就有些放纵了。况且,皇家的女儿,向来都是要被宠着的。 也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云瑶光喜欢黏着令羽,皇兄长皇兄短的,有时候跟得紧了,令羽都丢了皇帝的威严,整日里没干正事,尽去躲着她了。 这种情况到长大以后才好了点,令羽下令不见她,她便是怎么也进不来关着的那扇门的。这次放她进来,也是令羽离宫多日,心里多多少少地有些想念,毕竟也是从小叫他皇兄的妹妹。 云瑶光是妹妹,可是令羽梦里的那个小跟屁虫又是谁呢,难不成以前自己的母妃还有过其他的女儿。可是现今世上所存的先帝子嗣,除了令羽和云瑶光,便是一个十多年前就出嫁了的舞阳公主。舞阳公主现在的年纪也只比庄秀小五六岁罢了,断不可能是她的。 恍惚间,面前一个人影晃得眼花,“皇兄你在想什么?瑶光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第二十四章。 知道云瑶光有时候还是小女孩心性,所以令羽稍稍温和了语气,“什么秘密跟我说?” 一看令羽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云瑶光几乎是刹那就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娇媚无比。她站在令羽的面前,故意用手掩了嘴低低地道,“我听说云傅那小子又偷偷跑出去了?” 她说得轻松,却没注意令羽听到这句话后眉头一皱。 长安城还有一个王爷,先帝的兄长云疆。云疆现在已经五十多岁,可是膝下只有一子,且那儿子还不是他亲生的,是在外面抱回来的。刚开始人们都还以为那是云疆王爷的私生子,当时的太后也很开心,以为自己曾经立志终身不娶的儿子终于有了后人,可是后来滴血认亲才知那的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弃婴,和皇家没有任何关系。 那个孩子后来长大,云疆给他取名云傅,先帝也封了他侯爷,但早有明示,云傅不是皇家之人。按照祖训,将来云疆百年殡天,云傅是不能够继承王爷的爵位的。终身只是个侯爷罢了。 云傅与云瑶光差不多的年纪,但也许是云疆对养子过于溺爱,殊于管教,云傅少年老成,性格是深沉得捉摸不透,且常常偷偷跑出王府去,短则三两日长则四五个月。 令羽不喜欢云傅,不是因为他的出身,而是他总给人一种无法亲近的感觉。有时候,令羽也会嘱咐了云瑶光不要与云傅多加接触。 “你总去打听他做什么?”令羽有些生气地问。 云瑶光当下撇了嘴,“我没有!皇兄说不准我就没有啊,这是上次我在御花园里听见如嫔和她的宫女在说的。” “还嘴硬,如嫔怎么会知道云傅的事情?”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我的确是听见如嫔说的,而且啊,她说的是云傅,而不是云小侯爷,皇兄,你说会不会……”云瑶光狡黠地眨眨眼,为自己的猜想暗暗得意。如嫔若是有鬼,看皇兄怎么收拾她。 “苍术,送公主出去。”令羽却低沉了声音,请人出去了。 云瑶光看看面色严谨的令羽,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苍术,一番话憋在心里再也说不出口,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跨出门槛的时候还回头了,满心的不解和不甘,不知道皇兄怎么就突然生气了,难道就因为她说如嫔的坏话吗?平时皇兄明明对如嫔不上心的啊。 她想了许久还未想明白,转头看见苍术苍老的身子跟在她后面,便道,“公公你回去伺候皇兄吧,本宫自己回去就好了。” 这位公主平时刁蛮惯了,乍一知书懂礼苍术还真是不习惯,他微微屈身,“那公主慢走。”他在宫里已多年,也算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自可以不用像平常宫人们那样卑躬屈膝的。 苍术回到御书房,令羽还坐在那里,淡淡的烟雾似乎笼在眉间。这个孩子自己已经照顾了很多年,如今看他这样,心里说不心疼是假的,“皇上,时候不早了,不如安寝吧,老奴让人来伺候?” 令羽没有回应,一双眼睛盯着面前桌上的一份摊开的奏折,等到夜更深了些,屋内灯花“砰”地一声爆开,才听见他似乎疲惫至极的声音,“苍术,这次好像要在宫里留很久了。” 云傅生来多疑,若是真像云瑶光所说的那样,云傅与如嫔有染,那就说明如嫔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是云傅的,更甚至,云傅已经知道了令羽这些时日不在宫中。 云傅虽不是真正的云家人,可是谁又能说明,他对皇位没有兴趣。现在琼璧不在手,若是云傅谋权篡位,令羽的胜算只有五分,朝里根本没有令羽的心腹,那些大臣或多是元老,哪里能够对令羽这样一个连二十都还未满的少年帝王尽心竭力。更何况,云傅的背后,还有一个云疆。 云疆,才是真正该忌惮的对手。 “这次皇上留下来也好,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虽然苍术并不知道令羽这次出去经历了什么事,但他还是略微地察觉到,这个以前自己照顾着的小皇帝,长大了许多。长大了,烦恼也就多了。 在成为帝王的道路上,烦恼自不会少。 令羽永远宿在自己的养心殿,后宫中除了如嫔那里,其他处都是不去的。 宫里现在是如嫔位分最高了,往下还有四五个贵人和其他位分更低的更衣。前朝大臣们催也不是一两天,不说后位,连妃位也是空着的,可是偶尔令羽松口,他们满心欢喜地将自家女儿送进宫,却只是拿去垫底的。长此以往,大臣们便闭嘴不言了,想着皇帝现在还算小,有可能还没开窍,等弱冠了再大肆选秀也行。 年纪稚嫩又还不近女色的皇帝便被这么养着了很多年,直到,他真的再不近女色,直接近了男色。 令羽想,自己出宫这趟境遇是断断不能让苍术知道的,不然,虽不至于打断他的腿,但也会再也不让他出宫,那之后,便会真的“从此商郎是路人”了。 商西叹气的模样经常会在令羽眼前浮现,还有他喝酒的模样,坏笑的模样,令羽有时候想得紧了,便会发疯地去批奏折。那拼了命的样子,直让苍术看得眼角抽搐,一把老骨头差点承受不住,止不住地喊,“皇上,歇会吧。” 可是令羽哪里肯听,他这次回宫如此之仓促,就只来得及通知莘娆和琅华,而他也没让她们去告诉商西。他这身份本就不能告诉旁人,商西虽不是旁人,可令羽也是不敢说的。对,他是不敢说,商西要是知道他的身份,难免不会敬而远之。 他还舍不得。令羽这样想。 如嫔的身孕还是没有了,用的是太医院秘制的堕胎药。庄秀在如嫔身边伺候得周到,倒是真的没有让她察觉一点,只当是自己一个月以来不正常的月信又恢复了正常。 令羽没有去调查如嫔与云傅如何如何,因为就算调查到了什么他也不能动如嫔。云傅出去已有五日,却还没有回来的消息,他在外面都干些什么,令羽现在担心的是这个。 第23章:雪夜重逢 第二十五章。 宫墙深深,岁月荏苒。 如嫔的事情就算解决了,苍术也派了些人出去寻找云傅的下落。 可是琼璧一日未寻回来,令羽心里便是没有底的。眼看着时日渐长,年轻的眉目间也染上了愁色。 明明中秋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可却仿佛还在昨日。这次在宫里已经待了五个月之久,差不多半年的时间,转眼便到了除夕了。 琼璧还没有找回来,所以令羽还不能下令让莘娆和琅华她们抛下温香软玉楼回来,她们都不在,这个年,大概是令羽过得最为冷清的一个年了。 天色愈晚,宫中在交泰殿设了宴,所有的后妃都聚集在一起。令羽喝了两杯酒,便受不住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自己离了座,换上常服出了宫,彦殊随行。 长安现在已经落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铺天盖地染白了世界,彦殊一个护卫,又是男人,肯定想不到带上伞。所以没过多久,两个人的肩头都已经白了。 天幕不算暗淡,沿途的灯光用柔和的线条勾勒着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房屋,街上还有未退去的行人,一个两个都是脸上带着喜悦的。是了,今天是除夕呢。 “谁?”跟在令羽后方的彦殊突然厉喝出声,令羽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似乎是有人在跟踪。 墙角处走出一个娇俏的身影,却是云瑶光,披着的银狐大裘映衬着雪花正闪着清冷的光。她嘟着嘴,看着令羽,一副怯怯的模样,“哥哥……” 这是在外面,她定然是不敢叫皇兄的。 “彦殊,送她回去。”令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他不知道云瑶光是怎么跟着他出来的,可是现在不是意外这个的时候。 彦殊有些担忧地看着令羽,直到令羽用眼神示意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保证不会出事他才点了头,走到云瑶光的面前沉声道,“公主,回去吧。” 云瑶光瞧见了令羽脸色不好,再不情愿也只得离开。只有天才知道,她是多么想像宫女说的那样,民间的女孩子在除夕佳节都可以跟着家人一起出来玩。父皇母后早就不在了,身边只有哥哥,可是哥哥好像也越来越不喜欢她了。 “回去吧,乖。”看云瑶光可怜兮兮的样子,令羽一时又心软,上前摸了摸云瑶光的头发。今天可是除夕,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迁怒于其他人啊。 云瑶光有些惊愕,脸上却还是荡开了笑容,转身跟着彦殊离去了。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令羽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心里越发不好受。这慢慢长夜,若他不回宫,还有何处可去。可是回宫,不是也无趣么。 “令羽公子。” 好像是谁这么叫了一声。令羽公子,这名字可真是既熟悉又陌生,在这长安城,多数人称呼他的,应该是“皇上”吧。 “令羽。” 这次没有公子了,声音也变了。雪簌簌地落,可是这声音却如同一口醇酒,味道猛烈,直直地抵达令羽的心里。 他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看着面前站着的几个人。中间的那个最瘦,最高,也最让他想流泪。 如同在洛阳长宁街的那夜,白衣清冷,月光灼灼,衬着今夜的雪,更加地恍若谪仙。 “怎么,看傻了?”那人声音里略带了些调侃,却不难听得出里面的轻松。 真的像是失声了一般,好多话哽在喉头,可就是说不出来。令羽看着商西温润的眉眼,觉得这一瞬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一般。天地万物皆已失色,唯面前之人风华绝艳。 “咱们令羽公子该不是要哭了吧?”出声的是白敛,多日不见,那张嘴还是半分不见收敛。 令羽还来不及反驳,便见商西扭头瞪了白敛一眼,后者吐吐舌头,讪讪地低下头,不敢再说。旁边的素问和稚子都笑弯了眼,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瘦了许多。” “你瘦了许多。” 空间只留给两个人,可是却出乎意料地重了话,令羽在关心商西,商西也在挂念着令羽。 令羽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不知道那三个人会怎么笑呢。商西却眼含笑意,轻轻岔开让令羽尴尬的话题,“你真的瘦了。” “吃惯了洛阳的饭菜,在长安,反而不习惯了。”令羽秉承着一语双关的说话技巧,他就不信商西听不出来。他这段日子,真的是很想他的。 “我也是。”商西道。 “嗯?”不会真的没明白吧,令羽睁大了眼睛,商西也吃不惯饭菜,所以才瘦了? 商西璨若星辰的眼亮了许多,他走上前两步,离令羽更加近了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说我也是,我也是很想你。” 令羽开始还有些疑惑,等到把商西的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顿时红了脸。商西刚才说,他也很想他。 两个人的目光紧紧交接在一起,情融入心,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超越。五个月未见,令羽知道他的思念如同水草一样疯长,殊不知,原来商西也是在念着他的。 令羽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再次发不出声音。 商西倾身过来,薄薄的唇压在令羽的唇上,两个人靠得那么近,没有丝毫缝隙。令羽觉得自己的头脑又有些昏昏涨涨的了,商西给的吻永远让他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隔了多日,他甚至还是有些期盼这个吻的。 纵然一行人这是站在大街上,可商西的吻并没有浅尝辙止,他一手按着令羽的后脑勺,一手搂紧了令羽的腰,让两个人的距离近些,再近些。唇舌间的交会也越来越激烈,似长久未进食的野兽,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的舌尖绽开了一丝血腥味,但也是甜甜的。 “哎,娘亲,你看那边两个大哥哥在干什么?”远处有人走过来了,偏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见到两个男人拥吻,不免大惊小怪,一时管不住自己便叫出了口。喊的同时还用手指着令羽和商西,让跟着自己的娘亲来看。 护法现在肯定是不能装死人的,白敛若无其事地走了两圈,还伴以一声两声不经意的“咳咳”声,既“碰巧”遮了那对母子的视线,又在提醒门主大人该克制一下了。 那母亲看白敛虽是没有露出什么凶狠的脸色,可是周身凌厉的气质也让她不由得想到江湖上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门派,于是连忙用手捂住自家孩子的眼睛,脚步加快地绕开了白敛走了。 商西才放开了令羽,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潮红,还好夜风有些微凉,吹得头脑也清醒了些。 “夜里凉,以后别只穿这么点就跑出来了。”商西伸手给令羽弄了弄衣领,郑重地嘱咐。 “好。”令羽点头,刚才的缠绵因为那对母子的打断还让他有些意犹未尽。 得到令羽的答复,商西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收回了手,“嗯,那我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说罢,他已经转了身,白敛素问稚子皆跟在后面,再也不看令羽一眼。 令羽呆在原地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就这么走了,好不容易见了一面他竟然就这么离开了。令羽的鼻子似乎有些酸,他的心好像又有一点痛了。 “不带上我一起吗?” 商西听见声音回头,便看见令羽红红的鼻头,仿佛是被风吹的一般。商西看着令羽修长的眉眼,细细琢磨他刚才的那句话,终于还是伸出手,牵了令羽一起。 四人行便成了五人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 第二十六章。 这次令羽又任性了,只是任性得不太彻底。跟着商西回了洛阳后,头一件事便是去温香软玉楼报到,让莘娆把他已经出来的消息传给苍术,让他做好准备,假皇帝又该重出江湖了。 在他们谈话的这期间,商西带人一直等着令羽。令羽跟着他离开,他心中的喜悦自然不必言说,在这里等一下又如何。只是心里觉得令羽也忒不会行事,偏偏把莘娆和琅华两个都叫进去说话了,也不看看他两个属下幽怨的眼神。 白敛与莘娆的事情是摆在明面上的,可谁知道,素问这个闷声不倒气的小子也是心仪了琅华的。 真是祸害啊,商西无奈摇头,这样下去,重欢门是要与温香软玉楼结亲的意思吗。 令羽终于打开了房门,莘娆和琅华跟在他后面出来,面色无常,商西对他们在房间里说了什么也无甚兴趣,只是展开一个笑容,对着令羽说道,“我们走吧。” 令羽用手覆上商西伸出来的手,掌心有些微微的粗糙,却十分温暖,令羽朝莘娆和琅华点点头,无声地道——公子我又跟着个男人给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莘娆和琅华心领神会,目视着一行人走远,才相视而笑,公子这断袖断得真是无可救药,也不知道她们的苍术师父知道了会怎么样。 俗话说夫妻小别胜新婚,令羽与商西就算不是夫妻,那也是夫夫,这次的小别当然要用点什么给补回来。 令羽很自觉地准备洗干净躺在床上,任君采撷,可是今天屋里的这床,似乎是个摆设。 弟子们面色暧昧地抬着那几乎比平常浴桶要大两倍的桶进屋时,令羽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抽搐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令羽指着木桶,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弟子们神情一阵尴尬,也怕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站出来欲言又止地道,“回令羽公子,这是门主吩咐的,说是令羽公子旅途……劳累,让公子好好享……享受一下。” “那你们门主呢?”令羽狐疑地问道。 “门主有事呢,公子先沐浴吧。”几个弟子把沐浴用的澡豆和布巾放下,便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 饶是令羽心中有满腹不解,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缘由,只觉得到处都透着一种奇怪的气息。令羽站在浴桶前开始脱衣,脱到一半又折转回到门前,将门闩狠狠地插上,这才安心地去拥抱热气腾腾的洗澡水了。 入水是热水带来的舒适感觉,曾几何时,在重欢门,居然也有这样一种安心的感觉了。 回宫的这段日子,令羽的确很累,他肩上有身为一个帝王的重任,他的人生,他的所作所为,都不能是随性的。在寻找琼璧的途中,邂逅商西这么一个人,令羽笑,这也算是一种苦中作乐吧。只是这种日子,又能够持续多久呢。 这次在长安的相遇,两个人都没有问对方现身于此的原因,这绝对不是信任,只是坚持着不去捅破那一层纸。两个人其实并没有多少了解,纵然都是真心,可彼此也有不得已而隐瞒的秘密。说是迷醉也好,装傻也罢,反正令羽明白自己是弯了,彻彻底底地弯了。 “吱呀”—— 不算响的声音,却把令羽的沉思打断,他闭上的眼睛忽地睁开,却什么都没发现。他在内间,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不过,他可以肯定,那门在外面是打不开的,除非把门给拆了。 可刚才确确实实地有一个声音,令羽没来由地有些紧张,纵然知道这重欢门里不会有其他人,况且这是在销魂殿里,能进得来这里来的人,又还有谁呢。 “商西,你出来吧,我看见你了。”令羽勾勾唇角,故作轻松地喊。他当然是猜的,商西要是想躲,他又怎么会看得见。 没有人回答,令羽坐在水中,一丝不挂,一股不安的感觉从脚底窜起。刚才进来的的人,真的是商西么,若是他,怎么会藏这么久? 正想着,突然又传来“哐噹”的一声,是凳子倒地的声音,头皮一麻,令羽几乎就要立刻站起来去查看是何人,盘在桶底的双腿还未动,眼前便出现了一抹妖艳的红。 “怎么?这就耐不住性子了?”商西嘴角有一丝讥俏,他行到令羽沐浴的桶边,伸手挑起一缕半濡湿的发,眼里的暧昧若隐若现,“果然是想我了吗?” “你干嘛要悄悄进来?”令羽不满地夺回自己的头发,继而拍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 “哦,吓到你了。”商西笑,再次伸出咸猪手,目标是令羽雪白的胸口,“那我来给你拍。” “死开!”令羽嫌恶地拍开他的手,一边听他简直要气死人的解释,“你要是不把门给锁上,我也不至于走窗户呀。” 在沐浴又不锁门的意思,难道不就是邀请他一起来?令羽可没有那么傻,不过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这次就算锁了门,商西还不是照样进来了。 商西挑挑眉,看看令羽,轻笑一声,“这次应该不用林瑾瑜进来了吧,他也不会爬窗户。” 听到林瑾瑜的名字,令羽都能看到自己抓着木桶边缘的手指微微泛白,林瑾瑜是神医,可是在销魂殿里的神医,似乎就只是用来送药的了。对了,是润玉膏。 面红耳赤,面红耳赤,令羽知道自己一定是这个样子的,商西说这话,让他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不用了?可是要是痛怎么办?”这个不行,太羞耻了,说不出口。 “恩,不用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个更不行,说了好没脸的。 就在令羽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中,商西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令羽抬头便是一片黑影,他愤怒地扯下搭在他头上的红色外衣,“商西你做什么!” “小傻子。”商西微微地笑,如鸦羽般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在如玉的脸庞。 商西虽然瘦,可是常年习武,所以身材匀称得不像话。锻子做的中衣也是红色的,松松垮垮地搭在商西的身上,领口微开,能看得见里面清瘦的锁骨。商西的皮肤并不是那种病态的白,而是有些微微的黄,自然而又充斥着一种浓烈的男性气息。 商西脱着脱着,就发现面前那人好像没有再说话了,而是一直盯着自己在看。于是乎,他不假思索地放慢了动作。 令羽的眼睛一动不动,商西脱得那叫一个慢条斯理,他很想管住自己的眼睛,可是好像那目光就像粘在那人身上一样,怎么也收不回来。 “啪哒!” 这已经是继前面的开窗户声,凳子倒地声以后的第三个奇怪的声音。热气不再那么充沛的水里,滴下了一滴红色的液体——鼻血。 “你赢了。”令羽尴尬地竖大拇指。 “不,是你赢了,身材这么好的男人都给你找到手了。”商西谦虚得不得了。 第24章:鸳鸯桶浴 第二十七章。 三下两下除了身上仅剩的衣物,商西一身精瘦的皮肉便丝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温润的光泽勾得令羽喉头有些发紧,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商西已经一脚跨入木桶,身子压下,两个人靠得很近很近。 商西的气息轻轻地喷在令羽脸上,令羽眼皮立刻无法抑制地跳动起来,颤动的睫毛深刻表明他内心的紧张,或者说是兴奋。 而商西见了,却没有再更近一步,只是一手伸入水下,搭在令羽的腰间,吊儿郎当地问,“告诉我,这次去哪里了?” 终于问了,其实他要是再这么憋下去令羽也会受不了了的。不管答案是什么,问了就是代表在乎,不问就是无所谓的。令羽想着,心里有些喜悦,于是刚想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味,“没去哪里,我只是出去试试,公子我是不是真的对女人没有兴趣了。” 回宫五个月,如嫔的百媚千娇,云瑶光的明艳无双,令羽又何曾动过心。呸,怎么扯到云瑶光了,这可是妹妹。令羽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猪狗不如,又去听商西懒懒的问话。 商西的眼睛在灯下看来有些迷蒙,带着诱人的颜色,他对令羽的说辞有些感兴趣,问道,“哦?那你倒是有没有试出来?” 回答他的是令羽一个主动而又霸道的吻,唇齿相依,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令羽以前可是从来不会这样的,这是要……造反?商西怔了瞬间,一肚子的疑惑化为嘴角的轻笑,“看样子你是真的对女人没有兴趣了,这样我便放心了。” 话毕,他搂紧了令羽的腰,反客为主地侵占,两条滑腻腻的舌头纠缠在一起,伴随着令人脸红心跳的细碎声音,一缕银丝自谁的口角流下,房间里的气氛一瞬间香艳到极致。 令羽的头脑又是有些发昏了的,念了几个月的人如今就在面前,而且还如此亲密地接触。刚才他的主动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这样的事他没做多少次,可是总感觉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也想矜持一下的,可是脑子里反复跳出来那句话: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若是有面镜子,他想他的脸上定然全是羞愤。 磨蹭了这么久,桶里的水已经半凉了,可是这丝毫不影响两个人越来越浓郁的兴致。令羽的身体的确诚实得跟什么似的,胸前的鲜艳欲滴已经挺立起来,水下的景象也是让人看了心里直抽抽。 商西一边吻着令羽,搭在他腰上的手已经往水下去了,触手生热的皮肤手感很好。意识到对面的人还是一个劲地承受,早已把刚才的胆大妄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商西心里默默叹气,然后把令羽的手拉到自己胯间,双腿一夹,那人就是想退也退不出去了。 令羽感受着手边的灼热,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睁开,这个商西太坏了,几次抽手却只得来个被夹得更紧的下场。最后令羽还是硬着头皮将那东西握在了手里,滚烫几乎灼伤手心,商西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令羽一个受惊就想放开,商西却口中带了点祈求,道“别。” 脸红得快要滴血,令羽壮士赴死般地睁眼,他好像继续不下去了,可是商西哪里肯放过,放在令羽背后作乱的那只手突然一点不温柔地戳了一下后庭。这酸爽!令羽腹下一紧,下意识地向后面倒去。怪就怪这该死的浴桶实在太大,商西顺势压在令羽身上,两个人的身体都在水下,只是口中相连,倒也不用担心溺水事故的发生。 别样的刺激接踵而来,令羽这一刻是真正忘记了好多事情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随性就好。看着商西带着情欲的眼睛,令羽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反攻,可是这桶底又硌得慌,商西细皮嫩肉的一定受不了。 他好像忘了,细皮嫩肉的是他自个儿。 “在想什么呢,一点都不专心。”商西语气不善地咕哝一句,令羽的意图他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小傻子,还怕他在下面不好受么。罢了,今天就让他一回。 于是商西抱着令羽,速度很快地翻了个身,两个人的位置颠倒,令羽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商西狠狠咬他唇角一下,他才明白了,只是眼中的那情绪,是感动吗?不过好像还带了点狡黠啊。 “别太得意了,就今天一次。”商西突然觉得有些伤自尊,他又补一句,“以后再也没有了。” 闻言令羽更是笑得舒心,笑得直让商西想拍脑袋,真是一时心软酿成大祸。 再也没有了,那就要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令羽心中所有的兴奋全部化为一鼓作气,他伸手拍拍商西的臀部,意思是让他翻身。做这一切的时候,令羽简直心情愉悦到不能忍,那般霸道的商西,如今是在下面的呢。 果然商西有些生气地咬唇,僵持了两秒还是没有动,他大概是想不到令羽也敢有如此的举动。现在两个人是分开的,商西有武功在身,所以还是不惧水,可是令羽就不行了,更何况刚才头脑发热,对商西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心神有些放松,一个不慎,便水入口鼻,呛得个半死。 见状,商西赶紧托了令羽浮出水面,让他去接触空气。他伸手拍拍令羽略显苍白的脸,语气中带了些不屑,“小样儿,还想压我呢!” 一句话勾起令羽还未完全消下去的斗志,仿佛天降神力,令羽一手推了商西入水,背对着自己,然后欺身上去,早已坚挺的凶器深入内部。 商西被突如其来的侵犯弄得怒目圆睁,微凉的水温也无法降下他心里的燥热,没有想到令羽还真是怎么也不肯放过这次机会。 两个人重叠的身体开始在浴桶里此起彼伏,上下摇晃。 令羽满足得直哼哼,底下的商西可不好受,眉间的“川”字充分说明他内心的愤懑,他娘亲的,这在下面,还真是有种快要戳穿了的错觉。上面这人,也忒不是人了。 第二十八章。 很是奇怪,令羽这次回来没有看见沈玉,那个恋着商西的男子。令羽不知道沈玉在重欢门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这些也不好打听。他还记得上次见沈玉还是在中秋节了,商西悄悄去叶府,是沈玉提醒让令羽去追的。 那个时候,令羽觉得沈玉是故意而为之,他想让令羽知难而退。可是现在想起来,令羽又有些不确定了。沈玉似乎经常不在重欢门,可是对于商西的心思又从来没有消退,那个夜晚,商西走了,令羽明明瞧见沈玉眼里也是有难过的。 沈玉到底是个什么人,仅仅是与商西一同长大这么简单么。 令羽也知道自己这么想肯定是永远也想不明白的,可是他也没有想要去问商西的打算。什么,你问这是为什么?呵呵,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令羽记得上次自己走那几日,似乎正是在慕容棠酒向叶家提亲的时候。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也不知道他娶走了叶重欢的妹妹没有,那个叫叶舒璃的女孩子。 应该是娶走了的吧,毕竟郎情妾意,莫不静好。 令羽就是这么想的,于是那个重欢门弟子跑进来的时候,他就傻眼了。 弟子禀告,重欢门的门口倒了一人,身上看去倒是没有伤口,只是昏迷不醒。 还是个女人。 令羽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知怎么地就看了商西一眼,他直觉地想去看看。 商西瞥他一眼,心里暗道,在下面果然不好受,他要是再答应那样的要求他就是傻子。满腔的不满化成一句轻飘飘的话,“看什么看,要真的想看,便叫他们抬进来好了。” 真是的!令羽咬牙,知道商西还在计较昨晚的事情,令羽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辜,他不就是忘情了一点嘛。只是商西的话底下的那些弟子也不能违背,一会儿便出去带来了人。 看清楚那个女人的时候,令羽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疼了一下。弯弯柳叶眉,娇俏杏仁眼,如玉粉嫩的面孔,这不是叶舒璃是谁。她身上穿着一套绯色的裙衫,只是袖子裙角皱皱的,显得有些狼狈。 上次的那种错觉又来了,令羽总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像谁,可是总也想不起来。他懊恼,稍稍皱了眉头,商西见状便问,“怎么了?” 令羽忙摇头,他觉得这事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他看向商西,退了一步,与叶舒璃划清界限,其实他根本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他问商西“你不认识她吗?” 商西觉得有些奇怪,“认识啊,叶府的二小姐,不过你想说什么?” 叶府的二小姐,你明明应该说叶重欢的妹妹好吗?你认得的哪里是叶府,你只认得叶重欢一个好吗?令羽兀自在心里咕哝两句,然后又为自己这般明显的吃醋摇头,整天在想些什么呢他。他重新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道,“既然认识,那你还不让人给她看看。” 闻言,商西更觉得奇怪,他是该单纯地认为令羽是好心呢,还是该去想想令羽又有什么阴谋。他挑挑眉,走到叶舒璃的旁边,有人赶紧放上了凳子,商西坐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搭在叶舒璃手腕上。 令羽好奇地跟过去,“你干嘛自己看?林神医呢?” “林瑾瑜带了意儿出去玩了。”商西抬头,淡淡地扫视令羽有些带了焦急的脸色,道“以后就叫林瑾瑜,叫什么林神医。”他的阿羽果然是个好心人,对萍水相逢的叶舒璃都能关心到这份上。 “啊?我知道了。”令羽点点头,目光转到叶舒璃有些苍白的脸色,令羽注意到她的嘴唇似乎有些泛蓝。虽然很淡,但的确是有。 “不会是中毒了吧?”身上也没有伤口,令羽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可是这次令羽的确猜对了,商西收回自己的手,点点头,“她中了毒,不过只是一般的麻药,但是解起来颇麻烦。” “什么叫做一般,又解起来麻烦?”令羽眨眨眼睛,这个女子应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大家闺秀,又是怎么中了毒,怎么到了重欢门的。 “你知不知道西国那边的一个和尚,名叫诱僧。”商西问,在得到了令羽的摇头回答后,他默默地微笑,他怎么就忘记了令羽这个对于江湖一问三不知的习惯。于是他继续解释,“诱僧是一个很古怪的和尚,他也是那种无门无派的人。这人最擅长使的便是各种各类他自制的毒,别人不知道毒的配方,自然解毒就很难。诱僧为人低调,可是行事却很是乖张,惹上他的人,通常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商西说了一大通,最后还加一句点评,“他不是厉害,他就是烦。” 有的人就是这样,他弄不死你也要烦死你,而有的人就是头疼这样的人,他不怕刀剑,就怕麻烦。令羽身上似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他希望一辈子都不要遇到这个人。可是听商西的意思,似乎叶舒璃就是惹上了诱僧,这个可怎么办。 令羽挠挠头,想让商西给叶舒璃解毒,好问问她诱僧的事情。可他看去,却发现商西已经将一瓶什么东西给叶舒璃灌下去了。令羽恍然领悟,怎么轮得到他来着急。既然是叶舒璃出的事,叶重欢是她姐姐,肯定也有关系的。商西心系叶重欢,必然会很快解开叶舒璃身上的毒。 不过诱僧的毒真的不是那么好解的,就像商西开始说的,有些麻烦。灌一种解药还不行,还要几种换着来。令羽看着叶舒璃那小身板,心里都直抽抽了,这个诱僧,简直是太坏了。 万幸,最后叶舒璃还是醒了。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令羽的脸,不过她立刻就转过了目光,看着坐在她面前的商西,用的是焦急而且带着乞求的眼神,“商门主,有一个和尚夜袭叶府,姐姐让我来找你。” 令羽想,触动商西的应该是那最后一句话,“姐姐让我来找你”不然商西也不会那么紧张地站起来,急促的动作甚至带倒了凳子。 商西迈着步子已经向门口去了,令羽眸光突地暗了暗,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弯身下去扶起凳子。 “门主,慕容公子有信。”一个弟子突然急急忙忙地进来,递给商西一封信。 商西拆开看了,对上令羽仿佛波澜不惊的眼,嘴巴动了动,终于还是说出来,“慕容棠酒说,他已救下了叶……叶府众人。” “恩,这样便好。”令羽点点头,回去去看叶舒璃,心里抽一下,这姑娘又睡过去了。 第25章:诱僧之祸 第二十九章。 长宁街一如既往地安静,此时站在叶家门前的已然三人。令羽,叶舒璃,还有商西。 叶舒璃中毒,醒后十分虚弱,把她交给重欢门的弟子们送来令羽不放心,更何况令羽心里想商西肯定是担心叶重欢的,怎么可能不来看一看。令羽提议要来叶家的时候,商西没有推辞,只是点了点头。 叶家的门开了,是一个年老的管家,见了叶舒璃眼睛里立刻迸发出喜悦的光芒,拉着叶舒璃的手一个劲地喊,激动得不得了,“二小姐你回来了。” 叶舒璃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反握住老人的手,点头“福叔,爹爹和姐姐没事吧?” 显然福叔平时很疼叶舒璃,顷刻间眼眶就已经微微湿润,“没事,他们都没事,倒是二小姐,可真是让福叔担心死了。” 叶舒璃忙柔声安慰,说自己没有事,话毕还在福叔面前转了一圈,“真的没事,福叔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令羽看着叶舒璃脸上漾着的笑,真担心她一下子倒下去,明明毒才刚解,却为了不让福叔担心这样极力掩饰。不知不觉,令羽心里对叶舒璃的那种亲近感又增添了不少。 “好了,福叔,我们进去吧,这里还站着救了我的两位公子呢。”叶舒璃挽着福叔的手臂,让他看令羽和商西。 叶舒璃很聪明地没有说出来商西的身份,重欢门门主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名号,不说福叔,就是叶舒璃自己,也是不想相信的。姐姐让她去重欢门求助,可是她姐姐又怎么会认识重欢门的人? 福叔睁着有些混浊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回来,朝着两人双手作揖,“多谢两位公子救了我家二小姐,老朽感激不尽。” 眼看着商西没有想回话的意思,令羽忙还礼回去,“老人家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说到这里,他就住了嘴。如果就这样告辞了,商西肯定是不愿意的,可是他自己又不会说出来,令羽只好出此下策了。突然间,令羽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啊。 果然,福叔道,“两位公子不如进去里面,稍作停留吧,也好让我家老爷见见救了二小姐的恩人。” 如此顺利,令羽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可面上却还要做出恭敬不如从命的端庄,“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福叔笑笑,牵着叶舒璃走在前面,令羽随后跟上。他走了两步,又发现身后没人,他停下脚步往回看,商西还站在原地,脸上悲喜难辨。 令羽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商西才摇了摇头,几步走过来,“一会便回去吧。” “恩好。”令羽不明所以,只能先答应了,他怎么觉得商西有些不高兴呢。难道他做错了? 慕容棠酒出现在叶家,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清理之中。 远远地就看见那一抹蓝色,令羽想起来,好像慕容棠酒偏爱穿蓝色的衣衫,既是深沉也是风雅,倒是符合他翩翩公子的气质。 “爹!”叶舒璃一看见自家老爹,便眼泪汪汪,极其抒情地喊了一句。毕竟也还是女孩子,不管之前表现得多镇定,对于劫后余生,她还是吓了一跳的。 叶老爷满脸的心疼与慈爱,他轻轻拍拍叶舒璃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舒璃扁扁嘴,话里全是小女儿的委屈,“爹,我好怕,吓死璃儿了。” “别怕别怕,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多亏了有棠酒。”叶老爷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他看了看站在周围的所有人,摇摇头,“罢了,璃儿去看看你姐姐吧。” 叶舒璃眼睛里闪过的那一道难过没有逃过令羽的眼睛,只是令羽不好说,便眼睁睁地看着叶舒璃告辞走掉了。她没有跟就站在旁边的慕容棠酒打招呼,就算是一个眼神也没有。 就算几个月前令羽还听到她甜甜地叫慕容棠酒为“棠酒哥哥”。 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这是救了小姐的两位公子。”福叔给叶老爷介绍着令羽和商西。不过,这介绍也仅有“两位公子”这么简单,他不知道更多的。 慕容棠酒倒是认识的,可是他也不语,眸子里的情绪分辨不清。 叶老爷闻言看向令羽和商西,刚才面对叶舒璃的宠溺已经淡了许多,更多的是沉稳。他看商西的时候还没有多少表情,看令羽的时候却有些疑惑,渐渐地他又将表情收了,朝两个人抱拳,“小女得救,多谢两位。” 商西淡淡地点头,就算是知道了。看得令羽一愣一愣的,商西不是喜欢着叶重欢么,对她老爹怎么这个态度。 心又痛了,怎么又是叶重欢呐。令羽默默抹了两把泪,面上带笑回应叶老爷,“叶老爷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小姐所中之毒已经解了,只是我想提醒叶老爷一句,如果诱僧是缠上了你们,请千万要小心。” 令羽这番好心也是出自心底的,诱僧的可怕之处他知道,叶家被缠上,只怕又是一桩惨祸。 听了令羽的话,叶老爷有些诧异,良久才问道,“公子竟也知道是诱僧下的手?”看看令羽了然的表情,他叹口气,“这个人我们从来不曾招惹,只是不知道为何就找上了我们,老夫倒是不要紧,只是可怜我两个女儿。要不是棠酒出手相助,恐怕今天叶家就是凶多吉少了。” 叶老爷说得惨淡,看来也确实是被吓到了。 “现在棠酒答应留下来保护我们父女,安全暂时可以保证,只是老夫却更想知道,诱僧所来究竟为何?”说到后面,叶老爷甚至有些祈求地看了一眼慕容棠酒,“要是哪一天老夫遭遇了不测,还请棠酒贤侄千万要照应我两个女儿。” 慕容棠酒皱了皱眉,“叶伯父别这么说,棠酒一定不会让那等奸人得手的。” 叶老爷哀戚地应一声,却没有多少的期盼,他活了多少年了,如何不知道诱僧。此次叶家,难保矣! “伯父不用担心,棠酒一个人不行,这不是还有两位本事高强的公子嘛。”慕容棠酒突地转了话锋,矛头指向一边的令羽和商西。 哈!这不是在做听众嘛,怎么成了主角了。令羽痴痴看了一眼商西,意思是说可以溜了,这么麻烦的事情真要揽到身上来,他也吃不消啊。 不是胆小,不是冷漠,只是出于一种本能。令羽从来从来没有独当一面的经历,做什么事都有人明里暗里地相助,事情到面前来,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行。 可是那边,商西却张了口,应下来了。 “也好,那我们就留下来吧。” 第三十章?。 叶老爷就算不认识商西,但还是可以从他健硕的身材和深藏不露的气势看得出来,这的确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所以商西答应留下来,他自然是高兴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那就多谢少侠了。” 商西依旧是淡淡的回应,一双眸子波澜不惊。 令羽气愤得直哼哼,本来就不愿意留下来的,现在商西应下了,他也便勉强同意了。可是这个叶老爷居然只朝商西一个人道谢,还有那充满希望的目光,怎么就不看看他呢? 对了,他没有武功。 可是没有武功就该被这样忽视吗,令羽悄悄看看叶老爷,目光里无限幽怨。 可谁知,叶老爷偏偏就察觉到了,微微转头与令羽直视。老人家的瞳孔已经不是年轻时的黑亮,但精神气十足,他看着看着,突然就不动,也不说话了。 令羽忙低下头来,心里暗道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叶老爷这一看意味深长,还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不喜欢。可是故意去逃避,似乎却也无济于事。 有什么东西埋在心里好多好多年,隐隐就要冒出来,带来的尖锐的疼痛铺天盖地。又是什么东西一阵一阵地回旋,伸手却抓不住。 “福叔,带两位公子去厢房吧。”叶老爷终于收回目光,吩咐着福叔。 商西看着一个劲埋着头的令羽,目光敛了敛,刚想说什么,令羽抬起头来,“麻烦福叔带路。”商西欲出口的话就这样没了下文。 “让棠酒带你们去吧,福叔不用去了。”慕容棠酒突然踏出来,自告奋勇地要带路。 令羽诧异,看了一眼商西,见他没有表态……就是没有反驳的意思,便道,“那就麻烦了。” 慕容棠酒谦谦有礼,“不麻烦,两位随我来。” 跟上慕容棠酒的脚步,令羽觉得自己真是走得浅一步深一步的,上一次的不辞而别,如今面面相对还是有些尴尬的。只是现在商西就在旁边,他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令羽不打算说,就不代表商西不说。经过一个小园的时候,他自己停了脚步,沉声道,“这件事乃是因慕容公子而起,难道不打算负全责吗?” 慕容棠酒也停了下来,只是没有转身,依然背对着商西和令羽。 令羽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来刚才是慕容棠酒的提议,所以商西才答应留下来的。丫丫的,一想到这个领土心中便全是愤慨了。 只是商西所说的这件事是因慕容棠酒而起,是什么意思? 慕容棠酒沉默了许久,才道,“慕容不知门主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送信去重欢门,那么你不觉得你已经暴露了太多了么?”商西话里突然就没有温度,冷冰冰的,“你救下叶家,不过是因为良心上过不去,叶家被诱僧缠上,是因为你靠近才会这样的。你武功高强,他奈何不了你,所以才会找叶家下手。” 慕容棠酒静静地听完商西的话,轻笑了一下,转过身来,“不愧是门主,看来已经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了。只是慕容想告诉你,我救叶家,不仅仅是良心不安。” “这个我当然知道,叶家之女,不就是你日后慕容山庄的主母么。”商西说话时,语气中带着隐隐的不屑。 令羽听得一个激灵,叶家之女,到底是叶重欢还是叶舒璃,都五个月过去了,为什么还没有确定,刚才看见的叶舒璃,似乎是对慕容棠酒视而不见的。 难道,事情有变吗? “令羽。”慕容棠酒突然温和叫了一声,仿佛刚才与商西的针锋相对根本就不存在。 闻言令羽就呆了,怎么回事,居然在叫他?他看过去,果然是慕容棠酒那双清透的眼,眼底微微泛有笑意,就像是老朋友重逢一样的喜悦。 令羽心里叫苦不迭,这是在干啥呢,商西还在这里呢,刚刚两个人还在吵架呢不是。 “这次我要娶的是叶家长女,叶重欢。”慕容棠酒笑了一下,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 “这次?难道还有下次?”令羽一个没反应过来,惊讶得不得了,话一下就从嘴里出来。 然后他就很明显地感受到商西的恨恨一瞪,还有慕容棠酒的无奈,两个人的眼神直让他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可是他还不能钻啊,刚才慕容棠酒说的是叶重欢,是叶重欢诶,这个怎么得了。 令羽掀眼皮悄悄地看商西,见他面色果然阴沉了许多,便机智地转移话题,问慕容棠酒,“对了,为什么说诱僧这件事是因为你?” 慕容棠酒像全不在意,继续云淡风轻地道,“周寄芙是诱僧的女儿,诱僧以为是我杀的周寄芙,所以就找来了,我的确对不起叶家。” 周寄芙!那个妖女!令羽脑子里轰隆隆地一阵响,死在景阳山庄的周寄芙,居然是一个臭名远扬的和尚的女儿。开始令羽还想一个和尚怎么会有女儿,可是再一想诱僧是个什么样的人,事情就全通透了,诱僧这个怪人,有什么不奇怪啊。 “他还有一个儿子。”慕容棠酒继续补充,“不过连他自己都还没找到这个儿子,据说是十几年前和他女儿一起被歹人拐走的。还有,周寄芙是他女儿这件事,江湖上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 诱僧居然有一双儿女,还被拐走,令羽情不自禁地想,也许就是因为儿子女儿被拐走,所以诱僧才仇恨这个世界,仇恨这个江湖,如今为祸一方的他,也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叹息。 “你可别同情他,若是他缠上你,你便真正知道他的可怕之处了。”见令羽一个人在那里感叹,商西凉凉地说上一句。 令羽才想起来,几个月前,江湖上可是在传周寄芙的死是因为他,因为他令羽啊,后来这消息不知道怎么就销声匿迹了。令羽默默地转头看向商西,难道是商西的功劳? 慕容棠酒苦笑一声,“不是商门主还有谁,只有把黑锅让我来背上,才能保证令羽不被诱僧惦念上啊。” 原来真是商西,他把那些谣言的矛头全部转向了慕容棠酒,所以今日才有令羽继续蹦哒的份。 “多谢。”碍于慕容棠酒在场,令羽很是矜持地向商西道谢,没有多余的动作。 “应该的。” 轻轻的一句话,又像含有无限的笑意和深意在里面。 令羽看去时,正看到商西似笑非笑的眼睛。 都是一家人,的确应该的。 第26章:暗香浮动 第三十一章。 住在叶家已经两三天,却还是没有迎到诱僧的再次到来。上次诱僧夜袭,对叶家父女下手,叶舒璃是在叶重欢的掩护下才跑出叶家的,后来慕容棠酒出手相助,诱僧仓皇逃去,可是谁都知道,他不会就此罢手的。卷土重来的诱僧,必定会下更毒的手。 这样一天天拖着,叶老爷更加地着急,只是也毫无办法,总不能让他去把诱僧找来。 令羽这几天也是无所事事,住在别人家里,想干什么也不方便,每每都只能是望洋兴叹。 商西是洋。 叶家的厢房与自家的后院隔得甚远,更别说是叶舒璃和叶重欢等女眷所住之地了。可是就算这样,叶舒璃还是来过这边几次。是找令羽的。 说起这个姑娘,令羽就觉得有些头疼。倒不是烦扰和不耐烦,而是叶舒璃给他的感觉总是很熟悉,那种莫名的亲近感。 叶舒璃是来找他说话的,两个人经常一坐就是半天,所以每次叶舒璃走了以后,令羽总能收到商西那带了点危险意味的眼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叶舒璃开始叫令羽为“令羽哥哥”,小女儿家娇滴滴的声音总是能惹起令羽心里一阵一阵的颤动,但是很奇怪,他真的从来都不会觉得厌烦。令羽有时还会想到云瑶光,那个养在宫里的公主,云瑶光也是这么说话的。 云瑶光是妹妹,叶舒璃给人的感觉,也是妹妹。 本来就比他小嘛,不是妹妹是什么! 令羽常常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叶舒璃与他才见过一次吧,就是她中毒的那次。难道是因为叶舒璃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就是他令羽,所以才会这么有好感的吗。 “那次不是第一次啊,第一次我是在姐姐院子的墙头上看到你的。”叶舒璃很认真地纠正令羽的记忆错误。 黑历史都被扒出来了,令羽简直要哭了,不可否认,这次他是真的郁闷了。叶舒璃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真的可以当成妹妹的吗。 既然当成了妹妹,那令羽问些东西总是可以的。于是乎,他很自然地就问出来了,关于慕容棠酒所要求娶之人为什么变成叶重欢的事。 这个事情是格外地重要。一是因为商西,原来以为慕容棠酒要娶的是叶舒璃,那么就没有叶重欢什么事了,也就没有商西什么事了。令羽也不用担心商西会难过会冲动,自己会伤心之类的事情。 别问没什么伤心,难道你不知道?叶重欢的事情没有摆在明面上来,而只是像一根小刺一样插在心上,平时装作无事也就罢了,可是一旦触动便会是撕心裂肺的痛,这才是最让人避之不及的。 二是因为叶舒璃。叶舒璃和慕容棠酒是认识的,这一点不可否认。但是关于双方的感情,令羽只能确定叶舒璃心里是有慕容棠酒的。就算这次回来叶舒璃已经对慕容棠酒视而不见,但她从前那么欢喜地唤着“棠酒哥哥”时,眼底的羞涩和喜悦不是能轻易抹杀掉的。 多么有戏剧性的事情变化,如果这件事知道的人多的话,应该都会这么想: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个人会在一起,可是谁会想到,慕容棠酒要娶的竟然是叶舒璃的姐姐。 这件事里,最伤心的大概就是叶舒璃。她与慕容棠酒相识是在慕容棠酒的老家,江南。叶舒璃小的时候身体不好被送到江南养身子,所以才结识了慕容棠酒。本来以为这次慕容棠酒千里迢迢而来上门提亲,为的是她,是在江南就已经两情相悦的她,可是谁也没想到啊,他要娶的,居然会是她姐姐。 这件事更迷离的地方是叶重欢不同意。其实也不应该迷离,叶重欢根本就是第一次见到慕容棠酒,又怎么会答应。更何况,叶舒璃与慕容棠酒的过往她也知道,她断断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所以这桩婚事便一拖再拖,慕容棠酒执意要娶叶重欢,叶重欢始终不松口,叶老爷也无奈,叶舒璃便是受苦最深的人。 令羽问,“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你讨厌你姐姐吗?” 叶舒璃摇摇头,“和姐姐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怎么会讨厌她,而且这件事情又不怪她。” 不怪她,那是因为叶重欢没有答应,可是如果叶重欢答应了,叶舒璃又该如何?看着面色悲戚的叶舒璃,令羽突然很想把她揽进怀里好好宽慰,小丫头真是可怜。 可是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叶重欢性情冷淡,令羽是知道的,从上次她拒绝商西,令羽就已经知道了。这么几天以来,在一个屋檐下总该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那叶重欢,硬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神秘得不得了。 矫情得不得了。 也不知道这一个个地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商西是,慕容棠酒也是。还一个个的都这么执着。 哎哎,想着想着就出现了。看到走廊拐角现出那一抹白色的时候,令羽心中就两个字,情敌! 待那人走进了,看清楚果然是叶重欢。纯白色的裙衫,不是单薄的轻纱,而是庄重的绸缎。叶重欢一头乌发极其显眼,没有梳髻,垂下的头发只用了一根天青色的稠带扎起,周身出尘而又清雅的气质。 “叶重欢?” 一个没忍住,令羽便问出了口。不是他没见过叶重欢,只是一时没想到叶重欢也见他的原因是什么。 应该……是来见他的吧。 叶重欢走到离令羽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她点点头,道“我是。” 这么高冷啊,令羽看着她深邃的眼眸,突然就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就是叶重欢啊。 没想到最后还是叶重欢先开口了,她声音很轻,仿佛细雨打在心上,“爹爹派的人在重山客栈发现了诱僧的行踪,慕容公子已经赶过去了,你,你要去吗?” 诱僧啊,终于出现了。令羽没来由地有些兴奋,兴奋过了又心情郁闷,这是干啥呢,问他去不去,他肯定是不想去的啊,又不会武功。 “对了,商西呢?好像有一会儿没看见他了。” 话出口令羽才知道自己犯蠢了,问什么商西啊,他非要揭穿叶重欢认识商西的事实吗? 果然叶重欢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她静静地看着令羽,道,“我不知道另外一位公子的去处。” “那算了吧,我这就去了。”令羽简直是落荒而逃,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很不好,站在她面前居然有乌云压顶般难受的感觉。 商西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令羽暗自抹泪,奔上了去寻找诱僧的路上。 第三十二章。 在跑出叶家,再继续蹦哒了几里地之后,令羽突然苦逼得想落泪,又没有武功,他跑个屁啊他。就先不说他不能拿诱僧怎么样了,就说他单纯地靠两条腿跑到重山客栈,那也要一会时间,到时候,什么该完的不该完的,都已经完了吧。 哎,果然江湖不好混,令羽又感叹了两把然后继续上路。 果不其然,等令羽赶到重山客栈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兴奋了,什么诱僧不诱僧,好像不关他的事唉。 正欲转身走掉的时候,听到客栈里有人叫了他一声,熟悉的声音,看来是认识的人。 令羽抬脚踏进客栈,便看见了二楼站着的慕容棠酒,正朝他笑着,还招手让他上去。 客栈里没有多少人,甚至沉寂得有些奇怪,不过这样也好,人多了才烦躁,令羽没有迟疑,便上了二楼。 慕容棠酒转身进了一间屋子,令羽随后。房间里紧紧关着窗子,就算现在是白天也给人一种夜晚的错觉,黑压压的,让人很不舒服。 当令羽闻到周围那淡淡的怪味时,头脑有一瞬间的发懵,他问道,“这是诱僧住过的房间?” 慕容棠酒点点头,“确是,只不过我到的时候他已经逃去,连东西都没收拾完。”说完,慕容棠酒走到床边,掀开薄薄的床单,给令羽看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封信,是诱僧与景阳山庄庄主杜漠秋的通信。 令羽拿起来迅速地浏览一遍,脸上的气愤根本不想掩饰,他没有想到这个杜漠秋这么卑鄙,竟然把周寄芙的死全部推在慕容棠酒身上。 本来商西散布在外面的谣言就已经让慕容棠酒洗不清了,杜漠秋的信函更是让这件事情板上钉钉了。如果周寄芙真的是慕容棠酒杀的还好说,可是她根本就是死在杜仲的手里啊。 “这个杜漠秋简直太过分了。”令羽愤愤然道。 “没事,本来我就是要杀了她的,因为杜仲的插手我才没有完成任务,现在诱僧的目标是我,正好让长老们打消了疑虑。”慕容棠酒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听得令羽直抽抽,有武功了不起啊。 其实想想慕容棠酒也是很难做的,令羽想起他以前说过的,杀周寄芙是族中长老派给他的任务。如果周寄芙不死,那死的就会是慕容棠酒。令羽虽然开始有些半信半疑,但后来又觉得慕容棠酒没必要骗他,由此便信了许多。 “你见过诱僧吗?”两次都让他逃走了,令羽有些无奈,总感觉慕容棠酒这个人很厉害的,怎么就会让诱僧一连两次跑掉呢,除非他根本不想这么快杀了诱僧。 闻言,慕容棠酒的目光凛了凛,有些疏远的味道,但令羽是没看出来的,慕容棠酒很快用轻笑掩饰过去,“能力有限,所以才找了商门主帮忙啊。”他摇摇头,“关键时刻商门主竟然跑路了,可真是可惜。” 令羽随意抛去一个白眼,“说得跟真的一样,我都差点信了。” 慕容棠酒心中的阴翳差点就抑制不住,他动动嘴角,有一丝无奈和不忍,左手在衣袖里暗自翻转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令羽近乎埋怨的声音,“商西怎么会跑路啊,他又不是胆小鬼,一定有事去处理了,所以才不在的。” 原来说的是这个,慕容棠酒放下了手,恢复风轻云淡的神情,“那可就说不定了。” 令羽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处在一种怎么样的处境,也许再差一点点时间,他就会面临自己想不到的危险。现在的他甚至还心情轻松地伸手拍拍慕容棠酒的肩膀,“要努力啊,一直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是事,你要娶人家女儿,我可不娶。” 看着令羽有些不耐地撇嘴,慕容棠酒心里突然泛起一种无名的情愫。就像很久以前在温香软玉楼碰到醉酒的令羽那一次,醉醺醺的人儿没有意识地扑倒在他怀中,冰凉的发轻轻掠过他的下颔骨,仿佛也掠过他的心。 “令羽。”慕容棠酒叫了一声。 令羽就停住了,看着慕容棠酒脸上的无限温情呆滞中,几分钟后,他默默收回了还放在慕容棠酒脸上的手。男女有别啊,呸呸,有个屁的别。 “告诉我,你和商西是什么关系。”慕容棠酒直直盯着令羽的眼睛,不允许他躲闪。 他说的不是商门主,而是商西。连名带姓地叫,没有平时装的或是真的尊敬和客气,他只说了商西,问令羽和他的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啊。”下意识地否认,令羽无辜地眨眨眼。这些天来,他好像也没有和商西表现得如何如何亲密啊,这个慕容棠酒的心思怎么就跟个女人一样的细。 “上次从景阳山庄回来,在客栈带走你的是不是他?” 慕容棠酒虽然是在问,可话里的肯定已经是不容令羽置疑的了,所以他干脆没说话。 “虽然留下的是重欢门护法白敛的腰牌,但是我知道,就是商西。如果你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何必在晚上走呢?用得着偷偷摸摸的?”慕容说话的时候表情严肃,好像说的是什么重要的事一样。 真是够了,令羽有些不悦,就算他和商西有什么,用得着慕容棠酒来说吗,还用这种质疑的口气,又不是他偷人了,慕容棠酒干嘛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眼见令羽眉心皱起,还把头也转向了另一边,慕容棠酒的情绪终于平复,他站到令羽面前,在他没有再次转头的时候抢先出口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有些情不自禁。” 什么?情不自禁?令羽再一度陷入呆滞,慕容棠酒他情不自禁个什么鬼,这些东西用得着他来情不自禁吗?“没事吧你,我可是个男人。” “对啊我知道,所以有时候我真的很苦恼,自己也控制不住我自己。”慕容棠酒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很忧伤。 这一次,令羽终于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了,说个什么鬼,有必要来强调他是个男人?要是人家说“我不在乎你是个男人”呢? “喂我说,你不会真的……”令羽还是问不下去,说到一半痛苦地停住了。 慕容棠酒猜得出令羽的下文,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身子,靠令羽更近了些。 令羽一个激灵就想跳开,被慕容棠酒按住身子,动弹不得,他轻柔的声音在令羽耳畔响起,“令羽,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内心有挣扎,他肩上是有使命的,所以不得已来问令羽。 只是这问,好像也没有什么作用。令羽现在紧张得不得了,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思考慕容棠酒的问话,还有啊,这个人不会是逗他的吧,明明喜欢着叶舒璃或者是叶重欢,怎么现在会是这样…… 见令羽一直沉默,慕容棠酒再也控制不住,头微微往下,差点就要碰到令羽的脸。 关键时刻,令羽还是找回了点理智,艰难地把头转开了,商西不在,他可不能背着他跟别的男人有什么亲密举动。 慕容棠酒眼神微缩,有点受伤的味道,他再一次试图去接触令羽,就在要碰到的那一刻,窗外“轰隆隆”一阵雷声传来,震耳欲聋。 就借着这一阵雷声,令羽推开了慕容棠酒,潇洒地往外走,“你自己冷静一下。”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才仿佛劫后余生地呼出一口气,鬼知道他有多紧张,那是要死不能死的一种痛。 令羽走到一楼的时候听到为数不多的几个在吃饭的人嚷嚷道,“怎么就突然下雨了?这个鬼天气!” 走出客栈,果然下了雨,雨势不算小,落在地上的时候溅起很大的水花。 也许,他还应该感谢这一场雨呢。那阵雷声,帮了大忙了。 第27章:南风晚凉 第三十三章。 迎面而来的风雨冰凉,虽还没有到不能承受的程度,但令羽还是后悔走的时候忘记向客栈借一把伞了,现在淋着雨回去,怎么是一个狼狈就能够概括的。 天色阴郁,昏昏沉沉的感觉,走到长宁街街口的时候雨势小了许多,淅淅沥沥,别有一种感觉。 走着走着,令羽眼前出现一人,白色的衣裙,正是叶重欢。她撑着一把伞,站在一处屋檐下,身躯笔直到僵硬,仿佛已经站了许久一般。 总不能装作看不见吧,令羽还是走过去,向叶重欢微微点头,谦和有礼地唤一声,“叶姑娘。” 叶重欢点点头,看向令羽身上已经全湿的衣物,把伞往他头顶上挪了挪,作势起步,“回去吧。” 这下令羽可真是疑惑了,他有些不敢确信地问道,“是在等我?”若说是来接慕容棠酒还说得过去,但要是说来接令羽的话,那可就太匪夷所思了。 可谁知叶重欢偏偏又点了头,她就是在等他,雨势渐大的时候她就拿着伞出来了。 ……那好吧。令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与叶重欢并肩走在伞下,行在雨中。 叶重欢矮了令羽半个头,两个明明才刚说过话的人,走在一起却意外地有些和谐。 叶重欢撑着的伞是一把油纸伞,白色的伞面用工笔画法勾勒出一束淡蓝色的花枝,仅此一束,简单而又素雅。伞骨是修竹,泛着翠绿的光泽,低端垂着一条嫩黄色的丝绦。白衣佳人撑着这样的一把伞走在雨中,这一切都是这么地美好。 所以令羽觉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叶重欢性情冷淡,现在自己居然和她打着同一把伞,靠得这样近,他都能闻见她发上传来的隐隐的冷香。 走了一会,令羽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空着手的,伞一直撑在叶重欢的手中。就算他再厚脸皮如今也厚不下去了,打一把伞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让人家女孩子撑伞。他个子比叶重欢要高,叶重欢撑伞肯定是有些吃力的,更何况,还一直用着一只手。 “我来吧。”令羽伸手过去接过伞,叶重欢还未反应过来,令羽就已经碰到了伞骨。两个人的人无可避免地接触到,叶重欢手上传来的冰凉让令羽心中一阵颤,这伞骨是竹子做的,而且叶重欢也不知道已经出来了多长时间,女孩子的体质自然是弱的。 叶重欢抬头便看到令羽眼中划过的愧疚,她面无表情,取出袖子里的手帕,包在伞骨上,让令羽拿着。 令羽简直被她一连串的动作给弄昏了,这还是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据人于千里之外的叶重欢吗。那个眼神冰冷,近乎面瘫的女人,恨不得把商西推得远远的叶重欢,如今有这番举动,究竟是为什么。 “走吧。”叶重欢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令羽对她好奇的打量,眼睛重新看向前方,让令羽走。 令羽自然也不敢多话,忙迈开步子,向已经不远的叶家走去。 进门的时候,福叔等在那里,见叶重欢回来了,便让她赶紧去后院,叶老爷已经请了郎中来,看看她是否有中寒。令羽心里道,这个叶老爷可真是疼女儿。他一边想着一边把合上的伞交给福叔。 福叔转身去了,叶重欢却还未走,一双眼睛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 令羽觉得有些诡异,把刚才的手帕放她手上,然后就想脚底抹油溜了。 “你信不信一见钟情?”叶重欢的声音好巧不巧地传到令羽耳中,可是他只是顿了一下,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 他看不见身后叶重欢的表情,也没敢看,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太过奇怪了。慕容棠酒,叶重欢,怎么一个个地他都搞不懂。 算了,干脆装作没听见。 这次慕容棠酒没有回来,商西也没有回来,叶家一下子又变得空荡荡的了。 晚间的时候,叶老爷奇迹般地派人来请令羽前去大厅,说是叶老爷宴请。令羽又一次疑惑,就他一个人,宴请什么啊宴请。 可是没有办法推辞,叶老爷毕竟是一个老人家,自己又在这里住了这么几日。虽然说是叶家请他们留下来相助的,可是令羽自认为真的没有帮上什么忙,这么一想来,如果不去的话,心里便有些过不去了。 于是,欣然赴宴。 其实去了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排场,一张不大的八仙桌,上面摆着占了桌子三分之二面积的饭菜,菜式也并不是多么地花哨和华丽,算得上是家常菜了。 更神奇的是,除了叶老爷,还有两个人也在,叶重欢和叶舒璃。在看到她们的那一刻,令羽真是想转身就走了的,可是很明显他已经被叶老爷看见了,老人家亲切的声音传来,“令羽公子来了,快上座吧。” 于是令羽心不甘情不愿地挨着叶老爷坐下,另一边是叶重欢两姐妹。 真的是很平常的家常便饭了,令羽来的这几天,饭食都是和商西自己在厢房里吃的。不和叶老爷同桌,一是因为叶老爷是老者,毕竟口味不同,二者叶重欢和叶舒璃都是女辈,同席多有不便。 可是今日商西不在,慕容棠酒也不在,就令羽一个人坐在这里,真的是有一种赴鸿门宴的感觉了。 今晚的叶老爷看起来很不寻常,没有了前几日的那种忧虑,只是很开心地和令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问他今年多大,哪里人,有无娶妻之类的,令羽一一敷衍过去,只当是叶老爷兴致来了,老人家看到年轻人问这些东西都是正常的。更何况,令羽又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没有什么大碍的话,跟叶老爷说说话是没有关系的。 叶重欢本就寡言少语,她不说话也就罢了,令羽已经习惯。今天下午叶重欢不寻常的举动他还记忆犹新,所以还是希望叶重欢不要说话为好。可是奇怪的就出来了,叶舒璃居然也不说话,只是好像很认真地听着令羽和叶老爷的谈话,令羽看去时她又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惹得令羽一阵好笑。 直到后来天色渐晚,这顿饭终于结束。福叔扶着叶老爷离席,临走前丢下话让令羽前去书房一叙。叶老爷的相约是只说给令羽听了的,令羽无法,还是得答应。 叶老爷的身影完全消失的时候,叶重欢突然端着一杯酒来了令羽面前,“今日家父请宴,招待不周,重欢以酒谢罪。” 谢什么罪呐,令羽头疼,可是叶重欢那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的。他都忘记说自己不会喝酒,就把那杯酒接了过来一饮而尽。把空酒杯放在桌上,再一次落荒而逃。 叶重欢到底什么人啊,自己居然在她面前三番两次不知所措,真的是够了。令羽扶着有些昏炫的头,向叶老爷的书房走去。 第三十四章。 从叶老爷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晚上叶府里没点多少灯,四周黑漆漆的,乍一看去有些渗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那杯酒的关系,令羽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可是怎么就不好到这个程度了。 令羽准备回厢房去,抬脚的那一刻却发现身后有什么人,因为有轻轻的脚步声。“谁?”令羽迅速转身,一声底气不太足的厉喝。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人是叶重欢,夜色下的她更加地给人一种疏远的感觉,冷冰冰的,令羽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才问“叶姑娘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叶重欢却没有说话,她直直地朝着令羽走过来,白衣飘飘,可是在这晚上,却看不出什么超凡脱俗。令羽看着叶重欢一步步逼近,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 虽然说他从小到大所读之书都是兵法和治国,但偶尔乏了下面的人们也会找些杂记之类的来解闷,其中山精野怪的故事不在少数,美丽的皮囊下往往是另一番恐怖的样子。令羽自己发懵了一会儿,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撇开,他怎么会把叶重欢和那些妖怪联系在一起的,一定是他醉了的原因。 嗯……自己真的醉了吗,可是好像醉酒不是这个感觉,头昏昏沉沉的,但是心中却隐隐有一种冲动,如同渐渐烧旺的火焰,一遍又一遍灼烧着他的理智。 “令羽,跟我走吧。”叶重欢扶着令羽,离开了书房外的走廊。廊上挂着的一盏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有些斑驳。 令羽一路被叶重欢扶着,两条腿也不太听使唤,走得东倒西歪,更何况,他还根本不知道叶重欢要带他去哪儿。说来也奇怪,叶重欢不过一个女人,力气不会大到哪里去的,可是令羽就是感觉自己使不上力,他想推开叶重欢,不想跟着她走。 绕过幽静的小园,路上栽种的修竹缓缓扫过令羽的脸,心里那股子莫名的蠢蠢欲动又开始泛滥,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紧紧压着叶重欢扶他的手,问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来盯上我,下午不是还说一见钟情么?这么就忘了呢。 对了,一见钟情,令羽从来不了解叶重欢,但是也知道她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这时,他心里有些打鼓了。 明月终于升到中空,皎洁的月光照亮来去的路,令羽也终于认出来,这是去叶重欢住处的路。 这样想着,脚步便越来越重,叶重欢扶着他也很辛苦,令羽几乎有一半的力量都压在她身上,可是她还是没有一点要放弃的意思。 一阵晚风起,终于到了。 叶重欢把令羽扶进屋,到床上坐着,让他靠在床边,转身去关门。 令羽这才好受一些,他睁着有些沉重的双眼,打量叶重欢的房间。如她的人一样,简单而又清新,连一丝一毫的亮色都没有。寻常女儿家谁的闺房不是粉嫩而又温馨,珠帘屏风美人榻一应俱全,只有这个叶重欢呵,与众不同得让人有些心疼。 叶重欢关上门回来了,她坐在令羽旁边,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只是一双眼睛看着令羽,渐渐地,便泛起了浅浅的水雾。 令羽直觉得自己是出现了错觉,面前的叶重欢让他有些陌生,其实好像根本就没有熟悉过。 叶重欢忽然伸出手来,用手指轻轻划过令羽的下颔骨,她的手指依旧冰凉。叶重欢眼中的情绪一会儿是迷恋,一会儿又是哀伤,她的手从令羽整张脸上掠过,仿佛画师手中的画笔,描绘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轮廓。 她的手渐渐向下,拉开令羽微微掩着的领口,精瘦的皮肤便露了些出来,她却还没有打算停止的意思,手指微微弯曲着伸进去。 令羽终于忍不住了,浑身酸软的感觉十分不好受,但是对于眼前叶重欢荒唐至极的行为,他一定要阻止。他费力地抬起手,按住自己的领口,也按住叶重欢的手。 可是这是徒劳,叶重欢一怔过后,就把手毫无压力地抽出去了。她看着满脸痛苦的令羽,轻轻地说一句,“对不起。” 然后她就低头下去开始解自己的衣带,白色而又繁复的裙衫,一层又一层。 令羽难过地想挠头,可是现在的身体状态就算想挠头也不行了。对不起什么啊对不起,只要别对他做什么就好了。他一个七尺男儿,今日竟然被一个女人相逼,就算他是个断袖,也不能这样吧。如果她不是叶重欢,令羽现在恐怕就要脏话骂个不停,可她是叶重欢,对着她就仿佛骂不出来那样的字眼。 也正因为她是叶重欢,今天的事一定要阻止,就算刚才还不明白的话,现在也懂了。衣服都脱上了,叶重欢的意图令羽还不明了吗。 叶重欢不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女人,更何况她还跟商西牵扯上,有了这层关系,令羽怎么都不能够碰她。商西对叶重欢的执念有多深,令羽之前可能还不清楚,可是中秋节那晚的彻夜等候,已经足够让令羽刻骨铭心。他同样看了商西一夜,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悲伤。 此时的叶重欢的上身仅仅剩了一件肚兜,通体白色,连花都没有绣,可是那肚兜的白却还远远比不上叶重欢美好胴体的颜色。女子特有的柔美肌肤,在灯下泛着柔光,叶重欢本来就是倾国倾城的一张脸,又是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够让别人稳坐如山。 窗外突有一阵风声过,令羽方才反应过来,急忙把眼睛移开了,就算是叶重欢自己主动的,他也不能逾矩。他在乎商西,他还不想失去他。 呵,对啊,他现在想的还是商西呢。可是想着商西什么呢,想着商西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怨他,而这源头,还不都是叶重欢? 难道非要这么逼他吗!令羽在这一刻痛苦到极点,既是对可能要发生的事的恐惧,又是对自己的没有信心。这件事如果真的发生了,商西会怎么样?会怪他,甚至,会杀了他吧。 “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问你信不信一见钟情,可是你根本不在乎啊。”叶重欢穿着薄薄的肚兜,突然低下头去,“我也知道很多事,这么多年来,我也很累的。”她的声音开始颤抖,里面含着隐忍和难过。 就这一句话,令羽就清醒了,叶重欢所说,和刚才叶老爷书房里听到的事情,是相同的,是同一件事。叶重欢说她很累,令羽刚知晓的时候又何尝好受。 令羽狠下心来咬了自己的舌头,很重很重,不等感觉到痛感他就一把推开叶重欢,站起来夺门而逃。 他突然好怕,怕今晚差点就会发生的事情,也怕自己今晚所知道的那些会是真的。 叶重欢没有追出来,令羽感到十分庆幸,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在叶家继续待下去。夜风吹得头脑有些发凉,令羽最后还是回到厢房。 站在屋子前,正欲推开门,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没有温度也没有情感的声音,“令羽。” 是商西,令羽一下子就确定了,他迫切地转过身,见商西站在墙下,忻长的身影,随风而鼓的红色衣袖。 “我们回去吧。”商西淡淡地道,仿佛没有看到令羽眼中一些不寻常的情绪。 他没有说诱僧的事,就这样说,回去吧,抛下叶家不管了?令羽犹豫两秒,还是朝商西迈出步子,既然他让回去,那就回去吧。只是他不确定,商西真会来得这么巧?刚才的一切他看到了吗? 商西他要选的,到底是叶重欢,还是叶重欢呐。令羽仿佛被晚风迷了眼,眼睫毛颤抖,商西护着叶重欢的,令羽也是护着她的。爱屋及乌,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吗。 等到令羽走进,商西便伸手一揽,长臂环住令羽,运功一起身,两个人便消失在叶家的围墙之外,远去在夜色里。 许久,墙下的阴影里才走出一个人,娇小的个子,正是叶舒璃。 她望着远处,只是夜色凄凄,也看不见什么东西。月光也不知什么时候混入了冷冽,终于氤氲成一团水汽浸在叶舒璃双眸中,她动动唇,轻轻地唤了句,“哥哥。” 声音里透着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悲伤。 第28章:移花接木 第三十五章。 从前江湖上有一对姐妹花,姐姐名唤薛红湘,而妹妹叫薛青琼。 妹妹薛青琼年少的时候遇到一个男人,出于少女之心的萌动,她无可避免地恋上这个出现在面前的仪表堂堂的男人。两人也幸福过一段时间,伉俪情深,羡煞众人,可是有一天男人却突然说要离开,薛青琼才知道原来这个朝夕相处过那么久的人是当今天子,万人之上的帝王。 凉薄不过帝王家,薛青琼知道自己没有指望了,这样的人,她留不住,也没有办法留。一场相思,原来不过是天子的逢场作戏,然后换来薛青琼一个人的黯然神伤。 江湖儿女最是豪爽,薛青琼想通之后,便潇洒地把这件事放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可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薛青琼渐渐开始遭到一波又一波杀手的追杀。 那些杀手,全都训练有素,虽然是两批人马,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致薛青琼于死地。 这些人,稍微查看,就能发现他们全都来自京都长安。 薛青琼逐渐明白,或许她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听闻当今圣上有一皇后萧氏,乃好斗之辈。入宫十余年,打压人员无数,上至后妃官员,下至宫人百姓。萧皇后心狠手辣,嗜血成性,且极其善妒,稍有一个不顺意便下令斩杀。她入宫多年,已深有根基,又是权臣之女,嚣张跋扈的资本很足,天子也不能轻易动她,于是便有“云家天下,萧女半边”的传言。 薛青琼知道追杀自己的人有一队是萧皇后所派,而另一队后面指使的则是那个男人,自己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 萧皇后杀她是因为她曾经与那个人有过一段姻缘,可是那个男人的动机呢?也许他开始也没想这么做的,只是发现皇后在追杀薛青琼之后,怕曾与一个江湖女子有过接触的事情暴露,会很掉面子,所以也加入了斩杀队伍。 薛青琼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这其中的龌龊,可是她也是个有骨气且脾气很火爆的人,三番两次的追杀简直将过去曾有的一点点情分磨灭殆尽,若不是她武功好命好,恐怕早已丧生刀剑之下。于是薛青琼决定要报复。 这件事情江湖上也是有很多人知道的,所以薛青琼为了报仇进宫去的时候整个江湖都沸腾了。薛青琼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挑战皇家的威严,而他们这些江湖人,便是最见不得那等级森严的皇室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面上多么尊贵光鲜,可是骨子里不也还是肮脏到不行,偏偏还要装出一份与众人不同的优越感。 薛青琼要进宫的消息同样震惊了皇室,很多宗亲都一概拒绝她进宫。原因不过是她是个身份卑贱的江湖女子,没有资格。可是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在很多人反对的时候,萧皇后亲自把薛青琼接进了宫。 作为一个已经站在好多人头上的女人,萧皇后很有信心,她停止了对薛青琼的追杀,她要薛青琼心服口服地败给她。 只是,她说她要公平竞争的机会。因为薛青琼有武功,于是,她找人挑了薛青琼的手筋脚筋,武功尽失,仅仅到让薛青琼可以在寝宫里自行活动的程度。这对于一个曾经有武功的人来说,是很大的打击了,几乎相当于一个废人。她还划花薛青琼的脸,以长得比自己好看的理由。 之后的薛青琼,没有美貌没有武功,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女人。可是她依旧在隐忍,就在进宫的第二年,她怀孕了。 毕竟以前也是有过感情,如今的薛青琼被萧皇后整得这么惨,皇帝看着是有些不忍的。从最开始的厌恶到无视,再从怜惜到宠幸。 她薛青琼,终于再一次得到了他的宠爱。而这次逢场作戏的人,换成了她。 她始终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在皇帝被萧皇后派的新人勾引走后,她没有吵没有闹。在萧皇后带着人来对她的肚子拳打脚踢的时候,她还是忍住不喊疼,然后等她们耀武扬威地离去,她一个人在后面躺在地上,身上的痛永远比不上心里的恨。 她一个人进宫来如何会没有准备,她从来都不是个傻的。她的孩子还是保住了,用了秘药,然后几个月后,她一个人在阴暗的冷宫,悄悄生下了这个孩子。此刻的她满心的愤怒,所以对亲生的女儿没有多大感情,更何况,还是那个人的种。 也许是这样的薛青琼再也引不起萧皇后的兴趣,后来她再也没来过,冷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孩子她也不知。而皇帝呢,仍然在新的美人身边流连忘返,薛青琼是谁,他也许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记起来。 薛青琼用了五年的时间来恢复自己的武功,曾经引以为傲的武功。她把女儿送出宫,换回来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然后她用自己曾经被踩在萧皇后鞋底下使劲碾压的手,在一个平静的夜晚,了结了宫里所有有身份的人。皇帝和他的后妃、孩子,终于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天亮之时,满朝肃然,而薛青琼这才站出来,还推出自己的儿子。众人才想起来,这是很多年前一个很可怜的妃子,一个受尽凌辱的江湖女子。皇帝薨,无子嗣,薛青琼的儿子自然而然被推为新帝上位。 云家的天下便悄无声息地变了。他负她,她便毁了他的一切。就算他死,她也要他看着这个本来属于他家的天下,如今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新帝继位当晚,薛青琼一把火烧毁了自己的寝宫,她遣散了所有人,自己却没有出来。这么一来,大家对新帝的继位更加没有异议,都说薛青琼一个江湖女子果然有情有义,在皇帝意外去世,国难当头的时候她挺身而出,现在又不在乎权势富贵,追随先帝而去。 总之,薛青琼用自己的身死,替新帝奠定了掌权的基础,也把那个天大的秘密掩盖过去。云家的天下,掌权人却是外人,呵,这难道不就是一个对负情郎最大的报复吗。薛青琼她,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薛青琼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重欢,抱来的孩子唤翎儿,云翎。 自此以后,云翎便是最有资格的继承人,哪怕他的云家血脉并不是真的。只是,又有谁会知道呢? 第三十六章。 令羽睡得迷迷糊糊,一会是叶老爷在书房中所说的事,一会又是叶重欢满面的悲戚,多年前的一切,现实的扑朔迷离,他又该如何。 原来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那么那些一直想要代替他的人如果知道这件事,就会有可趁之机了吧。到时候,是会直接杀了他吧。 这么想着,令羽便觉得耳边有阵阵响声,似乎还有刀剑的碰击声,令羽不禁笑自己,果然连做梦都想着这个了,他果然是个很容易受别人的话所左右的人。 可是,这又好像不是梦,他猛地睁眼,见一个人掌风呼啸地朝着自己而来,他惊到了极点,脱口而出,“商西!” 床边的人的确是商西,面色有些阴冷,怒气凝在眼中。令羽已经出声了,但是他仍然没有停下来,令羽害怕地闭上了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商西会杀了自己。 就算昨晚和叶重欢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会担心这个,可是现在他和叶重欢什么都没有发生啊,难道就算如此,商西也还是要杀了他么。 预料中的痛楚没有发生,令羽惊异地又睁开眼,只见商西已经面色如常,眉头微微皱起,他伸手把令羽从床上拉起来,“怎么了你?没伤到吧。” 令羽被他拉着,想挣脱又不敢,毕竟刚才给他的打击太过震撼,不过商西变脸这功夫也太快了,“你刚才是想要杀了我吗?” 想来想去,令羽还是直接问了。 可还没等到商西的回答,他便看到床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气息奄奄。刚才一直躺在床上,才被挡住了视线。 原来刚才商西不是要杀他啊,令羽有些心虚地望望商西,见他一副无奈的模样,令羽正想撒点娇啥的,缓和一下气氛,又突然察觉到商西眼中那一抹不太寻常的难过。 商西他在难受,令羽头“嗡”的一声,心情一下子不好到极点。 难道是因为地上的那个人吗?令羽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商西没有拦他。 地上的那人穿着白衣,可是现在却有些狼狈,胸前一大片都沾上了血液,白色与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更加地触目惊心。他手边还有一把剑,明晃晃的剑身,令羽都能想象到它锋利的程度,刚才这人是想来杀他吗?幸亏商西到了他才没有成为剑下亡魂,是这样的吧。 只是自己又是得罪了谁啊,关于他身份的事情他不也是刚刚才知道吗,这么快就有人来杀他了,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令羽伸手去撩开散落在那人脸上的头发,陡然间接触到微缩的呼吸,原来还没有死啊。 只是下一秒,令羽便停住了动作,被惊得不知所措,地上躺着的这个人,竟然是沈玉。 这意思是刚才要来杀他的人是沈玉,而商西出手打伤了沈玉,还打到半死的程度。这些信息全部集中在令羽的脑里,他觉得自己真是难受极了,怪不得商西会难过,原来他伤的是沈玉。怪不得自己会难过,原来是自己根本不懂商西和沈玉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懂啊。 既然在乎,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人,既然下了手,为什么又要舍不得。 此时的沈玉半睁着眼,眉眼间透着疲惫,眼角的泪痣仿佛死去了一般,毫无生气,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嘴角噙着笑。 待令羽再看一眼时,才知道他那哪里是笑,分明是自嘲罢了。 “你为什么想要杀了我?”令羽看着沈玉的眼睛,看着这个曾经那般高傲现在却躺倒在地的人。 沈玉的确伤得很重,他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我不是想杀你,而是要杀你,如果不是他来的话,你现在一定死了。” 奶奶的!令羽差点死得踩他几脚,说话这么不好听,原来他还想如果这是个误会呢?没想到现在沈玉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承认了,言辞间也并不掩饰对他的讨厌。 对,是讨厌,不是恨。但就算是讨厌,也要了要杀死的程度。令羽还记得,过去的沈玉喜欢和他斗嘴,像个小娘们似的说他恶心,别有用心地给他说商西的去处,让他由此知道了叶重欢的存在,其实沈玉并不是很坏啊,这些事情令羽都能忍受,可是为什么沈玉就不能忍呢,还跑来趁他在睡觉的时候想要杀了他。 对的啊,要是商西不来的话,如今的令羽,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说话。 看见令羽脸上的愤慨,又看看旁边一言不发却是低沉着脸色的商西,沈玉苦笑出声,“原来他真的在乎你,我输了。” 沈玉是个美人儿,阴柔的那种美,如今笑起来似乎又是过去的风采,只可惜,他就要死了,令羽看得出来。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毕竟沈玉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曾经友好或者不友好地说过话,真的要让沈玉在他面前死去的话,他有些于心不忍。 “怎么了?你是在同情我吗。”沈玉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他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剑,“刚才我就差点用这把剑杀了你呢。” 他在用激将法,他在求死。令羽睁大了眼睛看着沈玉,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商西一直站在令羽后面,现在突然走上前来,他弯身捡起地上的剑,用剑尖指着沈玉,正对着他的咽喉,“你要是真想快点死,跟我说就可以了。” 如同地域里来的修罗,商西声音里含着的冷冽让令羽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商西,冷酷而又不近人情。 商西如此这番,沈玉却艰难地爬起来,半跪坐在商西脚边,指着他咽喉的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向旁边移动了一点,没有伤到动作着的沈玉。 沈玉也察觉到了,他终于还是笑了,他伸手去扒拉商西的袖子,露出商西手腕上带着的一串珠子来。 令羽看到那珠子,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他实在想不通,商西这样的一个大男人,手上怎么会带着那样的东西。全部都是粉红色的玉珠,圆润并且泛着暖光,不,不全是粉色的,中间还插了一颗白色的。白色的那颗珠子在里面显得尤为扎眼。 难道是沈玉送的么,所以商西才戴在手上,所以说沈玉这是要打感情牌了? 令羽胡乱地想着,却没开口,现在他也说不上什么话。 “你还戴着它啊。”沈玉用手抚摸着那些珠子,一颗一颗地过去,脸上的眷恋近乎痴迷。 “沈玉。”商西道。 “嗯?”沈玉轻轻地应。 “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商西虽然没有抽回被沈玉拉着的那只手,但是声音里的愤怒已经很明显了。 “知道什么?” 也不知道沈玉是不是在装傻,令羽只看到沈玉跪在商西面前,拉着他的手,虔诚得像一个朝圣的教徒。 “商意的母亲,是你杀的。”商西扔了手中的剑,继续道“这串东西,也是她的。” “当初你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了她,还把她的东西占为己有。这串珠子本来全都是粉色,那颗白色的是你弄进去的,你就是想说明她永远比不上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记得她,哪怕我手上带着她要送给我的东西。”商西冷冷地道,他用另外一只手粗暴扯下了珠子,沈玉被他的动作带倒在地,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原来你知道啊。”沈玉笑笑,声音凄凉。 “对,我知道,我不仅知道你杀了她,我还知道你还背着我干了其他的事。”商西捏着珠子的那只手渐渐收紧,用力,然后可以看得见白色的细小的粉末从指缝间掉下来。 如果说刚才沈玉的表情都是正常的话,现在就变得很惊慌了,他颤抖着声音道“其他的事……不,不是那样的,商西你听我解释……” “我可以忍你杀了那个女人还装作不知道这么多年,也可以忍你三番两次地去见那个人,可是你这次触及了我的底线,我最恨欺骗和背叛,我当初为什么要出来,你不是不知道,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让我还怎么容下你?”商西句句都含着愤怒,他看着面前可怜兮兮的沈玉,仿佛就是在看一个穷凶恶极的叛徒。 令羽听得心惊肉跳,那个“其他的事”是什么事,“那个人”又是什么人,他统统不知道,可是他可以确定的是,沈玉做了什么让商西很生气的时候,要到杀了他的程度,也许这次他来杀自己,就是一个导火索,商西所有的容不下,全部在今天爆发。 “我是为了你啊,都是你逼我的……”沈玉面对这样的商西,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经颤抖到语无伦次。 商西没有再回答他,他闭了眼,仿佛不想看到沈玉,再睁眼时,眸子里已经全是平静。 令羽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商西闭眼的同时手一翻,他手中的某个东西就直直地、以很大的力道像沈玉飞去。 是那颗白色的玉珠子,而现在它染了血,镶嵌在沈玉的眉心。 柔美的容貌,眉心的白玉,不得不说这样的沈玉看上去是绝艳的,可是很快,那颗白色珠子周围就慢慢渗出红色的血来,一直流,一直流,覆盖了他眼,鼻,口,还没停住,一直往颈窝里去了。 沈玉笑了,他朝商西伸出手去,伸到一半的时候,再也无能为力,然后垂下了。 他没有闭上眼,他还是要看着他,就像很小的时候那样。 第29章:同病相怜 第三十七章。 沈玉安静的躺在地上,漂亮的眼睛不曾闭上,他眼角曾经鲜艳的泪痣,仿佛也在渐渐地淡去。令羽就那样呆愣愣地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人,是白敛,他道“门主,沉蓝已经死了。” “她还是动手了。”商西慢慢说出这句话,便绕过地上的沈玉,走出门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住,“把他葬了吧。”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回头。 白敛点点头说“属下知道了”,商西走了,令羽连忙问白敛,“沉蓝怎么了?” 沉蓝就是照顾商意的那个女子,有几分姿色,还会炒一手好菜,和商意、白敛他们的关系也还好,可是,她怎么就死了? 白敛刚才一直在面无表情地看沈玉,听到令羽的问话突然凝重了表情,“沉蓝她,想要杀了小姐。” 令羽疑惑地道,“怎么会,她不是对意儿挺好的吗?” “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我要去把沈玉葬了。”白敛摇摇头,显然不想多说,他蹲下身在沈玉的旁边,他也想不到沈玉会死得这么惨。 令羽看了一眼沈玉,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有些难过,良久还是艰难地撇开眼睛,往外面去了。 令羽赶到商意的住处,一踏进门去,就看到和沈玉一样的躺在地上的沉蓝,只不过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甚至有些可怖,仿佛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屋子里站着商西,素问还有稚子,而林瑾瑜蹲在地上,他的怀里搂着商意。商意整个头都埋在他胸膛,肩膀颤抖,显然受了很大的惊吓。 “意儿。”看着商意的那样子,令羽有些心疼,轻轻地唤了一声。 商意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眼睛鼻子都红红的,一看是他,便抬腿跑了过来,令羽赶紧蹲下去,迎住商意小小的身子。而商意在接触到令羽的那一刻,就哭出了声音,“呜呜,令羽……意儿好怕。” 令羽又看了一眼沉蓝的死相,果然很容易吓到小孩子,蓦地,他又想起来刚才白敛说的是沉蓝要杀了商意,难道和自己一样,商意也差点失去了生命。他心里一阵紧缩,有些难言的痛苦。 “为什么,沉蓝为什么要杀意儿?她不是对意儿挺好的嘛。”令羽没有忍住,今天的商西太过阴沉,可是他不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对她好又怎么样?沉蓝是和沈玉一伙的人,沈玉都可以背叛,沉蓝当然也做得出来。”商西面上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地愤怒,只是话里的冰冷同样让人心寒。 “不,我知道的,沈玉也很疼意儿,而且那根本不是装出来的,沈玉一定不会让沉蓝对意儿下手的。”令羽就是这么肯定,商意还好,固然会把别人的假意当成真心,可是令羽看得出来,沈玉眼里对商意的那些疼爱全都是真的,半点掺不得假。 “沈玉是不会,可是不代表那个人不会。” 令羽沉默了,又是“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他与重欢门,或者说,他与商西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商意还在他怀里哭泣,只是声音小了许多,抽噎得让人心疼,令羽摸摸她的头发,“乖,别哭了,都过去了,我给意儿找个更好的姐姐好不好?” 谁知正是正经的时候,商西突然就不正经了,他啐了令羽一口,鄙视地道“上哪儿找去,你自己又不会生。” 令羽被噎得差点说不出来话,他瞪了商西一眼,说什么呢,就不能严肃点! 沉闷的气氛就这样被疏散了,商西扯扯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用找了,让白敛他们照顾就可以,况且,商意就要长大了,自己该学会照顾自己。” “意儿才多大啊,你就让她自己照顾自己。”令羽瞬间硬气起来,他就是心疼商意怎么了,就是把她当成自个亲生闺女怎么了,而且令羽长这么大,还不是要别人侍候着呢嘛,莘娆琅华炎彬苍术,都是前前后后照顾着呢。 “她不小了,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惯着她,今天死的可能就不是沉蓝了。”商西此时此刻真像一个严父。 商西说的话有些吓人,商意却再也不敢哭了,眼巴巴地瞧着令羽,可怜兮兮,令羽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拍拍商意的背,问商西“你说什么,可能死的不是沉蓝?不是她难道还能是意儿吗,难道你没让人暗中保护意儿吗?” 商西摇摇头,“我没有。”不等令羽气愤地反驳,他又继续道,“我是很早就知道了沉蓝是个卧底,但是她的武功很高,我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就没有派人在商意身边,但是我早就跟她说话,要提防着沉蓝,不然死的就会是她自己。”商西的声音有些冷酷无情,他指指沉蓝尸体旁的一个东西,“今天沉蓝就是败在那东西的手上,是商意杀了沉蓝。” 商西一番话简直让令羽惊讶到目瞪口呆,刚才商西说什么?沉蓝是死在商意手里?这怎么可能,商西自己也说了,沉蓝武功高强,再说商意还这么小,光看商意刚才哭得那小可怜样,令羽就根本不想相信商西的话。 “由不得你不信。”商西也猜出令羽在想什么,“地上那个东西是改良过的梨花暴雨针,蜀中唐门称雄利器,就算是我中了那东西,也是要吃很大苦头的,更何况根本没想到商意会动手的沉蓝呢?她武功好,可就是太啰嗦了,所以才给了商意机会。” 听了商西的解释,令羽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震惊,商意真的杀了沉蓝。也难怪啊,商意她再怎么小,也是商西的女儿,也是重欢门的小姐,不会除了撒娇一无是处的。 “令羽,我杀了人了,你还会喜欢我吗?”见令羽表情沉重,商意心里一阵惊慌,急忙凑上前去抱住令羽的脖子,稚声问道。 “怎么会呢,意儿也是逼不得已,我知道的。”令羽掩下心里的一丝不悦,他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要做圣人吗。令羽扪心自问,如果他也知道沈玉会杀他,在沈玉动手的时候,他一定会反击的吧。对,这是逼不得已,不怪商意。 沉蓝陪了商意那么久,可是如今说轻而易举地说杀,商意为了自保杀了她,自己心里也是难受的。 商意吸吸鼻子,还是很伤心,她小小年纪,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千方百计宠着她的沉蓝姐姐,却想对她下毒手,爹爹早有警告,又给了她梨花暴雨针……如果真的用不到那个东西就好了,她亲眼看见沉蓝脸上的不敢置信,沉蓝刚才还在一边心里挣扎一边在掌心里凝聚了内力,然后突然自己的身体就传来了千疮百孔的疼痛。 商意是无害的,所以沉蓝放松了警惕。 商意想着想着,又抱着令羽肩膀开始嗡嗡的哭,令羽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无奈地道,“不哭了意儿,今晚跟我睡吧。” 此言一出,令羽便感受到了两道齐刷刷的视线,他抬起头去,正看到商西含着威胁意味的眼神。 “呜呜呜……”令羽也伏在商意的肩上,开始哭了,妈的,刚才差点死了好吗,现在商西又这么凶,他和商意都是同病相怜啊。 第三十八章。 三天之后,叶府送来请柬。 慕容棠酒与叶重欢要成亲了。 令羽清楚地看见商西接过那张请柬时候的表情,冷酷到无以复加,让送信的人连赏钱也没敢要就夺门而去,而那张红色的纸握在商西手中,愈发地沉重。 “不然还是不去了吧。”令羽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也有一份请柬,上面慕容棠酒与叶重欢的名字并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这样的结果,肯定是商西不愿意看见的,只是商西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杀了慕容棠酒,慕容棠酒背后有慕容山庄,而商西也不是一个人,他背后还有整个重欢门。并不是说重欢门比不上慕容山庄,只是无端端地惹上这一桩麻烦,两边都讨不了好。 “去啊,怎么不去。”商西放下请柬,面色恢复如常。 令羽默默后退两步,“真要去?”要是忍不住发飙了怎么办。 看见令羽的小动作,商西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眉眼弯弯,朝令羽招了两下手,“令羽你过来。” 直觉不是好事,令羽站着没动,看着商西的笑脸,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戒备。 “我说你过来。”商西重复了一遍。 令羽还是没动。 “过来。”商西脸上的笑容突然淡了许多,就蹦出两个字。 令羽仿佛武神上身一般凑到商西旁边,“你早这么言简意赅多好。” 商西满意地摸摸令羽的头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移到他腰间,轻轻地一扭,虽然没用多少力,却着实捏住了令羽的软肋,逗得令羽笑个不停。 “要死啦,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令羽痒到受不了地去拍商西的手,却被商西连手一起抱住,他微热的呼吸喷在耳朵周围,“我说去就去,你以为是什么,也许对于叶重欢我还没那么容易放下,但是既然你留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再看旁人一眼。”商西用鼻子碰了一下令羽的脸,“你到底懂不懂?” 令羽的脸“腾”地就红了,不管多少次做这种暧昧的动作,他都无法处之泰然啊,难道是自己太纯情了吗?令羽想着想着,又把自己给逗乐了。 “笑什么呢你,我去是因为诱僧也会去,如果这次没有意外的话,他不可能还逃得了。” 提起诱僧,两个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重了。这个古怪的和尚真的很难缠啊,两次了,居然都没死。到底是慕容棠酒太弱还是他太强啊,令羽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 不过一边令羽也在暗自开心,商西居然在跟他解释了,这是个良好的现象呢。回想了一下这么多天在叶家,商西好像真的没有与叶重欢有过什么接触,反而是自己,又是叶重欢又是慕容棠酒的,令羽抓抓头发,两口子都对他有那个意思,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怎么了?”商西疑惑地盯着令羽。“没有,我们走吧。”令羽扯开一个笑容,心里还一个劲地骂着自己这个“水性杨花”的人。 此次去了长宁街,才觉得终于没那么安静和清寂了。 叶家这次还是比较低调的,又或许是慕容棠酒比较低调,这次宴请的宾客并没有多少,而且并不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那些人物,大都是街坊邻居和叶家的亲戚罢了。叶家不小的院子进了不算多的人,勉强算是有了一些喜气。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场婚礼是十分仓促的,尽管令羽知道慕容棠酒要娶叶重欢的想法是很早以前就有了的。只是他真的想不明白,叶重欢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松口,怎么现在就突然答应了。令羽暗暗想了想,大吃一惊,不会是自己那天晚上拒绝她,她才破罐子破摔了吧。 可千万不要是这样啊。令羽发现自己从一进来叶家的院子起脚就是有些发抖的,还好商西走得并不快,令羽跟得上,他也发现不了令羽的异常。 令羽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在担心害怕什么,是因为听到了那么多往事而害怕面对叶老爷,还是因为对现实无法接受想要逃避?他仍然是他的帝王,丢了琼璧在努力寻找的云家帝王,他从小在宫中长大,父母兄弟姐妹都没有,谁来和他谈身世,为什么要和他谈身世! 今日令羽和商西穿得都比较朴素,虽然神采奕奕还是遮挡不住,但所幸还是没有那么惹人注意了。 “老朽不知公子是商门主,先前多有怠慢,门主见谅。”叶老爷坐在主位上,看到商西和令羽到了,就站起迎上前来,话里虽是谢罪之语,却是没有多少诚意的。不过并不让人心生反感,令羽觉得,如果当初叶老爷知道商西就是重欢门门主的话,一定不会让他进门的。 “叶老爷不用客气,今日令媛与慕容公子成亲,乃是好事,商某又怎么会在意之前的那些小事呢。”商西谦和有礼。 也许叶老爷也是知道诱僧今天是会来的,但他和商西一样,只是表面上打着哈哈,有关一句是半点也没有提到过。 说着说着,叶老爷的目光像不经意地扫了令羽一眼,里面有三分无奈三分不舍三分愧疚还有一分激动,这个人,他是令羽的爹啊,令羽的亲爹啊。 令羽这次没有再躲避,接触叶老爷视线的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了下来。从小身边就是尽心竭力侍奉的人,苍术虽然是老人,对令羽也有对待亲儿子一样的耐心和精力,可他毕竟是个下人,是比不上令羽这个“九五至尊”的,他所能管教的的确不多。 令羽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老之将至却是精神抖擞,没有贵气却是清高儒雅,他看他的眼神带着慈爱。这和令羽从画像中看到的先帝是不一样的,帝王之气固然威严,可也冷酷无边,帝王家凉薄,令羽觉得自己应该习惯的,毕竟他从有记忆起身边就没有人了。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他有一个父亲了啊,不是父皇,而是父亲,血浓于水的父亲。令羽想着想着,眼眶便有些湿了,他赶紧拉着商西下去就坐,没有再看叶老爷。 以后会有时间的,他想。 第30章:天下大乱 第三十九章。 如此良辰美景,但开心的也许只是前来的那些宾客了,因为他们不知情,所以只有真心地祝愿着这对新人。 令羽虽还没有到忧心忡忡的程度,但还是有些紧张的,不能肯定诱僧什么时候会来,也在担心叶舒璃那小丫头此刻的情况。 原来叶重欢一直没答应,所以叶舒璃不怪她,可是现在披上风冠霞帔的叶重欢,美得那么炫目,她就要是慕容棠酒的妻子了。自从知道叶舒璃是自己亲生妹妹以后,令羽对她的怜惜就更加多了,如果可以,他现在定要去陪着她的。 看到令羽在左顾右盼,商西问道“找什么呢?”令羽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在找叶舒璃。” “我都承认得住,难道她还不能放下么。”商西看了看正在叶老爷面前双双拜堂的叶重欢和慕容棠酒,眸子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愫。 令羽皱皱眉,“她怎么能够跟你比,她还是个小姑娘呢。”说出口令羽就觉得自己说重了,怎么就不能比了,商西对叶重欢的感情不见得会比叶舒璃对慕容棠酒的少,商西可以潇洒地说放下了,可是他心里怎么想的,又有谁知道呢。 所幸商西并没有表现出不悦,令羽赶紧敷衍过去,他看着周身红衣的叶重欢和慕容棠酒,突然觉得他们也没有那么配了。冷情冷性的两个人又怎么会有幸福。 想到慕容棠酒,令羽心里哽了一下,上次在重山客栈慕容棠酒荒唐的行为,他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还有叶重欢,两个人居然就这么自然大方地成亲了,令羽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说一句佩服还是同样当做不知道。 外面真的比宫里要难过多了。 令羽仰仰头,眼角湿润。 “璃儿住手!”突然就传来叶老爷一句充满着惊慌和怒气的吼声。 令羽赶紧低头,看见那一对新人面前,站着粉色衣裙的叶舒璃,她手中正举着一柄剑,而剑尖夹在慕容棠酒的手中。 “璃儿你做什么,这是你姐姐啊。”叶老爷痛心疾首,走上前来,试图去拿下叶舒璃手中的剑。 几日不见,叶舒璃憔悴了不少,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娇憨,满满的都是难过和痛苦,她带着哭腔开口道,“爹!她哪里是我姐姐,如果是我姐姐的话会做出这种事吗?”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叶重欢,叶重欢感觉得到她的视线,站了半晌,她突然把头上的盖头取了下来,对着叶舒璃轻轻地道“璃儿,对不起。” “我要你的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如果真心把我当妹妹看,为什么要嫁给他?”叶舒璃几近癫狂,慕容棠酒夹着她地剑,她就丢了剑,上前去扬起一个巴掌。 其实她也打不下去的,今天的叶重欢比平时任何一天都要美,黛山眉,含着忧愁的眼睛,薄到令人心疼的菱唇,鬓边垂下的金步摇,更添了她的妩媚和高贵。叶舒璃看着昔日对她百般宠溺的姐姐,眼睛渐渐就涌出更多的泪来。 她的手被令羽截住了。 细细的手腕握在令羽手中,冰凉地让人心颤,令羽突然就觉得自己傻逼了,他上来逞什么能啊,慕容棠酒不行还有商西啊,他没想护着叶重欢,他只是不想让叶舒璃犯傻。她是他的妹妹啊。 果然,叶舒璃误会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令羽抓着自己的手,嘴角下拉的程度越来越明显,她轻轻地哭泣,问道“哥,你要护着她?” 还没等令羽回答,她就失控地挣脱了令羽的桎梏,更加用力地向叶重欢打去,她是要把被爱人背叛的痛苦,被亲人抛弃的痛苦通通加在叶重欢身上,她刚才还是没想这么做的。 叶重欢站着没动,她耷拉了眼角,看着地面,似乎心甘情愿地接受叶舒璃的惩罚。只是终究是没有如愿以偿的,令羽还站在这里,他就不会让叶舒璃做这种事。 被令羽再一次拦住的叶舒璃哭得叫人心痛,她紧紧咬着嘴唇,?“明明你才是我哥哥,为什么要护着她?明明我才是你妹妹啊。” 令羽愕然,那件事情叶舒璃也是知道的吗?就因为她是他亲妹妹,他才不让她干蠢事啊,这里那么多人,真的打了对谁都不好。可是叶舒璃口中所说他现在还不能承认,他的身世不能让商西和慕容棠酒知道的。 “我不能接受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以这样,我以为这些年来她对我是真心的,没想到还是假的,说成亲就成亲,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叶舒璃边哭边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叶重欢,这个这样美的女人,她还真当她是姐姐了。 叶重欢终于有反应了,她看着叶舒璃,眼睛里有难受,她微微皱眉,却还是没说话。 就在下一刻,叶舒璃突然从手里撒出许多东西来,全部朝着叶重欢而去。待近了可以看到,那是一些薄薄的铁片,或者说是暗器。 令羽大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叶重欢中了那些东西的话,后果是什么,他真的不敢想。 叶重欢她,是正牌公主,正正经经的皇家血脉啊。 泛着黑色冷光的铁片纷纷掉落在地,与地面敲击的声音不太清脆。 是商西,他终于出手了,他还是看不得叶重欢受伤的。 令羽反应过来,一句“还好”掩在心中,他惊魂未定地悄悄给慕容棠酒使了个眼色,慕容棠酒心领神会,一抬手便敲在叶舒璃的后颈,正在因为没伤到叶重欢而失望的叶舒璃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令羽赶紧上前接住,心疼地看着她脖子后面很快泛出来的红,这个傻丫头,怎么胆子这么大。他打横抱起叶舒璃,想送她回房去,现在叶家也没有多少人了,变故突起的时候福叔已经客气地请人出去了。 “站住。”商西突然在令羽背后出声,声音低沉,微微不妙。 “怎么了?”令羽让自己尽量让自己不要去多想,虽然他也不想看到叶重欢出事,可是刚才商西给她挡下那些东西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是抽痛了一下的,令羽记得很清楚。 商西面色阴翳,他指着地上的那些铁片,“这是诱僧的东西,她哪儿来的?” 呵,哪儿来的,令羽差点失笑,商西这是满满的不信任,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也看出来今天的叶舒璃有些不对劲,和以前明媚开朗的性子完全不一样,就算说她是因为太过伤心才这样的也不太说得过去,叶舒璃对叶重欢,已经都是恨了。诱僧在背后搞鬼,一定是这样。 这时候,慕容棠酒突然走上来,从令羽手中接过叶舒璃,他的眸子有些黯淡,“还是我来吧,我看好她,一定不会让诱僧有机可乘了。” 看吧,慕容棠酒始终是不忍心的,令羽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一层,他爱的明明是叶舒璃,为什么非要娶叶重欢呢?莫非他知道叶重欢的真实身份?可是这也没道理啊,商西都还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了,而且慕容棠酒也不是那种爱慕虚荣权贵的人,他一个江湖人,对皇家敬而远之,所以对一个公主是不会有兴趣的。 他看着慕容棠酒离去,心里的一个个问题像乱麻一样,理也理不清。 “重欢,你别怨你妹妹,你知道她最舍不得你的。”叶老爷看着面无表情的叶重欢,一张脸皱起来。 叶重欢摇摇头,“爹,重欢不会怪她的,是我对不起她。”叶重欢身上还穿着鲜艳的红衣,只是作为新郎官的慕容棠酒已经走了,这一切看起来多么讽刺啊,可是叶重欢她就是没有什么表示。 本来欢声笑语的叶家大院现在只剩几个人了,诱僧也还没来。 “我们走吧。”商西突然开口。 “可是诱僧?”令羽现在是放心不下叶家了,一个父亲,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叶重欢。 “诱僧以后的目标会是我,他们不会有事了。”商西说完,便抬脚往门边去了。 令羽跟上去,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着老泪纵横的叶老爷,他没听到令羽叫他一声爹,他也不敢想,今天令羽还愿意来这里他就很开心了。 “保重。”令羽道,“叶老爷。” 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怕自己会装不下去。父亲,这个人是父亲啊。 如果莘娆和琅华在这里,他一定很愿意跟她们分享这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原来自己还有亲人在世,血浓于水的亲人。 可是这也只是想想,真要跟她们说的话,令羽没有勇气。以前莘娆总是笑他整天吊儿郎当,没有一个皇帝的样子。现在好了,他真的不是皇帝,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云翎,他原来也只是一个姓叶的人,是叶家的儿子。 如此而已。 第四十章。 回了重欢门之后,令羽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商西,在叶家他说的“诱僧以后的目标会是他”什么意思。 商西看看令羽,见他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便嘴角上勾,这是在关心他呢,他道“诱僧的儿子死在我手上,他不找我找谁?” “……诱僧的儿子?”令羽疑惑了,不是丢了吗,怎么突然就找到他儿子了。 “是沈玉。”商西淡淡地道。 “什什么?”令羽惊讶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沈玉居然是诱僧的儿子,这个消息也太劲爆了。 其实提起沈玉,令羽心头还一阵阵地作痛,那个如同妖孽般的沈玉,就这样消失不见了。他想激将法让令羽杀了他,可是商西举剑的时候他又全是惊慌,?死在商西的手里,也许是让他最难受的事情吧。 令羽默默缅怀了一会,看向商西的目光更加迷离,沈玉是背叛了商西才会得此下场,那他呢,如果有一天,他的存在也危及到商西,他会不会也要死。令羽想着想着,心里便阵阵难受,哪里会有永远的好。他现在和商西在一起,可是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琼璧,他还是会放下商西回去的吧。 令羽试图让自己开心点,可是真要笑却又全是苦笑。他和商西的未来会是怎样的,他第一次这么迷茫。 过了几日,叶家派来消息,说是慕容棠酒离开了,带着叶舒璃。 令羽松了口气,这件事终于算是结束了,虽然过程有点艰辛,但好在,还是圆满的结局。慕容棠酒能够认清自己的心便好,令羽觉得很欣慰。 原来的成亲之辞终成云烟,有的时候人还真是可怜,非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变故,才能知道自己需要的什么。如果不去强求,又何来那些无端的辛苦呢。 好消息后面接着的是坏消息,更准确地来说,是晴空霹雳。 江湖上传出消息,君主消失,宫中大乱。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个时候本该由先帝亲弟云疆王暂时代政,可是云疆王严词拒绝,不逾矩一步,如果三个月内还找不到君主,他才愿意上位。 云疆王此举措受到朝中很多大臣的支持,因为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住他们守护了多年的云家江山,不管找不找得到云翎,由云疆来坐镇,他们是放心的。可是后面又有人传出消息,说是象征皇位的琼璧遗落民间,云家已无坐拥江山的资格,江湖中人谁得到琼璧谁便是下一任皇帝。 令羽得到消息气得发抖,差点在商西面前失态。这一定是云疆搞的鬼。云傅有野心,作为老爹的云疆不会不支持他。可是他们到底是什么地方露出破绽的,假皇帝模仿他可是十足十地像,连他自己对着假皇帝也像照镜子一样,又如何会被人看破的。 云傅隐藏了这么多年,终于沉不住气了,云疆在背后支持他,他大概很快会掌握大权。令羽现在只有一线希望了,只要他快些找到琼璧,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是说到琼璧,令羽还是没有线索,顾名思义,他只知道是一块玉,可是长什么样,有多大,他一点不知道。多年前皇宫里的那次失窃,丢了的真的是琼璧吗?令羽想了想,还是决定死马当做活马医。既然叶老爷……他爹,知道多年前的事,那么关于琼璧他也许会知道一些。 再次踏入叶家的时候,令羽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从重欢门出来的时候商西不在,所以他要抓紧时间回去。什么皇位,什么琼璧,他都不能让商西知道的。令羽就这样一边难受着一边焦急地见到了叶老爷。 显然叶老爷也知道了江湖上的消息,他看着令羽,这个自己的儿子,坐在皇位上的儿子,他很担心他,但是令羽所问的东西他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你……你别着急”叶老爷终于还是喊不出来那声“儿子”,“你出来带人了吗?去找找薛青琼吧,嗯,也就是重欢的亲生母亲。” 令羽睁大了眼睛,“母妃不是已经去世了吗?”固然已经知道了那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对于她的称呼令羽还是一时半会改不回来。他以前只知道母妃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其他的一概不知。从叶老爷口中他才知道原来当年她一把火把自己的寝宫烧了,可是现在又说没死,怎么可能? 叶老爷摇摇头,“她的确没死,这件事只有我一人知道。她出宫之后还来了一趟这里看过重欢,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原来如此,是使的障眼法。开始叶老爷说她一把火烧死了自己,从而奠定了令羽掌权的基础时,令羽还挺感动。现在才明白是假的,她根本就没死。对啊,她怎么会那么傻呢,令羽又不是她亲生的,有什么必要为了他而把自己弄死。令羽心里有些闷闷的不舒服,从小叨念的母妃竟然跟他没有关系,他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感觉,也许又只是一种失落罢了。 “你别怨她,她也不容易。”见令羽皱眉,叶老爷开口,“她与你母亲是好姐妹,她当年来求助的时候是你母亲答应的,她在宫里受到的那些屈辱要一一讨回来,她说了会保证你的安全,她也做到了。” 这么一说来,也许苍术和庄秀都是薛青琼的人了,深藏不露又对他忠心耿耿,这样想着,令羽又释怀了,亲不亲又如何。只是对于亲生母亲,他完全是懵的,“母亲她,是怎么去世的?” 叶老爷被突如其来的喜悦激动得双眼泛出泪花,令羽叫的是母亲,他还是认了他们了啊。“虽然说当初薛青琼的请求是你母亲答应的,可是后来你跟着薛青琼走了以后,她就思郁成疾了,她最是疼你,你不在了,她连笑容也没有了,两年后,她便去了。”说到当年的事,叶老爷声音抑制不住地哽咽。 记忆里的那些模糊的印象终于清晰了,是母亲,那个喜欢把他打扮成女孩子的是母亲,跟在他后面叫姐姐的是叶舒璃,曾几何时,他也有这样的童年。他看着已经有苍老迹象的叶老爷,突然悲从中来,声音颤抖地喊出口“爹!” 分离多年的儿子终于见面,叶老爷老眼通红,他走上前抱住令羽,这个儿子,他想了好多年。 亲情召唤,血浓于水的父子俩终于在书房里相拥,泣不成声。 叶家不能久留,不然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令羽知道,琼璧的消息也是云疆放的,因为他手上也没有琼璧,就算坐上了皇位也不会稳,他是想让江湖上掀起风浪,然后等着琼璧出现的时候渔翁得利。 令羽哀叹一声,离开了叶家。 刚走出长宁街,令羽便觉得身后有人似乎在跟着他,他继续走了两步,还是在跟着。令羽头皮发麻,出来的时候他拒绝了让人跟着,现在离叶家也很远了,如果是对他下手的怎么办。 “我们又见面了,令羽公子。”这是令羽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苍老的沙哑的声音。那人从背后给他点了穴,然后全世界都黑暗了。 第31章:冷月无声 第四十一章。 “门主,里面是令羽。” “那好,你留在这里,我进去。” 暗夜里有人悉悉嗦嗦地说着话,声音顺着风飘进令羽的耳朵,脑海里突然就清醒了,令羽睁开眼,发现周围全是黑色的石壁。 这是地下室。这是令羽的第一反应。 他现在躺在地上,什么都没有铺,石板透出冰凉而又刺骨。他慢慢坐起来,简单的动作却有些吃力,手脚酸软,关节隐隐有疼痛的感觉。这是被囚禁了?令羽看看周围的暗无天日,感到有些无助。 那个苍老的声音他还是没有认出来是谁,但他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云疆他们的人,他们放出拾琼璧者得天下的消息就是为了引令羽就去,所以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的。排除了云疆,那么又会是谁呢,他令羽公子好像没有得罪过谁吧。 “令羽。”突然谁叫了一声。 被突然打断思绪的令羽心里一喜,这是商西的声音,他抬起头,果然看到门外站着商西,原来他刚才迷迷糊糊听到的声音真的是商西的。商西来找他了。 他站起来,朝着商西走过去,虽然才几步路的样子,可是却十分艰难,他看看商西,果然在他眼里看到了心疼,令羽低头笑笑,继续走。其实他心里一个劲地问候着对他下手的那个人的祖宗,不知道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这样害他。 走到门边的时候,令羽已经有些支撑无力,腿一软就要倒下去,他眼疾手快地准备伸手去抓门,却迎面一道掌风袭来,他没站住脚,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商西?”令羽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商西,他怎么会对他出手呢,难道这一切是商西做的吗? “这门上抹有毒,你碰了会中毒的。”就在令羽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商西低沉着声音开口。 原来是这样,令羽差点就要直接给自己一巴掌,他怎么会去怀疑商西呢,他这个笨蛋。 商西看了看他,问道“能站起来吗?你到边上去,我要把这道门打开。” 令羽也不敢耽误时间,硬撑着站起来,离开了门正对着的位置。这个地下室黑漆漆的,只有一点点月光从窗户照进来,隐约可以看得见商西阴沉的脸色。原来已经晚上了么。 门上有毒,那就意味着商西要打开它,就必须用内力,如此一来,商西的实力是会下降的,令羽有些担心,可是又想到刚才还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商西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于是便稍稍放心了些。 商西将大部分内力逼出,集中于左手,大掌一挥,门应声而开。令羽瞧见商西额头上有细汗,心想自己怎么不学一点儿武功,不然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商西一个人辛苦了。 “好了,出来吧。”商西走进两步,将倒在地上的门往旁边踢开了些。又是一个细心的小动作,令羽感动得无以复加,商西怕他不好走呢,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去,看了看周围,确定这真的是一间地下室。 “我们走吧。”商西很自然地搂过令羽的腰,让他好走一些,令羽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更多的还是欢喜,商西来救他的欢喜和即将脱险的欢喜。 两个人刚走了几步,商西面色突然变了,脚步踉跄了一下,令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心跳很快,他看看商西,发现他脸上的血色迅速减少,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几乎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令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怎么了?”令羽的声音带着焦急。 “眼……眼睛。”商西牙关咬紧,紧紧闭上了眼睛,脸上出现很痛苦的表情。这到底是怎么了,令羽心急如焚,两个人刚刚走出地下室,就停了下来,商西高大的身影渐渐弯曲,突然他推开了令羽。 令羽本就心慌,又被商西推开,还来不及难过,低头就看见自己手上的异常。此刻站在月下,仿佛一切都染上了一种名叫古怪的气氛,令羽看到自己的两只手掌全是紫色,深厚的紫色,就像……就像中毒了一样。 不,不是像,这就是中毒,令羽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手脚酸软了,原来他早就中了毒。那些紫色在令羽的手上蕴染开来,仿佛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去处。看看痛苦不堪的商西,令羽终于明白,是自己害了他。 本来走出地下室,面对即将脱险的欢喜,现在又遭遇变故,天堂地狱的快速转换,让令羽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也只能看着商西捂着眼睛,汗水滴落个不停,商西他现在,一定非常非常难受吧,令羽想。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就是因为他,商西才这样的,他现在也不能再靠近商西了。 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商西不是带了人来的吗?是白敛是素问,还是稚子,或者他们都来了,令羽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夜里响起,“来人,快来人。”快来救救他的商西。 “你别急,我还可以走的。”商西突然开口,他放下了手,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吓了令羽一跳,那里已经不再是深邃而又带有无限深意的眸子了,那里现在全是紫色,眼睛周围的皮肤被毒损害到溃烂的程度,瞳孔已经没有一点生气,商西他,瞎了? 他令羽,亲手把商西弄瞎了? 被这个事实重度打击的令羽眼前一片昏炫,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是他不能退缩,商西需要他……唉,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门主,门主!”突然有人一边跑过来一边喊,令羽看去,是素问,“商西他受伤了,你带着他走吧,我跟上只会拖你们后腿。” 闻言,商西猛地抬起头,看向令羽,即使现在的他什么也看不到。“不行,一起走!” 没用的,不可能一起走的,现在就素问一个人没有事,他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同时带走两个人,更何况,敌人是谁,都还不知道呢。 “啾——”破空一支箭矢呼啸而来,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素问就已经单膝跪地,大腿上插着一支箭,令羽看见那还未完全进入的剪头泛着黑色的冷光,又是毒! 武器喂毒,小人之所为,江湖上最是不齿,原来他们的敌人是一个小人么? 令羽愤怒地看向箭射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两个人,一手拿弓的景阳山庄庄主杜漠秋,和他的神秘莫测的管家杜仲。 第四十二章。 三个人一块儿被关在地下室,令羽不久前还庆幸过自己从这里出去了,可是真是可笑,才不过转眼功夫,就又回来了。 他还记得杜漠秋那丑恶的嘴脸,他看向商西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恨和报复的快感,恨不得立即就将他们千刀万剐,是杜仲说先不要急,杜漠秋才冷静下来的。 令羽不知道杜漠秋和商西有什么仇,他只知道之前和慕容棠酒来景阳山庄的时候,杜漠秋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或许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冷漠,但还远远比不过现在的狠毒。杜漠秋就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伸着长长的蛇信子,你一个不留意,他便要了你的命。 嗯,就像这样,被关在这冰冷的黑暗的地牢。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又或许该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可是令羽更加担心的,却是商西。 商西所中之毒名为“无明”,被抹在令羽的手上,商西接触到令羽之后,那毒便开始转移,直直地往眼睛去了。无明无明,便是一沾毒便要失去眼睛的结果,再也不见光明。这毒明明是令羽身上的,可是令羽却除了身体酸软便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令羽被巨大的悲痛侵占了头脑和身心,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 商西已经看不到了,可是他听得见令羽低低的抽泣声,空气中弥漫着的悲伤让他暂时忘却了被杜漠秋的愤怒,他伸手过去,揽过令羽。 令羽紧张地要赶紧逃开,可是商西却把他拉得越紧,“没事的,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毒到哪里去。” 过去的商西总是双目炯炯有神,或威严或调侃或温柔,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毫无生气,令羽看着看着,一滴泪迅速滑出眼眶,他扑在商西肩上,“对不起,商西。” 令羽的声音听起来脆弱而又无助,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怜惜,可是他又传达出那么悲痛的信息,商西只能搂紧了他,给他一点温暖和依靠。 “不怪你,是他们太卑鄙了。”也是杜漠秋他们看中了他对令羽的感情,笃定他不会对令羽有戒心,所以才会以这样的方式下手。商西甚至是还有些庆幸的,还好中毒的是他,而不是令羽,如果令羽瞎了,不说他不能承受,自己也是不能承受的。 “门主,是属下失职了。”素问从进来后就自己一个人在旁边默默地拔箭,商西的失明让他痛苦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令羽公子出门去,是属下没有派人跟着才会酿成大祸,属下知错,属下任由门主惩罚。” 素问的头埋得低低的,只一心求罚,并不在意自己的箭伤,尽管那毒已经腐化了整个膝盖,他只是简单地用内力控制住毒不往身体上面转移。 令羽一听他的话,立刻内疚得不能自己,是他任性,是他怕商西发现所以才拒绝了人跟随,所以才导致落单被抓,导致商西失明,导致素问受伤,这一切,不怪别人,都是他的错啊。 就算令羽是个断袖,可他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他哪里哭过呢,就算是一次也是没有的。可是自从遇到了商西后,他好像就变得隔外脆弱了,此时此刻他把所有的缘由都想清楚了,原来都是自己的过错,是他一时的任性害了所有人,他甚至不敢再抱紧商西,他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任心里的悔恨越来越深。 商西的心里又何尝好受,失去了眼睛,世界就是一片黑暗,想做什么都不会再方便了,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一边握紧了令羽颤抖的手,一边轻声安慰素问,“不怪你们,是我没考虑好,若是我能早点想到诱僧已经和杜漠秋联手了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他这次出去没有带上令羽,是因为要去追赶诱僧。这个和尚的诡计多端他早有耳闻,可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难缠,他和白敛两个人一起上才堪堪能制住他,就在他们以为今日能了结了诱僧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扭转了局面,带着诱僧仓皇逃去。虽是仓皇,但的确是逃去了,从商西的手里。 那个人就是杜漠秋。商西暗暗捏响了指头关节,他已经知道,中计了,调虎离山之计。 于是商西与白敛匆忙回转重欢门,可是门里已经遭了毒手,而且还未停止。带头的那人正是杜仲,他看到商西的时候眼神没有一点闪躲,似乎已经是麻木一般,继续挥刀向重欢门里的弟子。 商西与白敛迅速交换了眼神,让白敛带着商意和林瑾瑜离开,其他人留下来作战。商西一来,本来处在下风的重欢门弟子士气大增,他们好歹也是响当当的重欢门,怎么可能轻易被打败。 可惜事与愿违,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战到正酣就有人突然倒地,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就去了,是毒发身亡。他们所有人都被下了毒,怪不得杜仲只带了很少的人就过来了,还那么有信心,原来是早有准备。 商西自查体内,发现自己也中了毒,只是内力较深,才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心想要在毒发之前解决了杜仲,于是越战越勇。 见商西出手越发凶狠,此前一直无畏的杜仲突然选择了逃跑,他带着一帮人数不到重欢门一半的人很快就撤退了。 穷寇莫追,更何况现在的重欢门是一片哀嚎遍野,商西不能放下他们不管,便眼睁睁看着杜仲消失了身影。 如今想来,那毒是诱僧下的,在他们追赶诱僧的时候,杜仲便带着人去袭击重欢门。商西知道,这次是自己大意了。 听完了事情的原委,令羽止不住地愤恨,在他被抓的时间里,重欢门竟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那些弟子们死了多少人,死得有多惨,商西心里又有多难受,令羽心里抽痛不已。 诱僧和杜漠秋有勾结,他早就知道了啊,就在重山客栈。可是后来由于慕容棠酒和叶重欢,令羽就把这件事情给忘在了脑后,一直没有告诉商西。 还是怪他,还是怪他啊,要不是他自私,事情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的。 寂夜里冷月无声。 第32章:痛彻心扉 第四十三章。 其实商西与杜漠秋的恩怨是早在令羽从宫里回来之前。 杜漠秋的夫人,杜吟春,不幸染了病,杜漠秋找遍了郎中却没人能治,最后求助于林瑾瑜。 说起杜吟春,令羽还记得,那个晚上摸进房里来勾引他的女子。当时是慕容棠酒回来才把他救下,不然亦是一桩丑事。令羽本就不明白为什么杜吟春会这么做,现在终于知晓。 那杜吟春与杜漠秋的夫妻身份不被承认,还被家里人赶了出来,从此以后她便有些疯疯癫癫的了。景阳山庄不常来人,但是来了人,她便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与他们接触,特别是年轻男子。 而杜漠秋出于对杜吟春的愧疚和心疼,对这些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没错,杜吟春染上的是脏病。 而此时的商西正记恨着杜漠秋把周寄芙的死全推卸在令羽头上,他自然是不会让林瑾瑜出手的。于是没过多久,杜吟春便死掉了。自此杜漠秋便立誓与重欢门,与商西不共戴天。 商西不后悔那时的决定,就算今日为重欢门带来了如此惨痛的后果,对伤害令羽的人,他做不到施手救援。 固然商西一再说错的是自己,可令羽还是耿耿于怀,还是因为他,若没有他,事情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正在令羽陷入自责与悔恨的双重折磨时,地牢的门开了。 来人是杜仲,依旧一副面无表情,但是令羽却是再也不敢以为这个老人仅仅是古怪这么简单了,他苍老的表面下隐藏着的是一颗蔑视人命的心。 杜仲走进来,一点也没把三个人放在眼里,他看了看商西,道“庄主请商门主上去一聚。” 上去一聚,聚个鬼!令羽听得咬牙切齿,一定没有好事,刚才还凶神恶煞地把他们关在这里,现在却来以礼相待,装得也太不像了。一定不能去。 可是商西已经朝着杜仲走过去了,虽然他已经看不见,但是听得到,“那就走吧。” “不要,商西不要去。”令羽紧张得喊出了声,不管商西之前有多厉害,但是现在他失明了,这就意味着他的战斗力下降了一大半,面对老谋深算的杜仲和心狠手辣的杜漠秋,再加上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诱僧,商西的胜算实在不算大。就算现在商西大气凛然地说走,令羽也不敢想象一会儿会是什么样子,他不天真,他不会觉得杜漠秋会突然良心发现的。 更何况,在这场争斗中,没有良心所言。令羽如今是和商西一边,可他若是和杜漠秋一道的,又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江湖厮杀,本就无情。也正是因为这些爱恨纠缠,才成就了这个有血有肉的江湖。 就在令羽出声的时候,素问也扑着上去了,只不过,他是对着杜仲出手的。无奈他腿上的伤,极大限度地影响到他的动作和速度,杜仲眼里闪过一抹轻视,他微微侧过身子,便让素问扑了空,同时他嘴角出现阴狠的笑,手一翻,什么东西便飞出去。 是两颗透骨钉,一左一右打中商西的膝盖,商西猝不及防,腿一踉跄便要摔下去,素问赶紧扶住。两个人站得很艰难,素问愤恨不已,还欲出手,杜仲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轻举妄动了,不然老夫不保证再送门主两颗钉子。” 素问死死地咬住嘴唇,直到上面都渗出了血。透骨钉入骨便是深入骨髓,但血却分毫不出,如同断绝经脉般的痛楚,身体瘦弱的有可能会直接晕死过去,就算是商西,额头上也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 令羽心如刀绞,胸口传来的沉重的打击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他在这一刻甚至忘记了自己不会武功,或许,不会武功又如何,这个人,他伤了商西啊。 杜仲没有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令羽也有胆子向他出手,那无非是简单的扑打罢了,可是动作里透出来的浓浓的恨意让他恼羞成怒,他的透骨钉立刻就要出去的时候,忽然又停住了。 商西虽痛得咬牙,却还是从空气中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他声音冰冷地道,“你若是伤了他,我便是今日会死也决不放过你。” 商西的话太过决绝,杜仲的脸色稍有收敛,他没有再看令羽,转身出去,“把你的护法带上吧,眼睛不方便,走路也难。” 素问的拳头紧紧攥起,杜仲字字都是嘲讽,这个年轻的护法第一次想要违抗门主的命令,上前去与敌人斗个你死我活。 只是商西还是淡淡地道,“我们走吧。” 素问扶着他走了出去,比之前更加厚重的门重重地关上。 一个人留在里面的令羽终于哭出了声,他不敢想,他不要想,怎么会这样的,他的商西。如果是去送死的话,他愿意替了他。 越是这种时候,时间过得越慢,这个夜晚,终究不平静。 令羽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待了多久,夜色里弥散着一种凄惨的味道。令羽从来都没有失眠过,可是今晚,他又怎么可能睡? “公子,属下终于找到你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还是在门边。 令羽几乎不敢抬头,这个声音是,彦殊?苍术的弟子彦殊。 令羽闭了闭眼睛,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眼睛有多红肿,彦殊他,终于来了。 “公子,快跟属下走吧。”转眼间,身着黑衣的彦殊就已经到了令羽的面前,他看着明显清瘦许多亦是狼狈不堪的令羽,眸子里闪过难受,这还是那个坐在皇位上意气风发的九五至尊吗? 而此时此刻的令羽却惊讶得闭不上嘴,“彦殊你怎么进来的?” 彦殊回头看了看打开的门,他能看得出那是一道才装上去不久的门,“就这样进来的啊,门没关,对了,门怎么没关的?”他面色一变,拉着令羽跑出去。 可是站定以后,却更加地疑惑了。地牢的门居然没关,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会以为是陷阱的,等他进去,便一网打尽了。可是照现在的样子看来,并不是这样的,那道门真的没有关上。 令羽皱起眉头,杜仲不可能会这么粗心大意吧,还是他故意的?很快令羽摇摇头,说好了不天真的,怎么可能,杜漠秋对商西恨之入骨,对令羽也是一样的,杜仲有可能会好心放他离开吗?答案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了,公子跟属下走,这里很危险。”见令羽愣神,彦殊出声提醒。 “彦殊……”令羽突然欲言又止。 “公子怎么了?” “你有感觉到你中毒了吗?”令羽大惊,刚才彦殊情急之下拉着他跑出来,他都没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带着毒的人,如果彦殊和商西一样中毒失明,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见令羽神色凝重,彦殊也不再啰嗦,立即调动内力查看体内,完毕他摇摇头,“没有中毒。” 令羽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见上面的那些紫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没中毒就好,令羽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是笑不出来“我们走吧。” 景阳山庄内的确很危险,彦殊带着令羽行动的时候专挑着偏僻的地方。令羽来过这里一次,对这里的布局还有些印象,当掠过一处屋顶的时候,他声音急促地道,“快,下去。” 彦殊虽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令羽这么在意,可是他没有拒绝,速度很快地降落在一颗树上,夜色茫茫,又有树叶遮挡,隐蔽得很好。 脚底踩到树干的时候,彦殊问,“公子有什么事?”可是他才仅仅问了一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令羽哭了。 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清瘦的下颔骨更加削薄,他的眼睛里流露出那么多的悲伤。彦殊一咬牙,转头看向令羽看着的方向。 那是景阳山庄的大堂。 杜漠秋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牌位,虽然看不清字,但是可以猜到是杜吟春的。杜仲站在一边,依旧面无表情。 这时的商西,是跪着的。 过去那么骄傲的商西啊,拥有着那么多胜负荣光的商西啊,如今跪在杜吟春的牌位前,尽管头没有低着,可是这充满折辱意味的行为却还是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杜漠秋对商西的恨已经不仅仅是因为杜吟春了,杜漠秋如今把商西踩在脚下,就是为了证明他有多能耐。中原第一门派的门主如今跪在这里,跪在他的面前。伤害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诛灭他的尊严。 “磕头。”杜漠秋冷冷地道,他的脸上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商西没动,一点反应也无。 “你都跪下了,磕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杜漠秋轻蔑地笑,看着商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明明是杜仲的透骨钉害得门主这样,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门主又何曾给谁低过头?”素问眼里是滔天的恨意,他道,“你们,更不可能。” 闻言,杜漠秋气得发抖,他一拍桌子,“是啊,正是因为他没有给任何人低过头,所以今日我才偏要这么做!”杜漠秋武功不行,但是仗着有杜仲在,他肆无忌惮地朝商西走过去,试图用手去扳商西的头,就算是逼,今天他也要逼他磕这个头。 素问立即红了眼,凌厉的招式朝着杜漠秋而去,可是结果总是一样的。他背后的杜仲瞬间便闪到他身边,一掌下去,素问便重重地摔落在地,这还没有完,杜仲的脚高高抬起,然后落下,“咔嚓”一声,素问的腿,断了。 杜漠秋笑得发狂,“让你们跟我斗!” 令羽再也看不下去,那个人怎么会是他的商西。他的商西那么高傲,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低头的,可是今天,这么残酷的事情就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了令羽的面前。 令羽带着哭腔道,“彦殊,去救商西,快去救他……我求你了。” 彦殊的身子一阵颤抖,令羽竟然在求他,他定定地看着令羽,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见彦殊没有答应,令羽心急如焚,他已经等不下去了,他现在就要下去,哪怕是死,他要陪着商西。 可是令羽才刚动作,便感觉到脑后一阵痛楚,是和上次杜仲点穴的时候感觉一样,彦殊竟然对他动手了。 看着昏迷过去的令羽,彦殊心里一阵愧疚,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今日带来的人差不多都没了,他不能冒险,他必须把令羽带出去。所以,令羽的请求他不能答应,就算令羽不原谅他。 彦殊深深地埋头,然后抱着令羽在夜色里隐去了身影。 公子,对不起。 第四十四章。 醒来后令羽只有一个感觉,头昏眼花,他似乎哭了很久,可是摸摸脸上,却又没有泪水。心里隐隐作痛,他好像已经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是在宫里吗?”头顶上是金边描花的帐子,他现在躺着,也只看得见这个了,于是他问坐在床边的莘娆。 莘娆的眼睛红彤彤的,有损美貌,可是看起来更加惹人心疼。她泪眼婆娑地瞧着令羽,“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别哭。”令羽有气无力地道,他现在还没有调整好情绪,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们。 “宫里现在回不去了,温香软玉楼公子也不能待,这里是我们在外面购置的一处宅子。”莘娆解释完,又吸了吸鼻子,“公子身上余毒未清,需要好好休息。” 听了莘娆的话,令羽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毒,只是他无法去重视这些,他看了看莘娆,眸子里无尽的悲伤,“莘娆,你们派人去救他了吗?” 莘娆一愣,她早就想到令羽醒来会问这个的,她也想好了说辞,可是现在看着令羽的眼睛,那些话却是一句也不能说出口了。良久,她才微微地低下头,神色黯然,“没有。” 听她这么说,令羽哭腔都出来了,“为什么?” “宫里的人很多都被控制住了出不来,彦殊能带出来的暗卫很少,而且大部分都要派出去寻找当初打造琼璧的那个人,如果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找,是不会有结果的。”莘娆无奈,“公子的安危我们也要顾及,所以就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派出去,更何况,跟商门主作对的不仅仅是景阳山庄,还有血昆仑。” 令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阵阵收紧,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是啊,现在找琼璧才是最重要的。琼璧是先帝派人打造的,唯今之计,也只有找到那个工匠这个办法了。可是商西!令羽紧紧地握拳,指甲都快要进入掌心,如今的商西是四面楚歌,昨晚彦殊就这么带着他走了,商西他会不会已经…… 令羽不敢想下去。是他任性被杜仲下手,是他瞎了商西的眼睛,可是如今,也是他丢下了商西,自己一个人走了。在商西最脆弱最难堪的时候,他不在。就算这不是他选择的,可是如果商西要怪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反驳。 看着令羽伤心至极的样子,莘娆又红了眼眶,她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回宫才是大事,商门主他,公子就忘了吧。” 闻言,令羽如遭雷击,回宫才是大事,回宫才是大事,在莘娆他们的眼里果然都是这样的吗?皇位在别人的手里,所以他们要帮他夺回来,商西和皇位相比,根本微不足道。他们要他,忘了商西。 在不久前,令羽还想着和商西在一起的日子是走一天算一天,皇宫他终究要回去的,满朝文武都接受不了商西。所以令羽给了自己退路。 可是现在呢,令羽却突然觉得他没有那样做的勇气了。不久前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就算在民间时有落魄,可回到了皇宫,他还是天下最大的王。但是这都是以前了,他以为他是皇室血脉,真得不能再真的血脉,一直都这样以为,可是后来亲生父亲告诉他,他只是薛青琼换进去的一个孩子,他只是叶家的儿子,并不是先帝的儿子。他本来是没有机会坐那个皇位的。 这样一来,那以前的努力还有什么意思。他瞒着商西所有有关皇位的事情,他不想商西卷进来。可是事与愿违,他在商西身边,就不能幸免。他被杜仲抓走的时候,商西应该知道去救他会有多危险,可是他还是去了,还赔上了自己的眼睛,赔上了自己的尊严,更有可能,赔上他的性命。 令羽从来没有想到过会这样,商西的深情他再也不敢逃避。就算商西等了叶重欢那么多年,就算商西和沈玉纠缠不清,可是他对令羽,始终是不一样的。令羽听着自己的心,他感觉它在痛。如果可以,令羽真的想放下一切,此生仅一个商西,便够了。 可是他就是这么懦弱啊,莘娆琅华彦殊他们这么辛苦,还有仍在宫里支撑着的苍术和庄秀,他们都是为了他,他不能辜负商西,但他又怎么能辜负他们。这个时候不能说取大舍小,但他真的不能将那么多人的努力付之流水的。 “莘娆,我好难过啊。”令羽皱皱眉头,心情有些乱糟糟的疼。 莘娆、琅华、彦殊都是和令羽一起长大的,而其中又是莘娆和令羽最亲,令羽痛彻心扉莘娆也感同身受。她以前一直以为男女之间才会有爱情,可是令羽和商西,却让她不得不感动。哪怕自己从小陪到大的公子,爱上的是一个男人。 令羽从小娇生惯养地长大,没有受到多少来自长辈的严厉的管教,所以性子有时很乖张,就像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可是这次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羽表现出来的更多是坚强和顾全大局,脆弱仅仅一点点。说实话,莘娆是心疼的。 她转身出去,“公子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我让炎彬带人回去看看。”她没有给一个确切的答案,商西的生死她没有把握,她只是不想让令羽伤心,但是又全部埋在心里。 令羽没有回答,他看到莘娆关门的时候分明是落了泪的。 第33章:人海茫茫 第四十五章。 “哎哎,对面新开的那个媚阁你有没有去过啊?” “去过一次,里面的姑娘好看是好看,可就是价钱太贵了,又卖艺不卖身,索性?就不去了,还不如在这温香软玉楼来得潇洒。” “那倒的确是……琅华姑娘,你说是不是啊?” 周围一片寂静,只是路过却突然被搭了话的琅华停下来,看着跟自己说话的那个笑容有些轻挑的男子。 琅华就这样看着他,并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眼睛里有些淡淡的疏离。良久,她才转身走了。 冷冽了太久的气压终于上升,刚才一直被盯着的男子劫后余生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拍拍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 先前与他说话那人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惊魂未定地道“要死啦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能跟琅华姑娘开玩笑的嘛。” “我哪里不知道,我只是刚才一时高兴就忘了呀。”说完他感觉到自己背上的冷汗,“哎呀,刚才可真的是吓死我了。” “来来来,不说了,喝杯酒压压惊。”两个人又开始勾肩搭背,把刚才的惊悚给抛在了脑后。 站在二楼的令羽看够了,等琅华走上来时,扯开一个笑容,语气轻松地道,“琅华姑娘,气别这么大啊。” 难得见令羽心情这么好,琅华便大度地没有跟他计较了,她看看一楼推杯换盏的那两个人,轻笑道,“公子要不要去对面瞧瞧,真的感觉我们好多客人都过去了呢。” 闻言令羽皱皱眉,的确,自从对面来了个媚阁之后,温香软玉楼的生意便有所下滑。媚阁是半个月之前出现的,但具体是怎么出现的他就不知道了,只记得有一天醒来之后对面的古董店就变成了媚阁,两个大咧咧的字肆无忌惮地宣布着它的存在。 媚阁里全是艺妓,美貌自不用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还会舞个剑舞啥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这样有才的女子出现,还是让很多人惊艳的。更何况,媚阁就开在温香软玉楼的对面,于是乎,自然竞争就大了。 媚阁的一切优势都是听外人说的,这么久来,令羽也很沉得住气,现在琅华提起,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道“你要是想去看看,就去吧,我没兴趣。” 琅华瞧瞧瞪了令羽一眼,却发现他真的没有兴趣,眸子里波澜未惊,琅华心里有些莫名的疼,令羽仿佛对什么都没有感觉一样,她岔开了话题,好像自己刚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其实莘娆已经去了,扮成男人去的。” “令羽无语,果然最跳脱的还是莘娆。 刚想着,楼下就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两个人转头看去,原来是莘娆回来了。 娇好的面容此刻充满了愤怒,她果然穿的是男装,腰上一块玉佩晃得厉害,最让人惊讶的也许是她的头发,全是披散下来的,虽不至于狼狈,但也是不好看的。 一看她那样子,令羽就知道是被人欺负了,于是赶紧带着琅华下楼。 一见令羽,莘娆便扑了过来,话里带了许多委屈,她道“我女扮男装被识破了,一个女人还把我帽子给扯掉了,气死了气死了。” 令羽无奈,真像个小丫头,果然一个人就去了,帮忙的人也不带。那可是人家的地盘,想怎么欺负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管不管,欺负我公子你也不管吗?”莘娆不依不饶,看来实在是气得狠了。 琅华不动声色地瞪了莘娆一眼,莘娆赶紧改口,打着哈哈过去,“算了……现在事情挺多的。” 云疆私底下派了很多人来寻找令羽的下落,令羽每日在温香软玉楼里惶惶过日。温香软玉楼方圆百里都设了人手,只要有人靠近,他们就会得到通知。所以说,现在过活还是挺艰难的。与此相比,莘娆所受的委屈就可以小事化了了。 只是今天令羽似乎兴致偏好,他拉过莘娆,“走吧,我陪你去看看,看看是怎样的人欺负你,如果是个大美人的话就放过她。” “莘娆转头看着琅华不知所措,琅华冲她点点头,既然公子要去,那就去吧。 莘娆点了头,跟在令羽身后。 温香软玉楼与媚阁不过一条街的功夫,令羽踏进去时也惊讶于里面的精致典雅。 雕梁画栋,红纱黄巾,美轮美奂,只是这风格,令羽看了好久,都觉得不是中原所有,倒像是西凉的。 “哟,这不是刚才的假小子嘛,怎么又回来了?”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让人一听浑身就有一种酥麻感。 令羽看过去,是一个身着绯红色艳衣的女子,眉目倒也精致,只是眼睛里流出的光芒带着一股子不屑的意味,这让令羽觉得很不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刚才气冲冲跑掉,竟然忘记问“仇人”叫什么名字了,莘娆愤愤地死死盯着那个妖艳的女人,明明自己也是走这个路线的,怎么在这个女人面前却好像不够看似的。 “奴家叫庭花。”那个女人的语气依然高傲,她把头抬得高高的,鼻孔冲着莘娆,“只不过我不是跟你说的,我是跟这位公子说的。”她指的是令羽。 莘娆再次气得快要炸毛,只是令羽突然拉住了她的袖子。她疑惑地回头,却听见令羽淡定却低沉的下令声,“上。” 一时间,从令羽身后涌出了许多人,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都是各走各的,现在才发现居然是一伙的。庭花措手不及,脸上的笑还未收起,便迎面飞来了一个臭鸡蛋。然后鸡蛋支离破碎。再然后她花容失色。 媚阁里的客人开始东逃西窜,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也没了主意,一时间尖叫声撕喊声不绝于耳。令羽带的也都是些姑娘,此刻两边纠缠在一起,媚阁里准备帮忙的打手们倒是不好意思出手了。自家的姑娘是宝贝,别人家的也珍贵啊。 “我们走吧。”令羽挑挑眉毛,好像偶尔一次这么霸道也挺好玩的,再不走就快上瘾了。莘娆点点头,一起出了门。今天的仇也算报了,那个鸡蛋谁砸的,真是解气。 回到温香软玉楼,令羽便看见琅华有些凝重的神情,他来不及顾莘娆,便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二楼。 推开春笑阁的门,果然看到了在里面等着的彦殊。 “还是没消息吗?”令羽问。 彦殊摇摇头,然后无力地垂下头去,他不敢看令羽失望至极的眼神。 就算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了,可确定的时候心里还是会不好受啊。从上次彦殊把他从景阳山庄救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而这期间,一直没有商西的消息。彦殊后来带人回去的时候似乎已经结束了,景阳山庄里已经没有商西的身影,而唯一能证明他没死的就是重欢门遗址周围的那个墓。素问的墓。 没错,是遗址。损伤惨重的重欢门消失了,如今只有素问的墓,一个孤零零的土坟在那里。 找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一天一天磨灭的,不仅仅是令羽脸上的笑容,还有心里的希望。 他真的不敢想,如果商西不在了,他要怎么办。 商西连同重欢门的无影无踪,让令羽好害怕。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有些事,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当初的离开,有可能造就一生都再无法相见的局面吗。 他不想那样。 第四十六章。 说来也奇怪,景阳山庄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来找令羽的麻烦,好像从来都相安无事一样。 但是令羽现在也无暇顾及了,离当初朝廷说定的三个月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云疆手上人多,一定也在寻找琼璧的下落,令羽要回去,务必要在云疆之前找到琼璧。真的就这一条路了。 多日未有消息的慕容棠酒有一天突然来了书信。信里说慕容山庄如今的少庄主夫人,也就是叶舒璃,染上了重病,希望能见她的令羽哥哥一面。 令羽心惊之余又有些头痛,怎么病了,还是重病,见他一面……怎么感觉像是弥留之际似的。令羽想了又急忙拍自己嘴巴子,怎么说话呢,可是自己亲妹妹。哎,问题就出在这里,叶舒璃是亲妹妹呢,信里说得严重,真实情况令羽也不甚了解,慕容山庄远在江南,这一去肯定又要花上不少时间,到底要不要去呢? 思前想后,令羽还是决定去了。整天待在温香软玉楼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到外面消息打探消息也轻松些,更何况,慕容棠酒的那信,不仅仅说了叶舒璃,还提到另一件事。 一个月后的英雄大会。 地点昆仑,夺魁者可得琼璧。 仅此两句话,就让江湖上炸开了锅,这段时间以来许多人都利欲熏心,在明里暗里地寻找琼璧,如今有人以琼璧作为筹码举办英雄大会,自然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去了。这场英雄大会不限门派,意思就是无门无派的人也可参加,这样一来,更是热闹无比。沉寂了许久的江湖,终于出现了空前盛况。 令羽何尝不知道,这次又是云疆的阴谋。他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把令羽干掉,所以想出了这个办法。明知山有虎,令羽却不得不行。 思忖良久,令羽决定南下江南。 彦殊他们都表示不解,此次前去必定是危险重重,一个不慎便会踏入万丈深渊,再说了,那少庄主夫人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令羽用不着亲自去,英雄大会让彦殊去就行了。 春笑阁的门关紧了,令羽看着屋内的其他三人,突然变了脸色,有些哀戚,他问“如果我不是真正的皇帝,不是云家的人,你们会怎么选择?”这句话问出来不可谓不艰难,令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 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可以说是很深厚的,令羽毫不怀疑,几个人都可以为了他去死。但是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如果他并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他们还会这么忠心吗?令羽第一次对自己身边的人没有把握。也许这一切,本来就不是他应该得到的。 “其实,叶舒璃是我的亲妹妹。”令羽接着道。 听了令羽的话,三个人的面色都沉重了,谁都没有开口。令羽所说不仅仅是向他们坦白,更是皇家的绝密。如果令羽不是云翎,如果他们朝夕相处的皇上是个皇家之外的外人…… 就在令羽紧张得额头都滴下汗时,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抱拳朝令羽蹲身跪下,齐声道,“誓死追随公子。” 令羽感动得眼泪花花都泛了出来,他伸手去扶起他们,却是什么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一开始我们伺候的是云家的帝王,那后来的通通就是公子你了,你叫令羽,而不只是代表皇位的一个人。”莘娆也红了眼眶,公子永远是她的公子,“都这么多年了,公子你还不相信我们嘛。就算不相信他们,也得相信莘娆啊。” 令羽用手揩揩莘娆的眼角,他本来满腹愁绪,又被莘娆的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看看琅华和彦殊,果然都故意不满地瞪着跟他撒娇打混的莘娆,他们不善言辞,不爱说话,但是他们的感情,令羽也是明白的。令羽由心地笑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有让他真正笑的事情呢。还好他们都还在。 收拾好东西,令羽便南下了。莘娆和彦殊留在洛阳,琅华随行。 不带上莘娆不是不相信她的实力,实在是她精力太旺盛了,令羽照顾自己都不行,怎么还能顾得上她。令羽还记得出门时莘娆那气鼓鼓的样子,想想都觉得好笑。 令羽不会武功,此次却也是自己骑的马。娇生惯养的他,在坚持到第二天就不行了,可是到江南差不多还有两天的路程。琅华看着心疼,说租一辆马车。令羽摆摆手说不用,马车的话太慢了,他要赶到江南去看看叶舒璃,再和慕容棠酒商量一下英雄大会的事情。慕容棠酒既然主动提了这件事,意思就是他也有前去一看的意愿,不管慕容棠酒的目的是什么,令羽觉得,暂时与他结盟还是可以的。 最起码,他现在还是令羽的妹夫呢。 看着令羽坚毅的背影在西风里渐去渐远,琅华心里感慨万千,经历过这些,令羽真的成长了很多了。 到了江南后才知道,原来叶舒璃并不是重病。 而是中毒。 每次看到“毒”这种东西,令羽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诱僧,那个古怪的和尚。而事实证明,这次令羽又对了。 慕容棠酒满面的愁容,说起诱僧时难掩愤怒,他再好的脾气也不能忍受别人两次三番对他最爱的人下手。卑鄙无耻的诱僧,下毒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如今的叶舒璃只靠一根灵芝吊着命。要想救下叶舒璃的小命,一月后去英雄大会。这是诱僧的原话。 令羽怎么也想不通诱僧千方百计引慕容棠酒去的原因,只是他看着叶舒璃青色的病态小脸,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他不忍心,所以这趟昆仑英雄大会,他去定了。 他和琅华在慕容山庄里待了三天。虽然说并不是很长的时间,但是他却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按理说慕容棠酒现在是少庄主,在庄里的地位也算很高的了,别人对他恭敬些是应该的。可是令羽却发现,山庄里面的的人明显分成两队,有的很容易就看出来效忠于慕容棠酒,可是有的却好像不承认慕容棠酒的少庄主身份。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慕容棠酒一点无所谓的样子,而山庄里其他的人似乎也是习以为常,这样的局面好像就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对令羽的疑惑,慕容棠酒报之以轻松一笑,“你忘了吗,父亲可不只我一个儿子呢,我还有一个大哥,慕容长白。就算我现在是少庄主,可是到最后继承庄主之位的,还说不准是谁呢。” 慕容棠酒的话里有种隐隐的不明的情愫,令羽暗自心惊,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34章:故人相见 第四十七章。 令羽和慕容棠酒一路向昆仑而去,路上时间过得很快,加上从洛阳离开的日子,转眼便已经过去半月了。 去往昆仑的途中,经常会遇到相同目的的人,说要结伴一起去昆仑,不过慕容棠酒通通拒绝了,本来此去就凶多吉少,怎么还可以带上不认识不通底细的人。 “此次英雄大会,不管琼璧的消息是真是假,血昆仑都一定会借此次机会,重新现身于江湖的。”客栈里,慕容棠酒喝了一口酒,跟令羽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道。 血昆仑,这个名字已经是令羽第二次听到了。上次莘娆说跟商西作对的人不仅是景阳山庄,还有血昆仑。这个门派中的“血”字很是让人心惊。令羽直觉得不是什么好的,可是心中又好奇,也许是跟商西扯上关系的他都会有兴趣。于是令羽问道,“血昆仑?” 慕容棠酒点点头,面色有些凝重地跟令羽解释。 血昆仑是一个类似于邪教的门派,十几年前因为在外滥杀无辜,屡次无视江湖规矩,所以激起公愤,后来被武林正派所联合绞杀。但是由于血昆仑实在是实力强大,斩草终不能除根,春风吹便又生了。血昆仑的弟子皆是凶神恶煞,仗着修炼的邪功功力较之一般人厉害,于是便为非作歹,为所欲为,杀人放火都是常事。这样恶劣的风气也是最近十几年才起来的,对比武林中也是头疼不已。 如果说诱僧是让人害怕的个体,那么血昆仑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集体了。真是两颗大大的蛀虫。如果他们联合起来,更是不得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诱僧和血昆仑与商西都有血仇,他们联合起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怪不得连那样骄傲的商西这次都没有逃过。”慕容棠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令羽自动忽视他的最后一句话,问道“商西和血昆仑有什么仇?” “十几年前武林对血昆仑的围剿,商西立了大功,好像他以前是血昆仑里面的人。不过这件事情只有武林老一辈才知道,我是无意中得知的。”慕容棠酒回答道。自从知道了商西落在别人手里之后,他心里的感慨良多。他对商西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那一刻,他竟然在想,令羽会不会有事。 他抬头看去,果然提到商西,令羽的脸色又不好看了,担心和焦急是再怎么也掩饰不了的。他暗自懊恼自己不该说这么多的,一边轻声安慰令羽,“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继续赶路。到时候,应该……也许会有他的消息。” 说实话,慕容棠酒也不知道只是个安慰罢了,,只是他不想看见令羽这副样子,直让人心疼。 “嗯好的。”令羽告别慕容棠酒,他低着头走出去,没看到慕容棠酒复杂的眼神。 夜里西风飒飒,令羽走在客栈走廊里,也听得见外面呼呼的风声。夜真的已经深了,明明暗暗的烛火在地板上投射下阴影,令羽一步一步地走着,心里揣着事,脚步便不免有些沉重。 “令羽?” 突然间一个声音传来,令羽下意识地应了,夜里神经有些昏昏欲睡,等他觉察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他面前已经站了一个女人,眉长眼利,面色冷酷,沉静得让人害怕。 “你是什么人?”令羽问道,面上也装作若无其事。慕容棠酒的房间离这里不远,他如果喊的话,琅华也应该听得到的。 可惜这个女人没有给他机会,她伸手轻飘飘地点了令羽的哑穴,“也是去昆仑么,不如一路吧。” “令羽简直要气绝身亡了,一个两个的都来点他的穴,真的欺负他没有武功么。面前的这个女人来者不善,只一眼,令羽便知道她武功很好,不能跟她走,不能!令羽想着,便一头往最近的一根柱子上撞去,想着弄出点声音出来也是好的。 果然痛了,哎哟,痛死个人了。如果没有被点了哑穴的话,令羽此刻一定能叫得很销魂的。 “真是个傻子。”见令羽撞柱子,那个女人简直不忍直视,她低咒了一声,然后很麻利地给了令羽一个手刀。再然后带人,消失。 慕容棠酒推门出来,却只看见摇曳的灯火。良久,他终究是转身回去了。 第四十八章。 每次令羽昏倒之后醒来必有人在旁边,所以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依然如此。令羽觉得脑子里迷迷糊糊的,额头撞到柱子的地方还很疼,令羽想伸出手去摸摸怎么样了,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 他使劲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两团模糊的影子。 一个说“我非要打他一顿,居然打女人,还是不是男人了?” 另一个说“行了行了,你也算是女人吗?现在还不能动他,还没带去给教主看呢,如果不是教主所说的那个人,你再打也不迟啊。” “说得也是,可是南烛打他了,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的话,南烛会不会倒霉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别轻举妄动,你又没有南烛那么好的武功,教主要罚肯定先罚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教主从来都是这么偏心的,我虽然武功不好,可我长得好啊。” “又开始说混话了,你忘记上次南烛把你打成什么样了?而且南烛虽然冷酷了点,可也是个美人啊。” “香阳你最好了对不对,千万别跟南烛说啊。” 真吵!令羽心里就这一个想法,是两个女人,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去其他地方,不知道他有伤在身吗。 令羽此刻头昏着,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可根本没有抱怨别人的份。他看又看不清,只觉得浑身上下的不舒服,他暗自嘟囔一声,便再次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是被人扰醒的,正在用冰凉的帕子擦拭他的额头,凉到入骨,他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 这次倒是看清了。一个女人,一个美貌的女人。狭长的柳叶眉,温和的杏仁眼,坚挺的鼻子,红润的樱桃小嘴。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只能用国色天香来形容。然而最让人眼前一亮的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周身的气质。用一个词来说就是贵气天成。 仿佛生来就与人众人不同一样,她就注定是出类拔萃的。这种感觉令羽只在云瑶光身上见过。云瑶光是先帝与萧皇后的女儿,她所拥有的尊贵是常人不可想象的。 突然间想到云瑶光,令羽又是思绪万千。曾经他以为云瑶光是亲妹妹,作为兄长,令羽对她的刁蛮多有容忍,管教也是不少的。可是现在知道了真相,令羽却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说来说去还是一个身份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云瑶光知道他只是一个外人的话,会怎么样呢。 “哎,你不是醒了吗,怎么又开始发呆了?”面前的女人停下给令羽擦额头的动作,故意一脸不满地看着令羽。 “你是谁?打昏我的那个恶婆娘呢?”令羽的思绪被唤回,想到自己昏迷前的时候,一时气不过,便问道。 谁知那个女人直接笑起来,好像对“恶婆娘”三个字特别感兴趣。令羽只好无奈地看着她,等她笑完。 等到她终于笑完了,才说到“要是南烛听到别人喊她恶婆娘,一定会气得要命的,不过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我还是不告诉她了。” “她叫南烛么?”令羽道,等面前的女人点头,他继续道“那你叫什么?” “我叫楚香阳。”楚香阳眸子里全是笑意,温暖得不得了,好歹让令羽的心情平复了些。他动动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楚香阳赶紧伸手来扶他,又给他身后垫上枕头。 “谢谢。”令羽不由自主地道。心里在想,好像这个楚香阳和南烛是一派的人,可是性格却为什么是截然相反呢。 楚香阳眨眨眼睛,发上插着的流苏首饰垂在她耳畔,看着灵动到不行,她说“以后你碰到南烛,最好乖乖跟她走哦,学聪明点你就不会撞头上这么大个包了。”她用手指指令羽的额头,脸上笑容灿烂。 提到额头上的伤,令羽心里又黑暗了,现在想起来好傻啊,南烛那个女人果然是下手不留情的,那一记手刀打在他后颈上,现在还疼呢。 “嗯,我知道了,谢谢。”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对这个楚香阳的好感,令羽都想感谢一下。 “这么有礼貌啊。”楚香阳眯着眼,“叫我香阳吧。” “好的。”令羽点头。 “嗯?” “……香阳?”令羽简直无语,他这样是被个女人给调戏了吗? 楚香阳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白底红花的,她把它递给令羽,道“一会有人抬水进来给你沐浴,你用这个。”说罢她就站起身,准备往外面走。 “这个是什么?”令羽拿着小瓶子,百思不得其解,不会是春药之类的东西吧?! 楚香阳回过头来,还是笑,她道,“龙阳春。” 看着关上的门,令羽沉默了,手里的瓶子也被他攥得死紧。 龙阳春是皇室秘用朱砂,他从小用到大的。可是楚香阳她们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这个东西。 可是这一切的疑惑令羽找不到地方去解答,只好带着满腹心思地留在房里。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抬了装着热水的木桶进来,令羽等他们退出去后,便开始沐浴。折腾这么些天,真的有些累了,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等令羽收拾好了,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楚香阳又推了门进来,说是带他去见教主。 令羽没有反驳,静静地跟着楚香阳走。走出房间,他发现这也是个客栈,只是肯定不是原来的那家。 一路上令羽都在想,这个教主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要见他。他在江湖上认识的人不多啊。 楚香阳在一间房前停下,笑意盈盈地推开门,“请进吧。” 令羽踏进去,看到正中间的座位是空的。旁边站了三个女人,先前的南烛,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不过长得很漂亮。而剩下的那个,却让令羽失态地喊出声来。 “啊啊啊!你是庭花。” 第35章:两难境地 第四十九章。 “哟,没想到公子还记得奴家。”那人果然是庭花,还是和在媚阁一模一样的做派,她用手撩了撩耳边的发,用有些嘲讽的语气道,“奴家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令羽一阵无语,原来自己落到庭花这群人手中了么,想想前些日子他还很潇洒地带着人去揍了庭花一顿,果然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今天不是正栽进来了哈哈哈哈。 苦笑,还是苦笑。原来迷迷糊糊听到那个要打他的就是庭花啊,还好楚香阳替他挡过一劫。想到这里,令羽感激地冲楚香阳笑了笑,这个女人看起来最好相处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经历过这么多事,他一身的棱角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楚香阳也温婉一笑,比之张牙舞爪的庭花和冷酷逼人的南烛不知道好了多少。令羽自顾自想着,突然目光又转到那个不知名的女人身上。 刚才进来的时候,令羽就是被惊艳了的,现在靠这么近,更是无意识地被吸引着。不同于楚香阳的高贵之美,或是庭花张扬的美,或是南烛冰冷的美,这个女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把所有的好都集中在身上了。 五官精致得不像话,浑身上下的气质更是让人折服。岁月赋予她山河的颜色,增之一分则太多,减之一分则觉无味,她就那样静静站着,似乎把时间都融进去了。令羽是个断袖,却也楞楞地看着她,眼珠子都仿佛不会转了。 也许是见惯了这样的情景,楚香阳和庭花都笑起来,南烛还是那个样子,冷得惊人。庭花道,“看吧,又一个被我们锦觅美人迷住的男人,也不知道如果那日的是锦觅,你还狠不狠得下心去叫人动手呢?” 庭花说到后面直接是不屑的语气,可令羽完全没有心思去听她说的话。当然,也不是被锦觅迷得七荤八素了。而是,锦觅这个名字,真的很耳熟啊。 锦觅,谁叫锦觅啊。令羽绞尽了脑汁,记忆中才闪现过一个东西,三大美人。对了,就是这个,江湖三大美人,商西跟他说过的,其中一个便是叫锦觅。琼山教的锦觅。 当令羽意识到这个现实的时候,骤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琼山教,西凉的门派,那个全是女子的门派,怪不得媚阁里面的装扮就是西凉的常见风格。西凉与这里相距甚远,她们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还有那个什么教主,找他做什么。 令羽看着面前四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突然又觉得也没那么惊为天人了,反正他不喜欢女人,美人计什么的,对他没用呵。 “怎么了?”楚香阳见令羽脸色变了许多,探过头来关心地问道。 装得真像啊,老子差点就要被你给骗了。令羽看着楚香阳甜美的笑容,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觉得有此时的憋屈,竟然被一群女人给俘虏了,真特么地丢脸。就算有武功,也还是女人啊。 “教主到了。”庭花收敛了刚才的轻挑,正声道。而其他几个人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只有楚香阳依旧脸上挂着笑。 门口进来一个中年女人,面色冷峻。虽是中年,却仍然风姿绰约,乌黑的发髻盘在脑后,表现着一种干练。最显眼的应该是她左半边脸上一大块红色的印记,待她走近了,才看清是一朵琼花。那朵琼花从发际线一直盖到颧骨上,但却让人生不出厌恶,她丹凤眼上挑着,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她直直从令羽面前走过,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等她坐到那中间的位置上时,楚香阳笑着迎上去,站到她旁边,指着令羽道,“教主,人在这里。” 这个女人他不认识,令羽很快地确定了。可是再仔细看看,那个长相又有些奇怪的熟悉,红色的琼花张牙舞爪,一直阻碍着令羽的思路,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别人看了很久的时候,那个女人开口了,“我叫青裳。” 听到她的声音,令羽心头如同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他不但没有收回那对别人说来是冒犯的视线,反而更加好奇,他在自称青裳的女人脸上仔细地查看,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喂,你真是大胆,怎么可以这样一直看着我们教主!”庭花脾气火爆,见令羽如此动作,眉头已经皱紧,隐隐有要发怒的征兆。 “娘——” 谁也没想到,令羽开口竟然喊的是这个,一句声泪俱下的“娘”把在场几个人的心都吓到差点静止,她们的教主什么时候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而令羽却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她们的反应,他看着坐上的那个女人,再次叫了一声,却换了称呼,“母妃。” 青裳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反应,而令羽站在下面都快急哭了,但心里却一直在说,他不会认错的,他一定不会认错的。就算她脸上有了一块莫名其妙的印记,掩盖了大部分的样子,过去的容颜已经很难辨清,但是她的声音他记得。 那个虽然冷酷却包含了关心的声音,那个别扭地让他照顾好自己的声音。令羽的亲娘不是她,可是她却也承载了令羽儿时的很多感情。此刻见到,真是悲从中来。 “教主?”几个人都没说话,还是庭花问的,她看到令羽的模样,有些不确定了,难道他真是教主找的那个人吗?可是教主又为什么不说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青裳几近四十,细看眼角也有了密密的皱纹,她看着令羽,良久,眼眶才终于红了。 “翎儿。”她轻轻唤道,人已经站起来了。 就是在等这一句,令羽激动得无以复加,他急步向青裳走去,站在她面前,看着这张自己以前日思夜念的脸。 其实他对薛青琼的感情有些复杂。以前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以为薛青琼就是自己的母亲,那个时候的记忆有些残缺,他记不得薛青琼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只记得有过这样一个女人,手把手地教他批阅奏折,声音严厉地让他背完治国兵法,板着脸让他下令杀了一个犯了宫规的内侍,她教给他独立,她把他送上皇位,然后就只字未留地消失了。 后来令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原来薛青琼与他并无关系,那个时候,他是恨过她的。她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把他从叶家换走,强迫他坐了别人的皇位,而她的亲生女儿叶重欢,却在叶家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么多年。自己从小爱戴的母妃,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可是现在见到,令羽心里似乎没了那些情绪,就像最开始的一样,他感谢薛青琼,她是在为自己打算,可也把他保护得很好,她强制他学的那些东西,也许原来的自己是无法学到的。如果命运注定交织,那他最多的应该是感恩。他的两个母亲,他都感激。 “翎儿,你还好吗?”青裳伸出手,把高了她半个头的令羽抱住,她的声音颤抖,哪里还有刚才进来的时候那个冷酷的感觉。 第五十章。 母子相认总是让人感动的,青裳,也就是薛青琼,抱着令羽这个自己离别了十多年的养子,在几个属下的面前,泣不成声。 令羽心中这么些天来的痛楚,也终于因为这意外的重逢有所减免。 可是眼下实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对于青裳的突然出现,令羽不是不好奇的。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消息,如果不是他亲爹叶老爷,他恐怕就会永远地以为以前宫里的那个薛青琼已经死了。 当令羽问起的时候,青裳没有多少意外,她秉退了左右,才缓缓地道,“这次我正是为了英雄大会而来。” 令羽当然知道青裳的目的不是琼璧,如果她爱慕荣华富贵的话,那么当年就不会消失得那么彻底了。所以说究其原因,就只有一个,令羽他自己。 果然还没等令羽开口,青裳就带了点责备地瞪了令羽一眼,“怎么这么蠢,好好的皇位都能坐掉了,你以为云疆那老东西是好对付的吗?” “令羽一阵无语,果然骂得好。不过他的心里同时也泛起感动,虽然青裳在责备他,可是那语气里包含的关心是掩饰不了的。 “琼璧是什么时候不在的?”青裳摇摇头,坐下来。明明已经过了好多年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想到这次会因为这种事回来,还一回来就阴差阳错地碰到令羽,她仿佛又回到那个带娃的时候了。 “很久以前宫里发生过一次失窃,我们都怀疑是那次不见的。”令羽如实说了,可是当他话出口后,却发现青裳的脸色有些不对。?青裳问,“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令羽忙说出了具体时间,然后惴惴不安地等着青裳的下言。许久之后,青裳才道,“那次是我。” “什么?”令羽愕然,那次失窃是青裳吗?可是琼璧呢? 青裳知道令羽心中的疑惑,她摇摇头,“我不知道琼璧的下落,我那次去是拿我以前留在宫里的东西,两枚可解百毒的解药。”青裳说到这里低了头下去,有一点点惭愧的意味,“然后我给重欢送去了一枚。” 这一刻,令羽的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对啊,叶重欢是青裳的亲生女儿,她自然是什么都要先替她考虑的。可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如果青裳没有拿走琼璧,那它就还在宫里。 “娘,琼璧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你见过吗?”令羽已经改口叫青裳“娘”了,要是还叫“母妃”的话太引人注意了。 闻言青裳又是一怔,这件事的确是她的错。当初她扶令羽上位,也知道令羽手里根本没有象征国家大部分权利的琼璧,可是她以为坐上了皇位就没事了,所以她匆匆从宫里消失,根本没有去想会有什么后果。现在想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啊,是她低估了琼璧的意义。如果令羽真是皇家血脉,那琼璧在手上也没有多大用处,可是令羽根本就是个假冒的,琼璧就相当于一块护身符。没有了琼璧,他的身份迟早会被拆穿。 当初是她一意孤行将令羽拉上云家的皇位,这么多年令羽承受的也有很多,失去皇位对他不只是心理上的打击,更会有生命上的危险。固然云疆以前对皇位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后面的事谁又说得清呢。如果他发现令羽根本就不姓云,谁也说不清楚他会对令羽做什么。 王者为天,他如果知道自己被一个外姓人压在头上这么多年,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的。 青裳当初一走了之,忽略过去的隐患果然太多太多,更甚至,她连提都没有跟令羽提过琼璧的存在,如果不是苍术的意外发现,恐怕令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琼璧,青裳是见过的。于是她很快取来了纸笔,根据记忆里的印象画出来。 待画到一半,令羽的脸色就变了,这东西他好像见过,但他没有吭声,继续等着青裳动作。等所有的笔画都完了,令羽终于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可以确定了,原来这个东西就是琼璧。 原来琼璧在他身边晃了那么多年,是他一直视而不见的。传说中的琼璧,实际上是云瑶光脖子上挂了十多年的一块玉。 琼璧的名字里有个“琼”字,可是它的样子却与琼一点联系也没有。云瑶光脖子上的那块玉,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外面是透明的,内中的瑞兽麒麟张牙舞爪。 这块玉,令羽已经再熟悉不过了,云瑶光从小戴到大,令羽只以为是她母亲萧皇后给她留下的东西,却没有想到,原来那个就是大名鼎鼎的琼璧。 听了令羽所言,青裳脸上划过一丝阴冷,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就算她亲手把那个男人杀了,可是心里有的那一份执念,还是存在的啊。 对于皇位上的人来说,琼璧是非常重要的。她当年在宫里重获圣宠的那些日子,也有幸见过一面。那个时候,先帝,那个负心的男人曾抱着她柔情蜜意,说以后把琼璧传给她的孩子。可是一转身,这些说过的话都烟消云散,直到先帝死在青裳的手中,他也再没有说过一句有关琼璧的话。 原来他还是把那个东西留给了他的女儿啊,他和萧皇后的女儿。青裳心里掠过一阵阵冷意,她手上的人命很多,那夜带着恨意的屠杀,先帝的很多妃嫔子嗣都没能逃过,可是云瑶光,这个先帝的嫡公主,却活了下来。青裳也记不得,自己怎么就漏掉了这个,后来想起来的时候,她也没那个心思了,她觉得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可是照现在看来,云瑶光却是最大的阻碍。她作为先帝唯一存世的子嗣,如果她知道了令羽的身份,难免不会倒戈相向。就算她没有那种想法,可是还有一个云疆在。云瑶光如果乱了阵脚,那皇位一定会落在云疆的手里。对于云疆,青裳清楚得很,利用云瑶光是他一定会做的事。 “那怎么办,难道我要现在赶回长安去吗?”琼璧在云瑶光那里,令羽知道了,那云疆应该也不会还一无所知,他要做的,就是抢在云疆面前拿到琼璧。可是去与不去,似乎也很难了。这次的英雄大会,令羽更多的是为了商西而来。就算是碰运气,他还是想看看。 青裳摇摇头,“你不用去,长安已经很危险了,你找一个熟悉皇宫地形的人,我派南烛一起去。” 也没有办法了,令羽只能点头。放下商西,他还是做不到。 第36章:英雄大会 第五十一章。 要派人去宫里的话,令羽就只能通知琅华了。琅华现在还和慕容棠酒在一起,令羽只能让前去寻琅华的南烛小心避开慕容棠酒。而令羽,则跟着青裳她们继续向昆仑行去。 此次青裳从西凉来到中原,带了教众三十余人。令羽每日和一大堆女人在一起,真是说不出的别扭。西凉民风开放,男女之别什么的根本不在她们考虑之内,令羽每天和她们朝夕相对,就差同吃同睡了。 在这样的巨大压力上,令羽甚至学会了在大家兴致盎然的时候出去透气。 是夜。 在一家客栈的后院,令羽独自望月哀愁,顺便思念商西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细小的说话声。声源离他不远,但他此刻站在阴影中,别人也看不见他。 是两个人的声音,一男一女。女的那个令羽认得,是锦觅。 当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令羽有些兴奋。要知道,锦觅可不是个一般的女人,就算她没有那个“江湖三大美人”的名头也是如此。南烛冷傲,庭花妩媚,楚香阳高贵,而锦觅却是无法形容的美。虽然令羽已经很确定自己对女人没有感觉了,但还是会被锦觅不经意间惊艳到。 锦觅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深闺里养出的小姐,兰心蕙质,知书达理。令羽不想把她和叶重欢比较,但两人确有相似的地方。锦觅会武功,而且仅次于南烛之下,令羽也能看得出来,青裳最疼的是她。 这样的一个女子,就像一个谜,一个美丽的吸引人的谜。多看一眼便会陷进去。 “觅儿,这次去昆仑和我一道吧。” 锦觅似乎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那个男子的声音一下子就低落了许多,他拉着锦觅的手,说“觅儿,你放心,等我掌握了大权,我就娶你为妻。” 锦觅还是没说话,她一身月色的衣裳在夜风中说不出的飘逸。 “觅儿你一定要等我,不会太久的。”那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又坚定,说不出的自信。 锦觅轻轻地道,“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个男子莞尔一笑,伸出手来,似乎是想抱锦觅一下,可是却被锦觅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月光下影影绰绰,令羽努力在看却也看不清那个男子的面容,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过了一会儿男子便走了,轻功很好。 锦觅还站在原地,令羽也不好出去,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呆在阴暗的角落里等着。 “觅儿。”另一个人走了出来,一直走到锦觅的面前,是青裳。 “教主。”锦觅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声音平稳。 “他又来找你了吗?”青裳问。 锦觅点头,没有半点隐瞒。青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过了一会她又道“可是他的身份……如果他不做那件事,倒也是可以的,可是他又怎么放得下,而且那明瑟妖女也忒讨厌了,总是来扰你。” 锦觅微微低下头去,“教主不用担心,锦觅不会跟他走的,锦觅不会离开琼山教。”青裳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 两个人相对无言,没过一会儿便一起走了。 等完全听不到她们的脚步声了,令羽才重见天日地走出来。心中的疑惑也一重又一重,锦觅私见的男子是谁,而且好像这个人青裳也认识,还有明瑟妖女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可是他什么都还没想起来,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惊得愣了。 “你怎么来了?”令羽觉得自己问的纯粹是傻缺问题,可是他还是问了。 慕容棠酒看着令羽的眼睛,沉声道“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令羽突然就有些心虚了,他被南烛不动声色地带走,事后也没有派去消息,他本来是不想让慕容棠酒卷到这件事里来,可是却忽略了他的感受。 “那个,我不是忙坏了嘛,我忙着赶路呢。”令羽头皮发麻地打着哈哈,怎么感觉这个样子的慕容棠酒有些不对。 “你也知道此去昆仑艰险重重,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我怎么跟璃儿交代。”慕容棠酒眼睛里仿佛有生气的小火苗正在燃烧。他看着令羽一个劲想忽悠自己的样子,想到这几天来夜以继日地找他,心里的气简直是不打一处来,但似乎一些其他的因素也有。 “慕容啊。”令羽挑挑眉毛,心情放松不少,“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这话题跳的……慕容棠酒有些无奈,那股无名火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了,他问“什么问题?” 令羽正了脸色,严肃地道,“你明明爱的是叶舒璃,可是当初为什么一定坚持要娶叶重欢?”如果不是后来的一切变故,叶舒璃在成亲宴上闹的那一出,那么现在的慕容夫人可能就是叶重欢了。 闻言慕容棠酒是沉默了的,他不想说,可是无奈令羽望着他的目光实在是太炽烈,他承受不来,便道,“那是因为我早就在怀疑叶重欢的身份了。” 晴天霹雳啊,就算是在晚上,令羽也觉得自己脑袋里像炸开了一样,什么叫怀疑叶重欢的身份了?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怀疑她的身份的? 但是令羽知道自己不能问,关键时刻还是装傻比较好,如果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果然,事实证明,令羽是想多了。慕容棠酒继续道,“那次杀周寄芙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后颈上有一个琼花印记,我去查了,才知道那是琼山教的标志。这样的印记我后来去叶家也看到了,在叶重欢的手腕上,我无意中看到的。但是周寄芙的印记是后来印上去的,而叶重欢的却是一块天生的胎记。琼花印记很相像,我觉得这不是巧合,叶重欢一定与琼山教有关。果然我后来查到,叶重欢不是叶家的亲生女儿。” 操这个都能查到,你这么神通广大啊,令羽掩饰下心中的悲愤,不动声色地继续问,“然后呢?” “叶家有个儿子不见了,但是到这里我却再也查不下去了。”慕容棠酒满满的无奈。 还好你查不下去了,令羽暗中松了一口气。 “我需要一个助力,我要当上慕容山庄的庄主,就必须找个有实力的同盟者。与叶家相比,我选择了琼山教,所以这也就是我当初要娶叶重欢的原因。”慕容棠酒全部都说出来了,眉心却是皱着的,“可是璃儿那样,我真的不忍心当做没看见。” 原来是庄主争夺战,所以才选择叶重欢的吗。 渣男。 令羽默默地走开。 “令羽?” “一起走吧,我不想和她们一路了,既然你来了,那就一起走吧。” 慕容棠酒抬脚跟上去,嘴角竟然有些不自觉地上扬。 令羽也在笑,只不过他想的是,每次都被别人打晕带走,这次劳资也终于试了一回把别人丢下的爽快感觉了。 第五十二章。 江湖五十年来都推崇正派,武当、峨眉、少林、丐帮都是武林中最具盛名的门派,此次的英雄大会,与其说是争夺琼璧,不如说是证明门派间的水平高低。 武林正派势在必得,其他门派也不甘示弱,令羽和慕容棠酒一路行去,见到的知名或不知名的门派数不胜数。到了昆仑的那日,他们看到了所到门派前去登记的榜单,除了那些正派,还有南疆的蛊帮,夔州的长虹派。这个时候,昆仑已经集结了许多人了,对于此次的英雄大会,都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已经隐逸多年的景阳山庄竟然也来了,在惊讶的同时也感叹琼璧对于世人的吸引力居然有这么大。 还有人说这次来的门派中最有可能夺魁的门派应该是重欢门,可是就在不久前,重欢门的突然消失却让很多人不知所以然,云里雾里。 听到重欢门的名字时,令羽心里痛了一下,脚步都变得踉跄。重欢门本是红极一时的门派,可是就这样消失了呢。这真是一件让人觉得悲伤的事情,知道真相的他,却只能把难过掩饰在心里。 昆仑本来也是有一个正派的,昆仑派。可是现在取而代之的却是血昆仑,多了一个字,性质却全然不同。若是放在平时,很多人在江湖上见了血昆仑的人都要绕着走,但是现在众多门派集中到了一起,大家对血昆仑的忌惮也就放松了许多。但出乎人意料的是,直到现在,离英雄大会没有多少时间了,血昆仑却还没有露面,仿佛对这次的英雄大会不感兴趣似的。众人心中不免有疑惑。 昆仑山麓有很多的寺庙,众多门派就暂居于此。令羽和慕容棠酒到之后的第三天,琼山教也到了。令羽也没有想要避着她们,只是在被青裳看见的时候,毫不意外地被赏了一记责备的眼神。臭小子,敢随便跑,果然越长大越不听话。 令羽低下头轻轻地笑,心里泛起暖意,被管着的感觉也挺好。 这次的英雄大会是门派间任意派出人,进行车轮战。大门派或者是自认为大门派的都不会先出手,那些三教九流之徒在两米高的台子上厮杀的时候,他们就抱着手在台下装逼。 各门派有各门派的本事,这场英雄大会,自然是都要使出看家的本领,不管用剑用鞭用枪都没有问题,但是有一条明文规定,不能用毒,给兵器上喂毒什么的是最让人不齿的做法。这样一来,蛊帮便是最吃亏的。 他们本来就是靠出神入化的蛊术来取胜,可是如果有了这条规定,便只能赤手空拳地与人搏斗。蛊帮里少有几个会功夫的人,很快就全军覆没,当蛊帮的最后一个人败在杜漠秋的手上时,他倒在台上,满脸的不甘。 杜漠秋一脚踩在他肩膀上,逼他认输。台下的人跟着起哄,都没想到景阳山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多年不见的杜漠秋仍然宝刀未老。 就在台下乱哄哄的时候,杜漠秋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的右手一下子狠狠地捏住左手的手腕,靠得近的人都能看见他用了全力,皮肤很快涨红,青筋暴露,那已经近乎紫色的皮肤下游移着一个东西,一条虫子。是蛊。 他眼中厉色闪过,然后很快地松开手,用指甲用力一划,皮肉被划开,刹那间鲜血淋漓,一个小小的虫子从那个地方掉出来,落在地板上。杜漠秋咬着牙,一脚踩了上去,没碾几下就松开脚,那蛊虫已经死了。 “你个狗娘养的!”杜漠秋低咒一声,捡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剑,毫不犹豫地插进了那个蛊帮弟子的胸口。那个弟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口气没上来便去了。 “我的大徒儿!”台下一个年迈的老人尖声叫,“杜漠秋你个老贼!还我徒儿!” 原来这是蛊帮的帮主,刚才死的是他最看重的大徒儿。他悲痛难忍,恨不得冲上来吃了杜漠秋。 “英雄大会严禁用毒用蛊,他阴险狡诈我杀他是对的。”杜漠秋粗着声音,一脚将那个弟子的尸体踢了下台,自己也跟着下台,“邵掌门,方丈,在下中了蛊毒,需要处理一下,希望为我保留成绩,在下等会儿再来。”他冲着在座最有威望的两个老人说话,武当派邵掌门,少林寺的方丈。 两个老人点了点头,对于杜漠秋的行为,他们也无话可说,毕竟合情合理。那个蛊帮弟子,虽然死得有些惨了,但的确是他咎由自取。 得到答复,杜漠秋便甩甩袖子走了,仿佛真的是一个很有风度的庄主。他没有回头,自然也看不见蛊帮众人那愤怒得不得了的样子。蛊帮的帮主蹲在自己徒儿的尸体旁,一双老眼都红了。 令羽一直跟自己说要忍住,可是看见趾高气扬的杜漠秋,他还是忍不住地愤怒。这个人,还叫人吗? “在下慕容长白,请慕容棠酒上来一战。” 就在令羽生气时,突然听到台上传来一个声音,叫的是慕容棠酒。又听名字这么熟悉,他抬头看去,台上站有一个男人,眉目与慕容棠酒有五分像,慕容长白,慕容棠酒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次本是门派间的战斗,可是亲兄弟之间怎么还来这套,众人傻了眼。但是没有人制止,便也就鸦雀无声,都等着慕容棠酒的反应。 令羽扭头看看慕容棠酒,正好看到他皱起眉头,但是他也没有打算拒绝。“你自己小心点,就留在这儿,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慕容棠酒叮嘱令羽,然后便一飞身,上去了。 令羽看着站在台上的慕容棠酒玉树临风的背影,心里暗暗心惊,他和他哥哥两个人关系貌似很不好,这场比拼应该是蓄谋已久的。大家族里的争斗永远都是这样,没有谁会真正地认输,有的只是不死不休,皇宫里如此,慕容山庄亦是如此。 现任的少庄主是慕容棠酒,那就说明身为长子的慕容长白能力不够。一直被自己的弟弟压着,还是一个庶出的弟弟,慕容长白肯定心有不甘,也咽不下这口气。 慕容长白在台上与慕容棠酒两两相望,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凶狠。就算今天慕容山庄家风严谨的名声被毁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让慕容棠酒在这里送命,然后就会取得未来庄主之位。他恨的,只有慕容棠酒一个人罢了。 梦想是美好的,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都是自己认不清自己。慕容长白被仇恨与不甘冲昏了头脑,就这样点名慕容棠酒与之决斗,他也不想想,慕容棠酒能比他名声大,能当上少庄主,凭的会是运气吗? 被打倒三次便是输了,慕容长白上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被众人看出大势已去。只是他仍然不甘心,一双眼睛恨不得要在慕容棠酒身上戳出窟窿来。慕容棠酒永远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是这次,他始终皱着眉头,到最后,他一柄剑压在慕容长白的脖子上,冷着声音,“你下去吧,我不杀你。” 慕容长白羞愤不已,“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一个周寄芙就让你我的关系坏到这种地步了吗?兄长,我有苦衷,可是我不能说,长老们的命令我不能违背,你恨我也好,但我始终当你是兄长的。”慕容棠酒把剑移开,眼里划过一丝丝悲伤。 慕容长白眼神变得很复杂,他盯着慕容棠酒看了好一会儿,才捡起地上的剑,转身下了台,走了。 令羽在下面看着,心里突然就变得难受,他一直知道慕容棠酒有苦衷,可是却没有立场去问。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又岂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 “令羽公子,别来无恙?”一个如同毒蛇般的冷冰冰的声音窜入令羽的耳朵,回过头,是杜漠秋。 令羽下意识地走开了两步,对这个人,他简直恨到了骨子里。 看着令羽的反应,杜漠秋冷笑两声,“当初若不是商西老狗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威胁了杜仲,杜仲不让我出手,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和你的温香软玉楼吗?” 什么!令羽心里一阵颤,是商西吗?因为商西,所以杜漠秋后来才没有来找他的麻烦。令羽这下简直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商西是真的没死,可是他消失前为令羽做的一切又是那些让人痛心。 如果可以,我不要你的一厢情愿,我想和你一起面对啊。 “杜庄主,台上有人叫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慕容棠酒也下台来了,他沉声道,“我已经认输,既然杜庄主回来了,那么现在就是杜庄主你,对琼山教的锦觅。” 令羽因为慕容棠酒的话如梦初醒,抬头往台上看去,那里果然站了风华绝代的锦觅。 可是他心里现在乱糟糟的,好疼好疼。 第37章:念念不忘 第五十三章。 “天呐,那就是传说中的三大美人之一的锦觅吗?” “难道还有假的?琼山教只有女子,教主青裳在那里站着,这肯定是锦觅了。只是没有想到,这锦觅居然真长得如此美丽不可方物,惊为天人呐!” 台下这样的议论声不在少数,众人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锦觅,连转都不会转了。锦觅今日穿的是一身绯色的衣裳,质地轻薄,可是她丝毫不在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端庄大方到了极点,场上其他女子与之相比,都显得清淡无姿。 “杜庄主,请先请吧。”锦觅站立不动,挺直的背更添加了一丝风骨,说是女子,却更比男子坦荡。 杜漠秋冷哼一声,迎着便上去了,他最看不惯这些自恃清高的江湖女子,又不是金枝玉叶,偏要摆那些派头。想起死去的自己的妻子杜吟春,他心里又是一阵痛心疾首,以前的杜吟春,也是一个正正经的深闺小姐,可是后来却成了那个样子。 台上两个人动手很快,锦觅的武器是一柄水月剑,女子的灵巧与剑融合,她动作间,在台上行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令羽看着看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慕容公子。” 叫的是慕容棠酒,来的人是青裳。她一个人走过来,站在他们面前,却像没有看见令羽一样,只单独跟慕容棠酒说话,“慕容公子,我想问问周寄芙的事情,不知可方便告知一二?” “青裳教主。”慕容棠酒抱拳算是打了招呼,“周寄芙以前是你们琼山教的人,你自然是有资格知道的。” “以前?”令羽问。 青裳看了他一眼,点头,“是的,以前。周寄芙已经被逐出琼山教很多年了,她心术不正,我留不得她。只是毕竟也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人都已经去了,多说无益,我只是想知道些她的事情。” 从慕容棠酒的口中,令羽知道了很多,也知道了原来周寄芙与慕容长白是恋人关系。当年的周寄芙以一句情诗打动了慕容长白,“思念成海,水淹长白。”慕容长白就因为如此,不顾她妖女的名声,与她私定终身。因为周寄芙的死是背在慕容棠酒?身上的,所以慕容长白对他恨之入骨。 得知了大概,青裳就回去了。令羽看见她眼眶有些湿润,心里想,他老娘的确是个很善良的女人。 “其实我也不想的。”慕容棠酒突然又闷闷地冒出一句。 “嗯?” “虽然周寄芙是人们所说的妖女,她的所作所为也很让人反感,但是我知道,她是真心与兄长相爱。兄长那么爱她,如果可以,我是不想伤害兄长的。可是长老有令,非要让我杀了周寄芙,不然未来庄主的继承权永远轮不到我。” 令羽看着慕容棠酒有些复杂的眸子,问“你一定要当上庄主吗?”就像皇室子弟一定要经过厮杀才坐上皇位,那个位置对人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慕容棠酒突然就沉默了,嘴巴紧紧地闭上,说不出来话。良久他才道,“我要为我的母亲报仇,不坐上庄主之位我就没有希望。” “你的母亲?”果然深宅内院里不为人知的事情是数不胜数的,令羽感叹。 “其实我才是嫡出,母亲当年被人密谋伤害而死,我无依无靠,才沦为庶出。兄长的母亲被扶上了正房,可是她一直担心我与兄长争夺庄主之位,就时刻提防着我。虽然他的母亲这样,但是兄长与我的关系却很好,他母亲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恰逢那时候周寄芙已经把兄长迷得七荤八素,她就去请示长老们,让长老派我去诛杀周寄芙。她就是想要借这件事情,让我和兄长彻底疏远,如今看来,她也做到了。”慕容棠酒说这些事的时候,语气里的悲伤浓重。 “慕容长白的母亲可以只手遮天吗?长老们难道也愿意看到你和慕容长白不和?” 慕容棠酒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愿意看到,而是他们的职责是寻找一个适合慕容家的继承人。如果我通过了他们的考验,那我就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庄主。其实这也只是一场相互利用罢了,他们顺水推舟,我也在借这个机会,所以是各有所得。”突然间,慕容棠酒又冷冽了神色,“如此看来,璃儿所中之毒应该是诱僧借兄长下的手,所以他们才千方百计引我到这里来想要除掉我。只是如今,我放了兄长,希望他也念着进去的情谊不要再做错事,不然我不会再心软的。” 说到最后,慕容棠酒眼里冷酷的光一闪而过。 令羽缩了缩脖子,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可是他能说什么呢?呵呵,什么都不可以。 场上的打斗还在继续,可是水平高低众人已经明了。杜漠秋一如既往地出手又狠又毒,可是没人可以反对,说什么面对锦觅这么个美女也下得去手,这是英雄大会,这是江湖,不是儿女情长、互相谦让的地方。 但占了上风的并不是杜漠秋,而是锦觅。她身姿轻盈,剑法熟练,令羽只知道南烛武功好,却没有想到锦觅也是个狠角色。锦觅步步为营,杜漠秋边退朝躲,他脸上的厉色从上去就没有收敛过。 就在锦觅快要把他逼下台的时候,杜漠秋突然大喝一声,妖女欺人太甚!”他右手很快往怀里探去,掏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往空中洒去。锦觅反应很快,一下子就飞身让开了,到了台下,只是这样一来,也就失去了机会。下台者,视为认输。不管是被打下去的,还是自己下去的。 “我输了,杜庄主胜。”锦觅道,她回过身,往青裳她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原先众人一直都在猜测为什么锦觅突然自己下台去了,此刻看回去,才发现杜漠秋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瓶子。刚才洒向锦觅的,正是里面的东西。 “那是毒!你们看杜漠秋的手。”有眼尖的人立刻指出来,杜漠秋拿着瓶子的手已经在泛紫,瓶子里的东西是毒无疑了。 这下可真是一个笑话,先前杜漠秋怒斥蛊帮的那个弟子用蛊,现在自己却对锦觅下毒。旁人议论纷纷,令羽却是知道的,这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就像原来诱僧找上门去,杜漠秋把周寄芙的死全部推在慕容棠酒身上。 台下众人鄙夷的有,不屑的有,更有人大着胆子叫杜漠秋滚下去,丝毫不顾及他的颜面。杜漠秋站在台上,恼羞成怒,他也只是想应付一下,只是没想到琼山教那个女人竟然如此阴险,以主动认输来让他身败名裂。他愤怒极了,掌风阵阵,他要朝着正背对他走回去的锦觅下手。 而锦觅根本也没有想到杜漠秋会无耻到这种地步,她完全没有防备的。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时,一枚暗器以很快的速度飞过来,硬生生卡进杜漠秋的膝盖,他一下子就破功了,狠狠地摔在地上,十分狼狈。 这变故真是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千钧一发之时又是谁出的手。 杜漠秋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脸色凶狠地看了周围一圈,然后大吼道,“商西老狗,你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当初是花影扶那个妖女救走的你,这红花镖便是她的东西。” “你有本事就出来,我们一决高低,我不信你会比以前还要厉害!” 杜漠秋还在那里骂骂咧咧,已经近乎癫狂,而令羽却什么都再听不进去,刚才的镖是一个男人发出来的,云傅,云疆的儿子。他看到了,就在那边。可是杜漠秋说的是真的吗?商西真的来了吗?他心里巨大的难过,就算刚才发现了云傅的那种兴奋也没有了,他满脑子都是商西,商西,他真的来了吗? “商西老狗,你的相好就在这里,你不出来见见他么?”杜漠秋无所不用其极,一手指着令羽,一边咬牙切齿。 慕容棠酒急忙用身子遮住了令羽,这里人太多,他怕有不测。 可是令羽已经没心思躲了,他看到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一行人从中间走来。 当头的那个人,一身红衣猎猎,眉眼沉稳。 那个人,他好像姓商啊。 第五十四章。 这一刻,令羽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整个世界只有那一个人。他迈着步子走来,一步一步,更像是走在令羽心上。 无穷尽的思念迸发出来,迅速积聚在令羽眼眶里,泪水模糊了视线,令羽抬袖子擦擦,继续看,他舍不得错过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他还是那样,英姿飒爽,风骨天成,灼灼的红衣衬着他的骄傲,如画的眉眼令人无法移开眼。他是商西,是那个让令羽牵肠挂肚的商西。 场上已经安静得不能再安静了,就算是之前聒噪至极的杜漠秋,此刻也停了下来。每个人都看着商西,不管是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那样风华绝代的人物,没有几个人能够忽视。 先前重欢门的消失让江湖上议论纷纷,都想不出这样一个红极一时的门派一夜之间遭遇了什么变故。可是现在商西的归来,却真真是震撼了人心。 “杜庄主,别来无恙。”一句轻笑打破了全场的寂静,却不是商西,而是走在他身后的一个女人,花影扶。 原来杜漠秋说的果然是真,是花影扶救了商西。令羽呆呆地看着,突然觉得心里难受得不得了。在商西最脆弱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他却离他而去,在那个让人后怕的夜晚。 “妖女,我跟你红花教无冤无仇,你为何跟我作对?”杜漠秋铁青着脸,恨恨道。 花影扶,红花教的圣母,这个名字令羽还记得。花影扶是个美艳的女人,穿着打扮也很大胆,很久以前她去过重欢门,说的是愿意让圣女侍奉商西。红花教有一圣母一圣女,圣母花影扶,圣女花明瑟。电光火石间,令羽想到曾经也从青裳口中听过花明瑟这个名字,还有云傅,云傅所用的暗器便是红花镖。这红花教到底是什么来路,云傅与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跟你作对就跟你作对,那是我一个人的事,干嘛扯上红花教。”花影扶说话大胆,毫不在意场上的这么多人,她微微挑着眉,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杜漠秋差点气结,反正跟他过不去的人他也不会让她好过,杜漠秋一把拔了膝盖上的红花镖,扔在地上,不顾往外汩汩流出的鲜血,然后张牙舞爪地朝花影扶冲了上去。 见状,花影扶眉目一敛,就上去迎战,身手利落,动作间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格外地迷人。但是相信让更多人感兴趣的,应该是她和商西一起出现这件事。 花影扶没多少花哨的招式,可就是把杜漠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连败退。 杜漠秋已经没工夫去愤怒,他用尽自己毕生所学,艰难地抵抗花影扶的进攻,他不能输,他怎么可以输! 但他最后还是输了,?也许从碰上锦觅之后,杜漠秋的运气就到头了,一连输在两个女人的手上。场中人声鼎沸,无不是唏嘘不已。红花教的名声大的时候是在以前,如今却已有没落,可是这次出手的花影扶,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么厉害,确定是红花教的人吗。 当所有人以为杜漠秋要死在花影扶的手上时,花影扶却退了回去,美其名曰“点到为止”。 场中人连着杜漠秋都快要吐血不止,这叫点到为止?这叫点到为止吗!!都快要把人活活打死了好吗。众人啼笑皆非,这果真是个妖女,可是谁又敢说出口呢。 杜漠秋身体上所受的苦远远比不上心中的愤怒,他不再看花影扶,转而向商西道,“你上来,今天我要和你决一死战,为我死去的妻子报仇!”杜漠秋眼睛赤红,恨不得将商西拆开吃了。 “杜庄主已经受了重伤,确定要继续吗?”武当派的邵掌门实在看不过去,站出来说了句话。 “杀妻之痛,杜某怎么可以忘记!” “既是私人恩怨,那就请杜庄主与……”邵掌门停顿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商西,最后他长叹一声,“请杜庄主下去解决吧。”意思就是,这里的英雄大会,由不得你放肆。 杜漠秋嘴角一口血溢出来,今天他偏要在这里打,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商西你有种就上来!” 他话音刚落,众人眼前就闪过一道红影,再看时,商西已经站到台上去了,面无表情,却更是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杜漠秋起初也被吓了一跳,他后退两步站定,“昔日你杀了我的妻子,今日我便要全部讨回来。” 商西笑了,一点都不复杂的笑,仿佛杜漠秋说的就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没有其他的意思。他道,“我杀的?” 杜漠秋脖子哽了哽,还是点头道,“不是你还有谁?若不是你不让林瑾瑜出手,我妻子会死吗?” “既然说是我杀的,那就是我杀的吧。”商西轻轻地道,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很快让杜漠秋更加愤怒,他握着手中的剑冲过来,“狗贼拿命来!” “哐当”一声,剑掉落外的声音。 杜漠秋惊恐不已地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不相信,怎么可能?就算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又怎么可能会被商西一招解决掉。他明明就还没有看见商西出手,那么远的距离,他是怎么中招的,商西的功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消失的这段时间他干什么去了。杜漠秋很想相信是台下某一个人的暗器,可是这不可能,商西在那边缓缓地笑了,他笑得那么志在必得,那么骄傲,就像从前的重欢门门主。 怎么可能?!他不是在那个晚上灭掉了他的自尊吗,他不是把他踩在脚底下了吗?他不会输的,他已经打败了商西。 杜漠秋就这样自己慢慢地催眠自己,死在一摊血泊中。眼睛没有闭上,还在不相信自己会输。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但心里都是咋舌不已,这出神入化的功夫,难道果真是那个重欢门的门主回来了,看情况,好像还比之前更厉害了。 “重欢门正式更名为重欢宫,今日借这英雄大会,见过各位武林之友。”有一个人走出来,中气十足地说道。是白敛。他身后一帮人也跟着他,抱拳作揖。 各大门派愣了一会,然而也只是一会,然后便相继拱手,朝着商西道,“商宫主。” 商西一个人在台上迎风而立,面对各大门派,他都一一回应,脸上始终带着轻浅却又得体的笑容。 如果是以前,令羽一定会被那片笑容晃花眼,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那个人是商西,他没死,他回来了,可是现在的他啊,却又那么陌生。 “今日的比试就到这里,明日再继续。”不知不觉已经夕阳西下,邵掌门宣布隔日再继续。 慕容棠酒看着左右逢迎的商西,又看看失魂落魄的令羽,轻叹一声,还是把令羽拉走了。 第38章:几句执着 第五十五章。 入夜以后,时间便过得很慢了。潇潇冷月,无边寂静。 令羽用过了晚饭,还是觉得心绪不宁,他迫切知道那个人的一切。用两小块碎银向路过的乞丐买来商西等人的歇脚处,令羽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与慕容棠酒共住的房间。 他下意识地不想让慕容棠酒知道,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其实这时候出来应该是很危险的,可是令羽管不了那么多了,与其坐着心急如焚地干等,他不如去瞧个清楚。从商西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忽视,令羽都觉得不能承受,心里闷得要死,喘不过气来。 还有商西的眼睛。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令羽可以肯定,那个时候商西的眼睛是废了的,绝对没有再恢复光明的可能,可是如今出现的商西,却依旧拥有一双轻易震慑人心的眸子。尽管令羽在那里面没有看到温柔,但商西的确是能够看到的。 还有花影扶,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三大护法他也只看到白敛,还有其他的人呢? 令羽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他不想憋着,那样真的很难受。 商西一队人也住在寺庙里,不过屋子外面的防守不多。令羽一看,心中一喜,正打算发挥毕生的智慧悄无声息地潜进去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你过去,把那边的公子请过来。” 是白敛,他换了一套黑色的劲装,整个人更像是黑夜里的鬼魅。此刻他正指着令羽,让手下过去请人。 真是衰到家了,没想到到了武林中,他完完全全的是个菜鸟。令羽一边懊恼,一边跟着那个人走到白敛的面前。他又苦中作乐地想,这样也好,总比一会儿被别人当场捉住好得要多。 “令羽公子。”等令羽走到他面前,白敛恭敬地叫了一声。可是仔细察觉,又发现里面夹有一分疏远,更像是客套话。 可令羽现在哪里注意得到这么多,他听见白敛叫自己的名字,大喜过望,他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亮闪闪的光,“白敛你记得我?” “温香软玉楼的令羽公子。”白敛轻笑,“谁会不知道呢?” 令羽这才感觉到不对,他看着白敛,仿佛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以前的白敛或许有因为商西的关系对他客气,可是从来不会像这样的,白敛脸上的笑一点也不真实,让人感觉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心情一下子从山癫跌到谷底,令羽哭丧着脸,“白敛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其实令羽也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很蠢,怎么会不记得他了。如果是失忆的话,一个人失忆就行了,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跟着失忆吧。白敛不认他,那就是故意的了。 令羽直觉自己心脏上有了毛病,一阵一阵地抽痛。良久没有等到白敛的回答,他转身欲走。 白敛却又在后面叫住了他,“令羽公子怎么就走了?难道公子这次来不是要见我们宫主的吗?” 令羽站在原地,两只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是啊,他是来见商西的。可是这个样子,他还有勇气去吗? “令羽公子跟我来吧。”白敛悄悄地轻叹一声,在前面带路。跟在他身后的令羽低埋着头,有好几次,他都想掉头回去了。可是,他舍不得啊。 白敛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伸手给令羽推开门,道“这便是了,令羽公子进去吧。” 令羽进门的时候差点又被门槛绊了一下,白敛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公子小心。”令羽感激地一笑,心里却是更加地紧张了。 白敛退出去以后,令羽便大着胆子往里面走。房间不大,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一抹飘红的袖角。 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在喉咙里转了好久都没办法叫出来,令羽眉头紧皱,他想看到他,可是走到他面前又退却了。令羽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耳朵旁边里嗡嗡嗡的,复杂的情绪充斥了头脑。 他能肯定商西也看到他了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叫他,他也像白敛一样“不认识”他吗?还是,他在生气。气他丢下他一个人走了,气他什么都不管留他一人生死未卜,气他……令羽知道自己错了,他心里的愧疚简直要变成眼泪冲出眼眶,可是他不能哭。他怎么能轻易就哭呢。 沉默是最让人害怕的东西,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令羽站了一会,脚有些发麻。时间越久,他越是心虚,果然呵,他就是不该来的。 令羽想走了。 “令羽公子,请问有什么事?” 这样客气的声音让令羽的心里一颤,可是这不是商西,这是花影扶。 令羽猛的抬头看去,看到花枝招展的花影扶正斜斜地靠在床上,而站在床边的,正是让令羽此刻怕到心里的商西。 花影扶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是什么关系?如同一块巨石沉入水中,令羽的心情被压得低到不能再低。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问他有什么事,他能说有什么事,难道说是来看看商西还认不认他吗?商西的目光里面没有感情,他站在那里,更像是一尊石像,他看着令羽,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令羽公子如果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夜深了,也该休息了。”花影扶靠在床上,懒散的样子让人浮想联翩。 令羽对她表现出来的那种强烈的主人公姿态非常不满,在这个屋里,花影扶俨然一个女主人,就算她看起来和商西那么地不配,可是商西面对如此没有任何反驳还是让令羽心头刺痛。 “算了我还是回去了,打扰了。”令羽再没有勇气待下去,他夺门而出,生平第一次在自己爱的人面前这么狼狈。 一出门,冷风迎面吹来,脚步比来时更加沉重,他不敢想象,如果商西不要他,他要怎么办。他这么久以来的执着又算什么。 “令羽公子,要回去了吗。”又是白敛,他站在那里,眼神悲悯地看着令羽。 可是他没有等到令羽的回答,他看见令羽很快又折回去,朝着商西的房间。白敛再次叹气,转身离开了。 令羽也许一无是处,但他有个很浪荡的习惯,就是就算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无法相信。他这次回去,就是要看看商西是不是在骗他,花影扶的所有所为只是假象而已? 从窗户外面看去,里面两个人还是令羽离开之前的姿势。令羽不由得有些庆幸,也许他这次回来对了呢。 “他的事情你要怎么办?”是花影扶在问商西。 商西面无表情,“不知道,但是我不可能让他回去的。” “那你要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 两个人的谈话如同惊雷般震撼了令羽,他们在说他吗?不可能让他回去,难道是要杀了他么?商西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要杀了他,所以说,这次商西也是为了琼璧来的? 令羽仿佛站也站不稳了,他手扶着墙,艰难地维持着动作,他不敢动,如果他们要杀他的话,他肯定是没有活路的。可是这到底要他怎么相信,他日思夜念的商西再次出现竟然是为了要杀他?! “多谢你帮我这么多。”商西对花影扶的道谢声。 “你知道我的心意的,只要你……唔……”花影扶后面的话全部支吾不清,空气中突然有一种迷乱的气氛。令羽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那里面,两个人正相互交缠。就在刚才花影扶说话的时候,商西一把揽住了她,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花影扶的脸上是幸福而又享受的表情,她没有娇羞,仿佛和商西做这种事已经是种习惯了一样。 哀莫大于心死。令羽知道自己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可是他心中仅剩的一点点希望也在刚才被无情地磨灭,就像那次他偷看沈玉亲吻商西一样,这次花影扶和商西的亲密也同样让他痛苦得不能自己。 他脚步踉跄,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房间里面是什么情景,他这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了。 还是来时路,却更比来时长。令羽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脸上的泪痕已经风干,但看着还是尤为狼狈。他走到一处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声音。 原来是蛊帮的那些人,他们正在抽打杜漠秋的尸体。杜漠秋下午死的,尸体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身上的血迹遍布还是很狰狞。杜漠秋杀了蛊帮帮主的大弟子,现在又被商西杀了,肯定没有好下场。蛊帮本就是小派,也不能指望他们有什么大气度。鞭尸什么的,算是情理之中。 只是现在的令羽看着,心里非但没有报了仇的痛快感,反而泛着一丝丝的苦涩。活着的时候不管多么风光,死了不也还是一抔黄土。归尘归土归不去故乡,忘世忘俗忘不了长恨。 “那边是什么人!”有谁发现了令羽,然后几个人便朝着这边走过来。 令羽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个人带着逃开。夜风飒飒,漫夜无边。 “杜仲?”令羽看着救了自己的人,不是一般的惊讶。 杜仲把令羽放在地上,看着他,却没有接他的话,只沉声道,“明日诱僧会和血昆仑一起来,解药在他身上。” 令羽被惊得不知所措,他知道杜仲所说的是叶舒璃需要的解药,可是杜仲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他们不是对立的两方吗? 看样子杜仲也没想说太多,他转过身想要走了,令羽一句话突然出口,“刚才那边,杜漠秋……”他想说,杜漠秋被那样对待,杜仲不管吗? 杜仲停了脚步,“我跟他没有关系,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也够了。”说到杜漠秋,杜仲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善。 令羽没有再问,看着杜仲走失在夜色里。一晚上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心里百感交集,一转身却又撞到一个人。 慕容棠酒面色焦急,“总算找到你了,担心死……”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令羽看到他的那一刻,已经红了眼眶,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声音哽咽,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这样的令羽,那么无助,那么让人心疼,慕容棠酒心里突然皱成一团,他把手放在令羽头上,轻柔地安抚。 不远处一个人影不甚清晰,他脚下是铺满的枯枝,可是他踩在上面,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他的手紧握成拳,面无表情,眸子里却是无穷无尽的哀伤。 第五十六章。 翌日,英雄大会照常进行。 令羽推托着不想去要留在房间里,可是慕容棠酒想到他的状况,哪里能放心得下,只能也留下来陪着他。 坐了差不多两个钟头,令羽再也不能直视自己的自私。就因为他的个人情绪,难道就要让慕容棠酒也待在这里吗。叶舒璃的解药还没有拿到,如果什么事都不做的话,那就真的是白来一趟了。 见令羽又说要去,慕容棠酒虽然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两个人便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去了。 去时不出意料,台上的那个人是商西。台下阵阵叫好,为的无非是商西高超的武功,各大门派都有派出人去,可是却通通没有可以战胜他的。这又是车轮战,就算不说武功,体力也消耗得很快,常人根本不能连续打上三场。可是如果解决对手的速度够快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商西就是这样的人。刚才上去的是长虹派的长老,四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身体健壮,功力深厚。可是他对上商西,依然没能在台上坚持上半盏茶的时间,最后无奈下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就算是令羽,看到的时候也震惊了,如今的商西果然比往日还要强,那种意气风发真的很让人着迷。可他一偏过头,却看见身旁的慕容棠酒一脸的激动或者是兴奋?慕容棠酒此刻看着的,正是台上的商西。 “你怎么了?”令羽不禁愕然。慕容棠酒方才察觉自己失态,他迅速地恢复常色,道“没事。” 令羽肯定是不信的,只是也不好问。他站在原地,再也无法把目光往台上放,每看一次,他的心都会多痛一分。 他看到花影扶站在那边,脸上是骄傲而又自豪的表情。她身后站着一帮人,俨然阵势很大。那些,都是重欢宫的人,跟他没有关系。 慢着,那是谁!令羽突然看到一个熟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英雄大会看到他了。他看到云傅在人群里穿梭,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不知道他是在躲谁还是在找谁? 也许是令羽的目光太过强烈,云傅突然一下子就看过来,令羽来不及躲避,被他看个正着。云傅的嘴角斜斜地勾起,他没有心虚,他反而在笑,带着挑衅般的笑。 令羽心中一阵愤怒,云傅的野心已经膨胀得不能控制了,他对皇位已经是势在必得了吗?其实令羽想起来也是好笑,自己不是云家的血脉,云傅也不是,两个外人为了那个位置抢得头破血流,值得吗?可是令羽不能放弃,他为了回去,已经失去了太多,他不能让所有人失望,也不能让自己失望。 昨晚琅华和南烛就从长安回来了,她们并没有把琼璧带回来。不是云瑶光不给,云瑶光现在根本就还不知道那是琼璧,她脖子上的琼璧是被云傅给拿去的。 令羽是通过青裳才知道琼璧长什么样子,而云傅和云疆他们则是找到了当年打造琼璧的工匠,如果想得坏一点,那个工匠应该是已经被灭口了的。云疆不可能还留着他,然后被令羽找到。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令羽真是痛心疾首,云瑶光怎么回事,就算她不知道那是琼璧,那也是她从小戴到大的东西啊,就这么轻易给了云傅吗?不然就是另一个结果了,她和云疆达成了某种协议。 琼璧现在在云傅的手上,可是云傅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令羽的面前,由此可以看出他已经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 不管是哪种局面,都是令羽不愿意看到的,他头疼不已,事情真是越来越棘手了。 “看,那是樱白!血昆仑的人来了!” 不知道是谁指着英雄大会的入口大喊了一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去了,令羽转头看去,看到一个穿着绯色衣服的男人迎风飞来,稳稳地落在台上。令羽回过神来的时候,云傅已经消失不见了。 血昆仑是江湖有名的邪教,先前众人还议论它不出现,现在来的时候却又惊到不少人。 “血昆仑上有一个圣主,下分两个堂,墨云堂和锦画堂,台上那个是墨云堂的堂主樱白。”慕容棠酒在令羽耳边说道,令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一点点警惕,心里暗想这个血昆仑果然厉害,连慕容棠酒都会有这种反应。 樱白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长相算得上是俊美,只是太过冷酷,简直就是翻版的南烛,让人不自觉地退避三舍,没有让人想靠近的欲望。他身上最惹人注目的是那身衣裳,外表明明是一个冷情的人,可是却偏要穿绯色的衣裳,上面用白色的丝线勾勒灿烂开放的樱花,倒是和他的名字照应了。 他也站在台上,面对着商西。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台上本来还有一个人的,他原先打算和商西比试,可是樱白的突然到来,让他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了,于是赶紧下了台。 台下又安静了,都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谁也不能大胆猜测,台上一个事臭名远扬的血昆仑堂主,一个是重返江湖势如破竹的重欢宫商西,他们大多数人,与这二人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玩的。 “动手吧。”樱白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腊月里的寒冰,冷进人心。 “宫主让属下来吧,白敛愿意接樱白堂主的招。”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白敛竟然上台去了,而商西对此也没异议,一飞身已经站在台下了。 樱白眼里闪过一丝阴鸷,瞧不起他吗?但他还是迅速摆开招式,向白敛进攻。 两个人其实是势均力敌的,多日不见,白敛的鞭法又进步了不少,而樱白是徒手打斗。在台下的人看来,两个人的身形都变换得很快,动作娴熟,下招有力。 最后输的是白敛,因为一个停顿,就被樱白趁机抢了动作,然后被打倒。台下有人开始小声议论了,可是商西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反应。 樱白看了一眼白敛,全是不屑的意味。他转过头,叫台下的商西,“请商宫主上来,今日樱白要讨教一番。” “你不配。”商西轻轻地吐露一句,但却可以让所有人听清楚。 你不配。三个字就把商西所有的骄傲和狂妄表现出来,樱白皱紧了眉头,开始咬牙切齿,竟然说他不配? “看来商宫主还真是自负呢,我让你一句你便当真了?”樱白不会笑,可是他话里的那些鄙夷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的,“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断袖罢了,男男苟合,过去的沈玉,现在的令羽?呵。”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令羽,又看回商西,“别忘了,你的沈玉是怎么死的?我们照样可以让令羽成为过去的沈玉。”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给我闭嘴!”白敛忍不下这口气,他离樱白最近,立刻上前给了他两巴掌。 樱白措手不及,只觉得两颊火辣辣的疼,白敛竟然敢打他!他恼羞成怒,战斗一触即发。 “够了。”商西沉声道,他上了台,一掌挥开樱白,眼神阴冷。 樱白被打得退了几步,过了一会儿,他的嘴角竟然溢出血来,他用手狠狠地擦了一下,“徒死挣扎!”甩下这句话,他便使出轻功离开,所过之处无人不让路。 令羽真是心痛得无以复加,樱白说的话他可以不当成是侮辱,可商西的冷淡还是再一次伤到他。也许商西的生气只是为了沈玉而已,只是为了别人把他和沈玉相提并论而已。 “快追诱僧!”突发状况总是很多,在这样混乱的情形下,诱僧突然出现。其实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昨晚杜仲就已经告诉过他了。 这是令羽第一次见到诱僧,果然是个和尚,没有头发,眉眼生得猥琐,表情让人不寒而栗。刚才喊的人是慕容棠酒,他已经追过去和诱僧打起来了,诱僧明显不敌,就在他快要被慕容棠酒制服的时候,突然从怀里丢出一个瓶子来。 令羽的第一反应是解药,可是诱僧诡计多端,他不敢确定。 “那就是解药,我认得。”慕容长白突然出现,对着令羽说道,“诱僧把解药丢出来是想转移棠酒的注意力,然后自己逃脱,可是棠酒那么恨他,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听到这里,令羽便没有多少犹豫了,他过去捡起瓶子,却听到阵阵风声,一回头是慕容长白狰狞的脸。 卧槽你这个坏人! 令羽慌了,随意看去的时候却看到商西眼里闪过的一丝焦急,他沉下心来,不管了,就赌一把。他捏紧了手中的瓶子,没有一丝闪躲地迎上了慕容长白拍来的一掌。 胸口一阵剧痛,令羽也没有力气去看商西了,他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第39章:有生不忘 第五十七章。 “咦?你醒了啊,你终于醒了。” 令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弓着身子在看他,一见令羽醒了脸上出现一抹喜色。 “你是谁?”令羽没有紧张,只轻轻地问了一句。 女孩子长得明眉皓齿,很天真的样子,她笑了笑,唇边有浅浅的梨涡,她说“我叫糯糯,你就这样叫我就好了。” 令羽脑子里突然出现三条黑线,这是什么鬼名字!不过她那个样子也的确酥酥糯糯的,只是自己现在在的这个地方好像很熟悉啊。令羽四周打量着,想法越来越清晰,终于在那个人从门口进来的时候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啊,宫主你来了,那糯糯就下去了。”糯糯见了来人,乖巧地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好。”商西点点头,态度有些轻松。令羽看着,突然觉得他对这个女孩子有些不一样,可是令羽要现在想的,应该是自己的问题。 “醒了?”商西走过来,温柔地问道。 令羽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神都变得木呆呆的。之前他的确是试试的,他不知道慕容长白的那一掌下来会有什么后果,他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只是想知道商西的真心罢了。他舍不得,他放不下,他忘不了,商西,注定是他的劫数。 见令羽久久不回答,商西有些薄怒,他伸手一巴掌拍在令羽的头上,“这么胡闹,如果你真的死了,要我怎么办!” 商西在说什么?令羽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还那样将他视若不见的商西现在却是这种反应,原来那些的确是假装的吗? 一下子悲从中来,又像巨大的失望后来临的巨大的喜悦,令羽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一下子谷底一下子山巅的滋味不是这么好受的。 那些一起有过的欢笑,那些嵌在长风里的岁月,像那次洛阳长宁街叶家屋檐,一个人寂寞等,一个人萧瑟看;像那次长安夜里大雪纷飞,令羽一句“不带上我一起么”;像那次景阳山庄危险四伏,商西不顾危险的出现,还有无数次颠鸾倒凤,无数次嗔痴爱恨,无数次日思夜念。令羽不是第一次回忆,可是每次想到都会想哭,如果这些都可以随随便便说忘掉的话,他真的找不到爱的意义。 爱过谁人,心照不宣。 令羽坐起来,将头埋在膝盖上,声音沉闷,又像带着哭腔,“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忘了。” “有生之年不敢忘。”商西微微闭了眼,伸手去抱住令羽。 分开的这些日夜,他不是不痛。再次相逢却不能相认,他的内心也很煎熬。他不是铁石心肠,他不会百毒不侵,令羽一次又一次受伤的眼神,他也不是没有看见,可他能做什么呢,不也就是人前无事人后痛死。 令羽啊,这个小傻瓜,他怎么会忘记他,他怎么会忍心不理他。 压抑了这么久的令羽这次终于在商西怀里哭得痛痛快快,沉寂了多日的心,也终于再次跳动。他不是对商西没有信心,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他辜负商西太多,而商西付出的也太多,他还不起。 有生之年不敢忘。 商西是这样说的,令羽狠狠地将这句话记在心里。他也是,有生之年不敢忘。 第五十八章。 “好了,别哭了,看你,我从来都没看过你这样狼狈的。”见令羽一直哭个不停,商西终于开始心疼,令羽才中了慕容长白的那一掌,这样下去,身体肯定承受不住。 慕容长白。商西眼里闪过一抹阴鸷,这个名字他记住了,他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令羽也觉得自己这次挺像个小娘们的,可是他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这有什么的,他在商西面前丢过的脸还算少吗。也就只有商西了,他才会把自己所有的不堪摆出来。 看令羽哭得越来越起劲,商西又觉得好笑,他拍拍令羽的背,“你看你这个样子还像个皇帝吗?好歹一国之君啊。” 商西的话音一落,令羽的身子就整个一僵,皇帝!一国之君!商西知道了什么?! “怎么了?”商西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看着令羽的反应觉得奇怪。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令羽连哭也忘记了,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商西,里面有些复杂的情绪。这个意思是,商西知道他的身份了是吗? 商西也沉默了,良久他才道,“那次在长安就知道了。” 如同遭受重击,令羽心里难受得不得了。他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商西一直不知道的,原来从那次就被发现了吗?令羽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是被人发现的心虚,还是觉得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的商西很陌生。 其实也是怪他自己,那次回宫去,莫名地消失了五个月,后来又稀里糊涂地出现,商西不怀疑他才怪。可是他还是觉得后怕,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被商西看清了的,他知道他想隐瞒的一切,他没有一点隐私。 刚刚还很感人的场面一下子就变得古怪了,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令羽再也没有勇气去看商西。 “对不起。”很久很久,空寂了长时间的屋子里才响起一句道歉,商西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落寞。 “我才应该说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久。”令羽很快就顺着台阶下了,也许真的是两个人都有错,他没有理由去怪商西。如果商西早就揭穿他的身份的话,那他们一定早就结束了。 是这样的吧。 “令羽,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说吧。” 商西叹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有些话我也就这样说了吧,之前我的确是抱着些玩玩的态度,后来却不知不觉地沦陷了,那次在叶家,你在外面看了我一夜,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商西才终于说出来。 令羽没敢看他的眼睛,他心里有些闷闷的。 商西继续说,“从那次那次我就想好好跟你在一起了,可是后来你又消失了,整整五个月,我找了你好久,都要放弃的时候你却又出现。那次在长安遇上你,然后把你带走,其实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后来我知道你的身份,有过退却,有过想放弃,可是我就特么地放不下,你我都是个男人,我也没想到自己断袖断得这么彻底。?” 令羽默默地捂着脸,有些莫名的羞涩。 “我开始只以为你是皇帝,便没想那么多,后来我又知道,原来你是叶家的人,你是叶家的亲生儿子。我知道你最真实的身份后,我就再也无法控制我的感情了。”商西拉下令羽的手,让他直视自己,“令羽,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早就遇到过了。” “嗯?什么?”商西话题转得有些快,令羽又跟不上了。 商西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给令羽看,那是一支老式的凤凰钗,可遗憾的是,令羽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商西看着令羽睁得大大的无辜的眼,又没忍住想拍他的冲动,“小傻逼你这记性真伤人!” 令羽心里憋屈得要死,他是真的没有想起来,难道这凤凰钗是他的?哦,好像有一点儿印象了。小时候叶母喜欢把他打扮成女孩子,这些首饰什么的也很常见,可是和商西说的还是联系不起来啊。 商西也无奈了,只得和令羽说了自己记忆中的事情,他小时候遇到的那个人是令羽,原来他一直把叶重欢认成了令羽,他的执念一直都是令羽,那场薛青琼主导的移花接木,他被骗了啊。 真相震惊了令羽,原来自己的情敌是小时候的自己。这么惨痛的事实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原来叶重欢一直都是个小透明。小透明受苦了。 “猿粪啊猿粪!”令羽扯着商西的袖子,非常开心。商西嫌弃他傻兮兮的样子,但脸上也有笑容,“我不会放开你的,这辈子都不会。” 又被变相表白了,令羽持续羞涩中。 “不要这样了,说说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令羽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正经起来的问题。 商西眼角有怜惜,这段时间是他错了,一点消息也没给令羽。他道,“那次是花影扶救了我,整个重欢门受到重创,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也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所以我重建了重欢宫,现在虽然小有所成,可是和那个人比起来,还是有差距,我要打败他,就还要努力。” “那个人?是血昆仑的圣主吗?” “对的,就是他,我们之间的恩怨太多,我放不下,他也放不下的,这次回来没有认你,也是怕你被惦记上,有危险。可是我哪里想到,你会用不破不立这一招,居然逼我。” 令羽听得好心疼,商西真的要肩负很多东西,他伸手轻轻摸过商西的脸,“你的眼睛?” 商西的眸色暗淡了一下,声音也低下去了,“是素问的。”对于死去的属下,他是心怀感激并且愧疚的。 原来素问真的死了,令羽心上一阵钝痛,如果琅华知道了,肯定要伤心的吧。 “宫主,你在吗?”门外突然传来花影扶的声音。 令羽迅速地看商西一眼,商西点了点头,“是我叫她来的。”说完他朝着门外叫花影扶进来。 令羽赶紧擦擦脸上的泪痕,一边又想到昨晚上看到的商西和花影扶两个人亲吻的场景,耳边突然传来商西的低笑,令羽狠狠地瞪他一眼,那件事一定要好好算账。 花影扶进来了,她当然看见了坐在商西身边的令羽,只是没有多少诧异也没有打量,只是正经地道,“令羽公子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令羽疑惑,商西却道,“你不是找云傅吗?云傅是红花教的少主,而她是红花教的前任圣母,她知道一些东西。” 云傅是云疆在外抱养的,只是令羽怎么也想不到他是这个身份,居然是红花教的少主,怪不得他也会使红花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云傅背后就还有一支力量,令羽又开始头疼,对手很强硬呐。 “云傅是要夺取皇位吗?” 花影扶点了点头,这个问题白痴都知道啊喂,也不知道令羽是不是傻了,“他一旦上位,就不再是江湖中人,那红花教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我早就离开了。” “那云傅和琼山教的锦觅是什么关系?”上次锦觅险些被杜漠秋暗算,是云傅救了她,令羽还是记得的。 这个问题问到点上了,花影扶笑笑,“他们是恋人关系,不过我总觉得锦觅那小丫头是在利用他。而且云傅不仅和锦觅有关系,和琼山教主青裳也有关系。” “啊,和青裳也有关系?”这个云傅可真不是人!令羽暗暗地鄙夷他。 商西笑了,花影扶也笑,“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青裳是云傅的姨母,他们是亲戚关系。” 令羽囧了,原来是亲戚关系,他还以为……真是罪过,只是青裳怎么会是云傅的姨母呢?他记得青裳有一个姐姐,叫薛红湘的,云傅不会是薛红湘的儿子吧。 “没错,云傅就是薛红湘的儿子,红花教的前任教主是薛红湘。如果不是云傅,我也还不知道原来青裳就是过去的薛青琼呢,我真的以为她死了。”花影扶其实对薛青琼挺崇拜的。 听了花影扶的解释,令羽无语了,真是好复杂的关系,这样一来,青裳要帮的会不会是云傅了?更甚至,琼璧的消息是青裳告诉云傅的,而不是云傅自己找到的,青裳可是云傅亲姨母啊,而令羽和青裳,可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 “你是不是在想青裳会不会帮云傅?”花影扶摇摇头,“不会的,要帮她早就帮了,云傅有一个便宜王爷爹云疆,那就已经够了。而这次青裳为什么会出现,我也不知道,但是青裳应该不会白来一趟,她都在西凉待了那么久怎么会大费周章跑回来,我相信绝对不会是为了那块琼璧的。” 商西知道令羽的身份,而花影扶不知道。令羽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为难,都在为了琼璧而打算,只是如果拿到了以后呢,他是要回去吗?可是那商西呢。 花影扶还在,令羽不好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只是掩饰再掩饰,终于累到自己。 第40章:岁月无情 第五十九章。 花影扶走后,房里又只剩下令羽和商西了。 令羽张了张口,突然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他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商西难道会答应跟他回长安,回宫里吗?他也许真的想太多了,商西把重欢门变成重欢宫,不是仅仅一个名字的问题,商西╭更在乎的,也许是他心里的仇恨。 他就在商西的面前,可是却再也走不进他的世界。 过去的商西本就不是一身轻松,现在的更不用说了。令羽无法为难商西,就只有为难自己了。 “琼璧什么时候拿到不确定,但是拿到琼璧之前的这段时间,让我陪着你。”令羽好像就是在用平时说话的语气,可是好像又不是。那种话里话外透出来的卑微,更像是祈求了。 商西颤了颤睫毛,好像胸口闷闷的出不来气,他捏捏令羽的手,“不是你陪着我,是我陪你。” 他又说,“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身上还有伤,睡一会儿。” 然后令羽就真的躺下去了,商西给他掩好被子,看他闭上的良久没有动静的眼睛,轻轻起了身。出门之前好像还回头看了一眼。 他当然知道令羽欲言又止的是什么话,无非是两个人以后的何去何从,可是感情里本来就没有谁是谁非,他现在不能多说,太多的承诺都像是借口。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令羽就坐起来了。眼睛睁着,内里情感不明。 这次?又或许是他自私了,总是想着商西能不能走,也许该做出选择的是他自己。太多的人在乎的也只是云家的江山,而不是坐在皇位上面的人。既然商西从江湖里脱不了身,那他就来陪商西吧。苍术莘娆他们的付出不会是徒劳,他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想通了以后令羽心情好多了,他简直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决定告诉商西。以后他再也不会心里有顾忌地跟着商西,这次的重逢来之不易,他不想轻易说放弃。 令羽出了房间,去找商西。 一出门便碰到了白敛,他看到令羽还惊讶了一下,“你身上还有伤,宫主吩咐过少走动。” “没事。”令羽摇摇头,“我想去见商西。” 闻言白敛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闪闪躲躲,他低垂的眉眼让令羽心里有些不舒服,白敛对商西是绝对忠心的,现在这种反应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令羽。关于商西。 “商西在哪里?”令羽问了一声。 “公子还是留在房间里吧,哪儿都不要去。”白敛说话根本没有平时的底气,甚至有些勉强。 他越是这样令羽就越是好奇,骨子里的叛逆突然就被激发出来,他语气强硬地道,“商西在哪里?我要见他,就现在。” 白敛好像叹了口气,“在最边上的那个房间。” 得到答案,令羽抬腿就走,总是觉得白敛在掩饰什么,可是掩饰的手法又太拙劣,就像是故意要让他知道似的。心里有些慌,但令羽的脚步还是不曾停下。 就要到了,令羽的心跳声突然清晰得不得了,那扇门里面会是什么?他到底该不该过去。想了一会儿,他又失笑,真是越来越优柔寡断了,一遇上商西的事情,他好像就理智不下来呢。 就在这时,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令羽赶紧退到就近的一根柱子后面,隐住了身形。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过,他才探出头来,发现来人是先前见过的那个姑娘,糯糯。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搁着一个碗,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她推开令羽一直看的那扇门,抬脚踏了进去。令羽的目光随之进去,可是他什么都还没看到,门就被关上了。 在原地站定良久,令羽才终于下定决心,一步一步朝那边走过去。 近在咫尺,只要伸手一推门就会开了,可是令羽抬起的手却久久不能动作,是什么东西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心,这扇门,他是该推开的吗。 算了,还是走吧。白敛是故意让他来这里的,他一定有什么目的,不管是好是坏,令羽不想去猜了。 令羽转过身,刚准备离开,却听见后面“嘎吱”一声响,有人出来了。令羽暗叫不好,却知道已经是难以逃过,他索性不动了,回过身去看着出来的人,是糯糯。 糯糯手上还拿着托盘,只是不见了碗。她看见令羽站在外面很是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不大,可是却足以让里面的人听见。令羽一抬头就看见了里面的商西,他不顾糯糯诧异的眼神,伸手将门推开了一些,便看见屋子里全部的场景。 商西坐在桌子旁,手里端着碗,正在喂坐在他身边的一个人吃东西。那个动作很温柔,令羽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商西正在小心翼翼地跟另一个人做这亲密的动作。 那人是个男人,身着青衣,面容清秀,表情温柔,正在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商西的好。他也察觉到令羽的到来,把脸转过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令羽。 四个人,没有一句话,安静到可怕。令羽站在那里,双手渐渐收紧,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就算不知道,他的心也很痛,那个人的脸与他令羽有六七分像,像到如果换身衣服,再站远一点,几乎就会以为是同一个人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和别人是相同的了,是无足轻重的了。他皱皱眉,走了。 第六十章。 接下来的两天,英雄大会还是举办得热火朝天,很多人已经不知道赢的结果是什么了,可还是乐此不疲地上台去。从头到尾,没有下过台的依旧是商西一个。 从那天后,令羽便装作不知,只是很少笑。商西没有正面解释过一次,就像那日房间里根本没有其他的人。就这样拖着,令羽真的想看看,商西能这样到多久。 那日准备好的话,令羽也没出口,现在根本就出不来口了。他不知道商西还有什么不是瞒着他的,就算商西有苦衷,可是不让他知道,他还是很难过。生疏了,是的,这次回来以后的商西,跟令羽生疏了。 就在这样一个恶劣的情况下,江湖上一个消息铺天盖地而来。 先帝唯一的一个女儿,云瑶光,被拥立为皇。那张龙椅,还是落在了云家人的手中,就算云翎不在。 令羽还来不及震惊,又传来一个噩耗,云瑶光广张皇榜,宣告天下,她要两个男人。 一是温香软玉楼楼主令羽。 二重欢宫宫主商西。 虽然阵势这样大,可是江湖上大多数人还是只以为是小女孩闹着玩的。毕竟商西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云瑶光想要,也要不去。而令羽,是商西护着的人。云瑶光此举,实在是欠妥,要是惹到了商西,刚到手的皇位,一定不会稳。 所以琼璧的争夺战,更是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可是令羽却知道,云瑶光不是在开玩笑。那些光怪陆离的消息之下,还隐藏了最重要的一条。别人眼中微不足道的消息,却足以让令羽感到痛苦。因为叶重欢在云瑶光手中,她在拿叶重欢做筹码。 云瑶光称帝,肯定是知道了令羽的真实身份。令羽不姓云,云傅也不是云家的人,那外界所承认的云家血脉就只有她云瑶光一个了,所以她肆无忌惮。她甚至找到了叶家去,抓了叶重欢,这个与她同父异母却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的妹妹。 她站到了顶峰,所以她敢跟天下放肆。过去恭敬的皇兄,她能正大光明地说她要他,她还要看看,跟她皇兄混在一起的商西是个什么人。 令羽几乎被吓到,云瑶光这么做,云疆一定都只是看着不说话的,他没有阻止,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云瑶光有多么荒唐。当初与天下约好的三月之期到了,他还是会把云瑶光从皇位上拉下来。可令羽担心的不是云瑶光,是叶重欢。 这两个人都是生性高傲,绝不可低头一步的。叶重欢落在云瑶光手中,令羽担心她不会好过。 可是现在这种情形,他们谁能去救她。云瑶光既然点名说了要他们两个,肯定就会做好准备,依她那个个性,天罗地网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现在的商西,因为英雄大会,根本走不开。 迟一天,叶重欢的危险就会多一分。叶重欢在叶家这么多年,叶父一定是疼进骨髓,已经不在乎她是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了。叶重欢要是出事,叶父这么大年纪,一定不能承受住打击的吧。所以叶重欢是一定要救的,令羽心急如焚,没跟商西商量,就去找了青裳。 青裳是叶重欢的生母,一定会答应救她的吧。 可是青裳的态度却是出乎令羽的意料,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就像叶重欢根本不是她女儿。面对令羽提出的去救叶重欢,青裳觉得好笑,她的眼角微微上挑,“我和她早就没有关系了,她现在姓叶。” 叶重欢之所以姓叶不也是青裳的杰作吗,令羽有些气愤,“既然你跟她没有关系,那跟我总有关系吧,我求你去救她。” 青裳深深地看一眼令羽,还是摇头,“跟你有关系的是薛青琼,而薛青琼早就死了,我叫青裳,所以,你求我也没用。” 真是强词夺理,令羽本来就心急,被青裳这些话弄得差点火冒三丈,他紧紧盯着青裳的眼睛,“你的意思是不在乎她了是吗?” 令羽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青裳看得不禁变色,可也道,“是的。” 就像一根导火索瞬间被点燃,令羽皱起眉头,激动起来,“既然你不在乎她,那为什么当初走都走了,又会回宫去拿那两枚解药给叶重欢送去?既然你不在乎她,那为什么琼山教弟子们的身上都会有那一块和叶重欢一模一样的琼花印记?叶重欢的是天生的,可琼山教弟子们的是后来弄上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处处为她着想,悄无声息地保护她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令羽眼神里尽是愤慨和难过,“她是你女儿,你在乎她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你为什么不承认!难道你是要现在一口回绝我然后在我离开后再悄悄派人去救她吗?” 令羽的心里难受得不得了,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青裳就算是个江湖人,可也是个女人,看见令羽一副受伤而又无助的样子,她忍不住地红了眼眶,“翎儿,我……我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这么多年来思念着你的心。”令羽狠狠地忍住没哭,那么没出息可不是他,“就算不是亲生的,可是我的确把你当做亲娘来看。” 一字一句都很悲伤,青裳心头有些痛,她道,“我不是偏心,我是怕你多想,翎儿,你要担负的注定比她多,我也疼你,但我能做的,就只是假装对她的不在乎。” 仅此而已。青裳红着眼眶,让令羽先回去,说她会让人去救叶重欢的。皇家御林军的防卫固然厉害,但是她们亦有琼山教的秘术可瞒天过海。令羽点点头,相信了,不管琼山教的本事是否真有那么大,可那是她女儿,她一定会尽力的。 临走前青裳又交给令羽一个小瓶子,令羽打开看了,是龙阳春,那味神秘的朱砂。 “这到底是什么?”龙阳春是令羽从小用到大的东西,本来就是秘而不宣的,可是青裳也有,还知道他在外面身边没带多少但是却需要,他真的不得不怀疑了。 青裳早知纸包不住火,但当令羽问起她还是面色一暗,轻叹一声,然后全部说了出来。多年前那一出移花接木,令羽和叶重欢互换身份,叶重欢是去叶家,所以有之前的记忆也没什么,可是令羽却不一样,他必须有绝对的自信他是云家人,这样这场戏才能演得足。消除记忆的药对小孩子的身体伤害是极大的,毒性残留在身体里也需要日后慢慢化解,所以才有了那一味龙阳春。不过只是个名字好听的解药罢了。 说起这件事吃亏的还是令羽,所有人都觉得对不起他,所以都心照不宣却不敢提起。如今令羽得知心里是在冷笑的,说什么叶重欢在叶家没有关系,不过也是不舍得她受苦罢了,自己还真是命运坎坷啊。 令羽捏紧了装在瓶子里的龙阳春,大踏步出门去,没有回头。 身后的青裳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却是除了叹气再无其他办法。 第41章:经年细痒 第六十一章。 叶重欢果然被救回来了,不过却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 在这之前,商西代表整个重欢宫已经差不多站在了江湖的顶峰位置,上台去美其名曰“讨教”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仅剩下两个人没有与商西过招。这两人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之辈,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不过他们并不打算上台与商西角逐第一,按照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是把机会留给年轻人,老一辈应该坐守后方。他们是自动放弃比赛的,不过还是有部分人觉得,如果是商西对上他们也不是没有胜算的,就算方丈和掌门都是修炼多年并且功力深厚的人,可是此次商西来势汹汹,已经连连守擂几日了,实力不可小觑,两方对上,或许真的是悬念多多。 这样一来,商西就是当之无愧的胜出者,可是早前一直很神秘的作为英雄大会筹码的琼璧却并未现身。但大多数人,包括商西在内还是对这样的结果表示理解的,毕竟琼璧本就是不属于江湖的东西,消息是说它流传到了江湖中,可是也并没有谁见过琼璧。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更像是一个玩笑。英雄大会的主要目的,已经随着各个门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升级为江湖霸主的定位。 就像琼璧不知下落,皇室也是动荡不安,现任女帝一定不能守住江山,到时候一定又是一场血腥的毫无人性的皇位争夺战。每每这个时候,都是百姓生灵涂炭,武林内讧不断的时段,面对荣华富贵,没有多少人可以受得住心中那一片净土。而皇室与武林自古以来势不两立,武林风头过盛,皇室就一定要抑制住那个劲头,对武林采取招降手段。如此一来,武林中就面临大乱。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主心骨来领导整个武林,只有形成整体才能不让皇室乘虚而入。英雄大会已经接近尾声,力量悬殊也已成定数,一切条件都有了,各大门派一致推举出来的领袖是商西。他们要商西来做这个武林盟主,面对皇室风雨欲来而站在最前面的领袖。 令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懵。他已经决定放下皇位,就算他还没有向商西开口。但是如果商西做了武林盟主的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武林盟主不仅仅是个头衔而已,它代表的更是一种权力,一种担当。令羽不是在逃避责任,他只是想想就觉得好累,如果商西站到了那个位置,放下了一切的令羽,还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吗。就算商西甚至连同整个武林都不介意,可是令羽他自己介意啊。 他不是觉得自己差劲,只是他没办法接受那样的方式来生活。这么多年来,他的定位全部都是错误的,他不是真正的皇帝,那个叶家跟他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过去的重欢门没有了,过去的商西也不见了,他就好像一条缺水的鱼被扔在干涸的池塘里,头上顶着毒辣的太阳,他好难受,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又或许他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商西这几日都很忙,只是让令羽在房里好好养伤,那日令羽挨了一掌换来的那瓶解药被慕容棠酒带回了江南去。令羽在房间里好好待着,没有去哪里,他不是听商西的话,只是不想让自己难过,要是出去乱走,不小心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办。 糯糯会来房间里陪他,跟他说话逗他笑,令羽还知道了她是花影扶在外面捡回来的妹妹,花影扶对她很好。糯糯也是在江湖里行走的人,她听过的什么奇闻异事都拿出来说,天真开朗的小女孩很容易让人心情好起来,可是开心过了,糯糯走了以后令羽还是只会看着窗边发呆。 有时候令羽也会很想商西,他想他是不是赚尽了人们的目光,是不是在考虑接受武林元老关于武林盟主的提议,是不是在和那个不知名的人做什么亲密的动作。他从来没有想过商西也在想他,就像他从来不会以为商西会为了他放弃什么一样。 令羽的心揪得很紧,直到青裳派去的人把叶重欢救回来了他才松了口气。生活把人逼得紧,但至少这一件事是该让人高兴的。 令羽没有料错,云瑶光不会对叶重欢心软。因为她知道,叶重欢也是她父皇的女儿,也是和她身份同样尊贵的公主。哪怕叶重欢这么多年来没有养在宫中,没有和她一样优渥的生存环境,可是叶重欢仍旧长成了让人羡慕的模样。美貌智慧还有清高的性子,云瑶光是自带优越感,但叶重欢看了,只会让人觉得自己无限地卑微。云瑶光心眼小,所以现在回来的叶重欢清瘦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狼狈。 可是还远远不止这样,青裳找去的大夫给叶重欢摸脉,得知她还被云瑶光下了药。皇室禁药,隔几个小时发作一次的媚药,自制力强的人开始会压得下去,可是如果不解毒,越来后面越难以承受,就算你是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云瑶光是在要叶重欢命的同时,还要踏碎她的尊严。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的,令羽不敢想象,如果叶重欢现在还留在宫里的后果会是什么。 可是就算出来了,事态还是很严重。叶重欢完全是昏迷状态,令羽去看过一次,只觉得硬生生的心疼。叶重欢也是个不服输的女人,大夫都说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眼下之法是解毒,令羽很疑惑,青裳除了偷偷掉眼泪却没有其他的动作。令羽觉得她应该有办法的,比如她多年前的那两颗解药,一颗给了叶重欢,一颗自己留着。难道她自己的那颗已经用了? 可是青裳给出的答案却是让人无奈甚至生气的,她说她的那颗解药之前是一直在的,不过却就在叶重欢被接回来的时候让她给毁了。原因无他,因为她问过清醒时候的叶重欢,叶重欢自己的那颗解药在来的路上被她自己扔掉了,所以青裳一气之下毁了解药,没有留后路。要想保住叶重欢的性命,就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与男子交欢。寻常女子倒也罢了,可是她是叶重欢,她怎么可能会同意,所以所有人都觉得很头疼。 真是一对奇怪的母女,令羽难以理解,明明有解药,为什么不用,扔的扔,毁的毁,剩下的一条路又不可以走,真要走到这种境况吗? 青裳看着令羽,眼里有很明显的红血丝,那是彻夜不睡守着叶重欢的结果。她问令羽,“翎儿,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真的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吗?” “什么?”青裳那种痛心疾首的眼神几乎就要让令羽以为这件事跟自己有关了,可是青裳接下来的话却是真的打击人,这件事原来真的与他有关。 青裳问过叶重欢为什么不拿她给的那颗解药救自己的原因,叶重欢给她的原因是令羽。她喜欢令羽,很喜欢很喜欢,当初一直不答应嫁给慕容棠酒而后来又改口的原因不过也就是为了离令羽更近一点。她扔掉解药,就是为了让令羽来。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做下了这种决定一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所以可以想象叶重欢的决心。 作为母亲的青裳很是恼火,在她眼中这种爱恋是畸形的,两个孩子都是曾经与她关系很亲近的,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所以她一气之下也就把剩下的那颗解药毁了。叶重欢的事必须得找个男人来解决,只是不能是令羽,她一定要让叶重欢死了这条心。哪怕那样做会让叶重欢很难受,可是如果让她对令羽有了更深的执念,她以后会更难受。令羽不可能会接受她,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听完了的令羽觉得可笑而又可怜,那样的叶重欢,居然会这样做。他令羽何德何能,能让她叶重欢执念至此。真是滑稽透了,他不可能去给叶重欢解毒的,但叶重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难道真的要她这样死掉吗?带着可笑的色彩死掉。 青裳到后面也是急了,她甚至想到了商西。一般的人她也不愿意让他接近叶重欢,毕竟那是她女儿,而且还是和叶重欢做那样的事。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商西说过的,他念着叶重欢那么多年,不过也只是把小时候的令羽当成了叶重欢。对叶重欢,他或许是有感情在,但是那些感情却远远不能到让他与叶重欢做这种事的地步。 处境危难到极点的时候,终于站出来一个人。 林瑾瑜。江湖神医林瑾瑜。 这个人很久没见过了,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当他站在令羽的面前时,令羽惊了一下。 可是林瑾瑜却说他这次是跟商西一起来英雄大会的,只是说到为什么没出面的时候,他面有不甘之色,挤眉弄眼地道“还不是为了照顾那位,老子是神医嘛。” 然后商西扔过来一个威胁的眼神,林瑾瑜就闭嘴了,不过也是无所谓的样子,他道“不过令羽你别多想,没什么的。” 他这样说了,可是刚才的“那位”还是存在于令羽的脑海中,那位,说的是那个人吗?叫他怎么能不多想,他已经多想好久了。 “好了,那我就去了,见你们都束手无策,还是神医我亲自出马吧,为哥们解忧,在所不辞。”林瑾瑜是江湖神医,也是有名的人物,青裳别无他法,总比在外面随便找个乡野村夫来好,所以给叶重欢解毒的任务就交给他。 “林神医。”令羽叫住他,并且叫得很客气。 “怎么了?”林瑾瑜看令羽。 “别为难。”叶重欢接受不了,林瑾瑜作为一个男人也接受不了。谁不想做正人君子,更何况,林瑾瑜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林瑾瑜轻轻笑了一下,拍拍令羽的肩膀,“我没有为难。”他附在令羽的耳边,低声说“我也是喜欢叶重欢的,虽然这么多年来,商西不知道,叶重欢也不知道。” 令羽看着他的背影,鸦青色的长衫好像蒙上了一层悲伤的颜色,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肿胀得想哭。 原来这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第六十二章。 青裳差了人过来找令羽过去,什么原因也没说,不过令羽却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听闻叶重欢清醒了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去她也不说话,就像一个失忆的人,眼神空洞而又无助。她已经这样三天了。 所有人都在?尽量地回避,令羽商西还有林瑾瑜,林瑾瑜回来以后再没露过面,就像他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令羽一个人去的,商西什么也没说。去时看见青裳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的脸,有些心疼,但他没说,只是问青裳找自己来有什么事。 这次的事情,大家都累了。 青裳眼眶泛红,多少有些悲戚的神色,脸上的琼花红得有些狰狞,再不是几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琼山教主。这个女人,是老了的。 “重欢执意要见你,你进去吧。”其实说这话青裳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小到大,她没有对叶重欢尽到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同时也有很多地方对不起令羽,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害,就算不是她本意,可她也难辞其咎。她是一个母亲,没有办法不自私。 呵,还是为了叶重欢,令羽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他想自己笑得一定很难看。可是来都来了,他能拒绝么。 “好。”令羽应了一声,便如青裳所愿地朝叶重欢房间走去。人麻木的时候觉得什么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叶重欢又瘦了许多,她没有着外衣,整个人包裹在白色的中衣里,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像懵懵懂懂不经世事的小孩子。她看见令羽来的时候眼睛闪了一下,然后往里面挪动了一些,她在躲。 令羽关上门,走过去坐在床沿。看她神色憔悴小脸泛白,乌黑的发有些乱地散落在身上,这样的叶重欢,让人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但她是青裳的女儿,是云家的公主,本该在深宫摸爬滚打却被青裳换到叶家安安稳稳地生活了十几年。令羽该讨厌她的,自己的人生被弄得一团乱,怪她。不管叶重欢现在有多狼狈,都是自找的。 可是令羽也想起了在洛阳的时候,叶重欢撑一把伞在长宁街口等他。雨中同行的情谊总是曼妙的,还有后来叶重欢荒唐的那些行为。她说她一见钟情,令羽不相信,可是现在,却是真的信了。说到底这也是一个傻姑娘,让人想恨却恨不起来的女子。 “重欢。”令羽开口,第一次用了这么亲密的称呼。 叶重欢仿佛没有听到,只是目光定定看着某一处,像是在出神。 令羽又喊了一声,用手去碰了碰她,叶重欢没有躲开,渐渐的竟是有眼泪滴了下来,浸入被子,蕴湿了空气。 “别哭。”令羽有些猝不及防,对叶重欢的眼泪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他身上又摸不出来手帕,只能用手去给她揩眼泪。只是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别人过,对象又是叶重欢,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 叶重欢一把抓住令羽的手,目光灼灼盯着他,又像受了委屈,她好难过,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她再也配不上令羽。 “对不起。”令羽实在看不下去,生生移开视线,他心里何尝好受。但是看着叶重欢的模样,他又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他,云瑶光是不会拿叶重欢下手的。 “不怪你不怪你。”叶重欢终于开口,泣不成声。她早知道令羽不会接受她,他从来都是躲着她的,可是她放不下,心里的念想一丝一缕都在蚕食着心脏,她渴望看到他,想要靠近他。 这是执念,也是自寻死路。 令羽觉得胸口闷闷的,他是个断袖啊他怎么可能喜欢叶重欢,更何况,喜欢谁从来都不是按照性别来判断的,只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恰好是商西,而商西,又恰好是个男人而已。对于叶重欢,他只能说对不起了。 “你好好休息吧,如果没事,我就回去了。”令羽准备告辞。 叶重欢却扯住了他衣袖,“令羽,我能抱你一下吗。”她的声音小小的弱弱的,仿佛在担心令羽拒绝。 令羽无奈,张开手轻轻抱住了叶重欢有些颤抖的身子,她已经清瘦太多,肩膀硌得人生疼,她这样单薄,叫人不忍心说些什么。 如果他早点遇到叶重欢,会不会是不一样呢。令羽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但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世事无常,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叶重欢把头放在令羽肩膀上,这样亲密的接触她很早就想过,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觉得不真实,这个人靠她这么近,她却突然觉得好难过。 令羽也就静静地让她靠着,男人总要有些风度。 良久,叶重欢松开令羽,又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东西,用手掩着放在令羽手里,并且不让令羽看,她说“答应我,你回去再看。” 令羽点点头,捏紧了手里的东西,硬硬的一块。 门关上时,令羽看到叶重欢目光追随着他,固执地不肯收回去,他温润一笑后便转身离开。 回去的时候,令羽还是拗不过心中的好奇,将手里的东西拿来看。小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上面镌刻着精致的花纹,那些线条兜兜转转,形成一朵美丽的琼花。 这是琼璧,他寻了许久的琼璧。是这个东西,让他出宫来,开了温香软玉楼,又遇到了商西,有了后来的许多许多事。或许可以说是因为这块琼璧,才有了那么多悲欢情仇,爱恨纠葛。如今这块琼璧在他手中,他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什么反应。 “令羽。” 正思绪间,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叫的却的确是他的名字,令羽下意识把琼璧收了,抬头看见锦觅朝他走来。 琼山教的人,令羽疑惑不已,锦觅找他会有什么事。 “你那是琼璧吧。”锦觅朝令羽手上看一眼,道“原来她还是给你了,教主该失望了。” 她说琼璧!令羽不禁警觉起来,他跟锦觅不熟,无法确定她是敌是友。 见令羽设防,锦觅便退后一步道,“你不用担心,我对那个东西没有兴趣。” 令羽皱眉,“那你有什么事?” “这块琼璧是经过我手的,你也知道,我和红花教的少主是恋人关系,嗯,也就是云傅。”锦觅在令羽的印象里明明是个话挺少的人,可是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么多,虽然她说得都是有用的东西。事情的经过就是琼璧原来是在云傅的手里,可是却被锦觅拿走了,锦觅是听了青裳的吩咐。而青裳得到琼璧以后把它给了叶重欢,最后叶重欢又给了令羽。 “教主把琼璧给她,也是希望她过得好一点,甚至是回去登基,毕竟她是云家的女儿,可是她还是把琼璧给了你。教主之前不是没有担心过,但在她的心里,终究还是你重要。” 听完锦觅的这些话,令羽沉默了,是啊,这么重要的东西,叶重欢还是给了他,一辈子也不会接受她的他,真是傻,明明她自己有了就可以过得很好的。虽然令羽也很需要琼璧,可是叶重欢的大方无私还是让他感动。 “我来找你,是想拜托你一件事。”锦觅静静看着令羽的一系列反应,终于开口道。 “你说吧。” “我知道你不太可能会放过云傅的,我只希望你下手时利落一点,别让他受苦。”锦觅和云傅是恋人关系,可是这次锦觅却给了云傅想也想不到的背叛,谈起云傅她还是有些难受的,“教主对我恩重如山,我只能对不起他了。” “云傅背后有红花教和他爹,我没有这么容易抓到他的。” 锦觅神色有些悲伤,“云傅已经在商西手上了。” 商西动手了么,令羽有些诧异。商西动手的原因是为了帮他,还是为了琼璧呢?令羽知道自己是在多想,可是他不得不这样,都太巧合了。如果商西要帮他的话早点为什么不帮,现在抓了云傅,琼璧却在令羽的手上了,商西是失望的吧。 也许这次他回去就要面对了,面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逃避着的问题。再细的痒经年也刻成伤,不去管它的话就会酿成难以接受的后果,不管结果是什么,总该有个了断。 第42章:云开月明 第六十三章。 令羽回去客栈的时候,还未走近,便感觉到有一种和平时不一样的气氛。客栈被围得水泄不通,但是却几乎没有多少人说话,说话的几个也是窃窃私语,像是故意压抑着,不敢出很大的声儿。 在人群外面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清楚,如果贸然挤进去,会发生什么事情也难以预料。这时,令羽突然听到站在旁边的人议论到“樱白”这个字眼,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来那日的场景,血昆仑的堂主樱白,难道里面是樱白来了?想了想,令羽还是站在了人群的外围,还找了个不太显眼的地方。 站定以后仔细听可以听到里面有些诡异的笑声,确是樱白。“商宫主果然厉害,本堂主谨代表血昆仑来祝贺商宫主坐上武林盟主之位。” 商西的声音有些低沉,但他只道了一句多谢,像根本没把樱白放在眼里。 樱白的脾气是很不好的,在那天令羽就知道了,但是现在面对商西的挑衅,他也只是挑了挑眉毛,然后继续好整以暇地道,“宫主已经登上大位,那是否可以把人交出来了?” “我把他带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所以请你不要把两件事混在一起。”商西用了“请”这个敬词,可是令羽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斐龄少爷出来已久,圣君有些想念,所以樱白奉命来接他回去。如果商宫主执意不放人的话,那么樱白想问,商宫主把这样一个对你没用的人放在身边作何?”樱白说话有些阴阳怪气,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斐龄少爷。令羽很快抓住关键字眼,这个斐龄难道就是商西一直藏着的那个男子么。 忽而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近,抬头看去却发现是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很大的那种,外表看起来华美而又大气。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众人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道来,原本的人山人海一下子就宽敞了许多。 看清楚驾车的人时,令羽有些诧异,那居然是许久未曾见的稚子,商西的三大护法之一。还是过去那不骄不躁的样子,他从马车上下来,正欲走进客栈时,却突然发现了令羽。然后他走过来,低下声音和令羽说道,“令羽公子上车去吧,宫主一会就出来。” 稚子的眼神清澈透亮,不像是有什么阴谋,况且现在的情况令羽确实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自己傻傻的,只能先上马车了,想问什么也得等樱白走了以后再说。 于是他便在稚子以及众人的注视之下上了马车,帘子一落下,令羽刚平静下来一点的心又揪起来。马车里还有一个人,正闭着眼睛躺在软垫上,像是睡着了可是又感觉有些古怪。而让令羽惊讶的却,这个人正是他那日看见的那个男子。 令羽看着睡着的这个与自己眉眼相似的男子,眼睛闭着,呼吸轻盈,又想到商西,顿时心里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斐龄是么。 令羽把耳朵贴在窗户边,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商宫主今日到底是交不交人?”樱白的声音已有了几分冷厉,“樱白是来祝贺宫主当上武林盟主的,可不想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呢。” “不必了。”商西好像是向外面走来,声音越来越清晰,“我并不当这盟主,要你的祝贺又有何用?” 樱白紧随以后,“不当?想走了么?怕宫主不会这么好脱身呢!” 就算令羽在马车里看不见,可是也感觉到了外面不太对劲起来的气氛,突然传来很沉重的脚步声,步伐错乱,像是很多的一队人。 “快看呐,是邵掌门他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然后令羽又听到樱白计谋得逞的笑声,“看吧,这两个老鬼都来了,你想走,怕是有些难呢!” 令羽听樱白笑得有些心情沉郁,原来是樱白叫来的人,目的就是阻止商西离开。对了,商西说他要离开,他说他不当这武林盟主,那一刻,令羽的心是开心的。 “商宫主真要弃我们武林而去吗?”邵掌门沧桑的声音响起,又像是痛心疾首。他本来以为这次武林可以有个领头羊了,可是没有想到,商西竟然不想当这个武林盟主。 “掌门和方丈都是明事理之人,也是有能力之人,现在退隐还为过早,这武林盟主之位,商某觉得两位完全可以胜任。”商西见有人堵路,也不慌张,态度恭敬地说着。 他的话说得一点漏洞也没有,既表示了对长辈的尊敬,也表现出自己的谦虚。其实也不是非要一个武林盟主,不过是个虚位罢了。只要有一个有能力的人站在前面,武林哪有那么容易倒。 邵掌门没有说话,少林的方丈也没有说话,像是被商西的话说动了。 令羽正凝神听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像是谁飞了过来,再然后马车的帘子被打开,出现的是樱白那张脸,他面色冷酷,看见令羽便把手伸过来,一把就把令羽带下了马车。 “你不放人,难道我就不能得手吗?”樱白满是不屑地笑,拉着令羽站在离商西几步远的地方。所有的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弄得楞了,因为武林正派的到来,他们甚至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血昆仑的阴狠堂主。 “放开他。”令羽听到商西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声,他看见他阴着脸瞪着樱白。 “呵,怎么可能,我可是要拿斐龄少爷交差的呢。”樱白满不在乎地道,虽然他一口一个少爷,可是却根本没有任何恭敬的态度。 原来是认错人了,樱白以为他是斐龄,而真正的斐龄正躺在马车里呢。令羽心里有些发凉,因为他和斐龄长得像,所以稚子让他上了马车,所以樱白会把他认错。看着商西眼底没有掩饰的焦急,他真的希望这只是巧合,只是他想多了而已。 “我不是斐龄。”令羽突然用只有樱白听得到的语气说了这句话,然后他就看见樱白回过头来看他,渐渐地眼神变得惊讶而又生气,“这个人不是斐龄,是令羽,那日我看到他了,却没注意他们有这么像。” 也许樱白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话太多,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的人已经不见了,商西趁他分神的时候把令羽救了回去。 “欺人太甚!”樱白很不爽,他怒目而视,展开招式正要向商西扑上去,突然又转头欲朝马车出手。令羽能感觉得到商西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紧促,是了,斐龄还在里面呢。 千钧一发之时,众人的眼前一道绿色的影子掠过,还伴随着一个女声,“樱白住手。” 樱白果然停了手,愤愤不平地看着来人,“为何阻拦我?” 来人是个穿着绿衣的女子,蒙着白色的面纱看不清面容,但是浑身的气质很让人侧目,况且她刚才还拦下了樱白,众人不禁疑惑,这是何人。 女子站得离樱白很近了,她道,“圣君有令,先回去。” 闻言很多人都明白了,原来这也是血昆仑的人。 樱白眼睛狠狠一瞪,便展开轻功消失在众人面前,而剩下的女子回过头看了商西一眼,又看了看邵掌门一众人,道“见面不告知身份不是个好习惯,小女子是血昆仑锦画堂堂主碧埋,在此见过各位,先走了。” 虽然说她这样已经很有礼貌了,可是血昆仑毕竟不是正派,现场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把她当回事,而因为她的神秘感对她有好感的那些人又不敢乱出头说话,所以很是冷场。但那碧埋也不介意,微微点了点头,就也离开了。 没人拦她,一是因为她的武功高到一定境界,而是她是个女子。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可是现场的气氛还是很尴尬,刚才被樱白打断的话题又要重复。商西执着要走,邵掌门说不出挽留的理由,但就是不放人。 “今日话已至此,邵掌门就不要再劝在下了。”商西已有些无奈,站在他旁边的令羽的眼神有些复杂,让他心里直跳跳,可是当下重要的是先脱身。 “算了算了,就让他们走吧。人各有志,以贫僧看,武林中人才还是不在少数的。”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自称贫僧,却不是少林方丈,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开始一直没见他,现在却走出来,站在邵掌门的身边,看得出来邵掌门和少林方丈都对他有所敬意。 令羽看那老和尚笑着,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关键时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突然老和尚看向了令羽,右手抬起,缓缓做了一个动作,扇扇子的动作。淡淡的眉毛一跳一跳,似乎是在问,“想起来了么?” 扇子!那把玉骨扇!令羽想起来了,一年前在温香软玉楼遇到的那个和尚,穷困潦倒走的时候送了他一把玉骨扇的和尚。令羽一下子喜从中来,原来是他。真是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而且看来,他的地位还是有些高的,起码说话了邵掌门他们要听。 只见邵掌门有些无奈地道,“那好吧,既然云浮大师都开口了,那就让你们离开,无缘也不强求。” “多谢。”商西道谢,令羽也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云浮大师。 几人登上马车,鞭子一扬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这场英雄大会落幕,也终于要离开昆仑了。 第六十四章。 这次离开昆仑,带了神秘来历的斐龄,也带了被抓的云傅,可是令羽却发现,花影扶不见了,和她一起的糯糯也不见了。令羽不由得疑惑,于是问商西这两人的下落。 商西面无波澜地道,“她们自有去处,况且,你不是不喜欢见着花影扶吗?” 不喜欢花影扶是因为令羽原来以为她跟商西是那种关系,可是后来商西自己承认了是故意不认令羽的,那么令羽还生什么气呢,而且据商西所说,当初还是花影扶相救才能有现在的商西,令羽还是有些感激她的。所以商西现在用这种理由来回答,令羽心里生气,面上也没有掩饰。 商西一见令羽那皱起的眉头,便知自己说错话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确对令羽有所冷落,不得已的亏欠让他很愧疚,他看见令羽一次又一次受伤的眼神,心里也很难受。现在他,令羽,还有斐龄,三个人待在一个马车里不是不尴尬的,而且令羽好像又想多了。他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令羽,不要生气,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商西你够了!”令羽真的忍不下去,略有些颠簸的马车好像也让他的心起伏不定,“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小心眼来着,什么沈玉,什么花影扶,什么斐龄,我通通都很生气,只是我不说,没想到你也不在意。” 商西被令羽的一番话吓到了,他没有想到令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爆发,这段日子的确大家都过得太累了,而他也确实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给令羽解释,就算令羽是误会了,但是他瞒着令羽,令羽也是会难过的。是他疏忽了,是他的错。 “对不起,我情绪有些激动。”令羽吼完了又沉寂下去,声音里透出低落,“我知道你要打败那个人,但是我觉得这样跟着你很累,我想帮你承担,我不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废人一样。就算你不告诉我是因为在保护我,但是我不想这样,你的一厢情愿狠狠地伤害了我你知道吗?” 商西看着令羽那么难过的样子,突然觉得任何语言都很苍白,这辈子他就认定令羽了,他不会放弃他,也不舍得让他受到任何威胁,可是好像这一切做起来都有心无力。 马车里顿时陷入沉默,僵硬的气氛好像再也化不开。 “……嗯?”突然一声细小的疑问响起。 令羽转头看去,原来是斐龄醒了,他正睁着眼睛看商西,察觉到令羽的存在又盯着令羽看。令羽浑身地不自在,三个人在一辆马车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你醒了。”商西轻轻地问了斐龄一句,但是目光仍然跟着令羽。 “哦。”斐龄应了,眼神却不怎么转。 令羽终于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斐龄的眼神不像正常人那样灵活,连口齿也不甚清晰,脸上的表情是一个成年人不该有的天真,斐龄他,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嗯,他脑子有问题,现在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商西开口,给了一针见血的解释。 令羽和斐龄对视,看着他清澈的眼神,真的就像一个毫无心机的小孩子,这样的人,如果有人管,就会生活得无忧无虑,如果没有人管,那就真的没办法了。江湖险恶,这样一个人很难生存得下去。所以,这就是商西把他带在身边的理由吗?可是商西和他什么关系?樱白来要的人也是斐龄,斐龄到底是什么人? 商西看了看斐龄,道,“他是杜仲很多年前丢了的儿子,我现在带着他,到时候也要把他交给杜仲的。” 斐龄居然是杜仲的儿子,景阳山庄的管家杜仲,这一瞬间,令羽好像明白了很多东西。杜仲曾经几次叫令羽为“儿子”,原来是因为他跟斐龄长得像的原因,那次身陷杜漠秋之手,杜仲是故意没关门就走了,原来自己还是托了斐龄的福。 斐龄很安静,就只是看着令羽和商西说话,时而眨眨眼睛,令羽看他,怎么也联想不到杜仲的儿子这个身份,斐龄是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的,还是后来遭遇了什么事情才变成这样的?这些问题令羽已经不好问了,于是又陷入沉默。 “斐龄变成这样,是血昆仑的那个人做的,杜仲这次会与我站在一边,我对那个人的命势在必得,所以不希望你掺和进来,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商西说得有些艰难,这么多年的仇恨他放不下,令羽他更放不下。 令羽无奈,怎么说商西也是为了他好,可他心里就是难过,是他太无理取闹么。 “别难过,我报了仇就好好跟你在一起,像过去一样。”商西伸出手,抱住了令羽。 旁边的斐龄看着看着,突然滑下一行清泪。 令羽心中大惊,难道斐龄这个样子,是装的么? 商西摇摇头,“他没有装,他已经这样很多年了,又怎么会突然就好。”商西松开令羽,用一根手指给斐龄擦了擦眼泪,道“别哭,笑笑。” 然后斐龄果然就笑了,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刚才的眼泪简直就像幻觉一样。 “令羽无语了,看过去时商西脸上也是无奈。 “砰砰锵锵!”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声音不是很大,似乎人并不多。 “怎么回事?”商西问了一句,马车立刻就停下来了,驾车的稚子掀开帘子一角,道“是红花教的人,来救云傅的。” “你在这里等我,我处理一下就来。”商西拍拍令羽肩膀,便下了马车。 令羽回头看看正不知所措的斐龄,好脾气突然上来了,他轻声道“你好好坐着别出声。”斐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坐得规矩了些。 悄悄掀开窗户边的帘子,令羽看到商西面前站在马车不远处,他面前站了一个女人,容貌姣好,脸上却有着怒气,她狠狠地瞪着商西,“把我们少主放了,他并没有碍着你什么地方。” “凭什么放,我做什么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们红花教惹到我了,就是这样而已。”商西冷冷地回答,他并没有将眼前的女子放在眼里。 “不管你放不放,今日我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救少主走。”女子眉目狰狞,已经做好不救出云傅不罢休的准备。 “你何必呢?你孤身一人,只是来送死罢了。”商西眯了眯眼,“况且,他爱的不是你,你这样拼死救他,值得吗?” “怎么会不值得?我花明瑟只爱云傅一人,只要我不放弃,就够了。”女子嘴硬得让人心疼,可是也可以看出她对云傅爱得有多深,甚至到了甘愿为了他死的地步。 原来她就是花明瑟,红花教的圣女。令羽惊讶之余,回头看一眼斐龄,后者正好好地坐着,乖得不得了。哎,真是个小孩子。令羽感叹了一声,又看向了外面。 “真是顽固不化,你还是走吧,不然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女人就对你手下留情。”商西最后一次劝花明瑟离开。 “我不可能走的。”花明瑟已经摆开招式,随时准备攻向商西。 “住手!”突然云傅的声音响起来,好像是在另一辆马车上。 “少主!”花明瑟焦急不已,看向云傅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明瑟,你走吧,你打不过他们的,不用救我了,我不值得你救。” 花明瑟还不肯放弃,云傅又补了一句,“从头到尾,我爱的就只有锦觅一个人而已,明瑟的情我还不了。” 闻言花明瑟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手中的剑也摇摇晃晃,即使她早就知道,可是当云傅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心痛得不得了。 “你就这么爱她?即使她背叛了你。”花明瑟眼眶红了,声音凄凉,“好,我知道了,我走。” 云傅没有说话,令羽也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令羽想,云傅现在一定是难过的,关键时刻被锦觅,被最爱的人背叛了,令羽觉得自己是肯定不能承受的,云傅应该也一样。可是令羽也没有忘记,锦觅来找他,让他对云傅手下留情的事。不过令羽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云傅。 “走吧。”商西上了马车,一行人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花明瑟甩得越来越远。 第43章:乱世浮沉 第六十五章。 这次回的是洛阳,当马车驶进边界时,令羽心里不禁染上一层惆怅。从南下江南,再到昆仑,左左右右一个多月的时间,却是经历了这么多,心情的起起伏伏,身边的人来人往,果真是岁月无情,会改变好多好多事情,但是,照现在看来,都还是挺好的。最起码,商西他,在令羽的身边。 令羽不知道商西新建的重欢宫在哪里,原来的重欢门也不复存在,近来还没有打算,但临时歇脚的地方还是要的。商西在洛阳置了座宅子,令羽也没有回去温香软玉楼,只是给彦殊和莘娆传了消息,让他们来见自己,并且走的时候让他们带走了云傅。 其实对于这件事令羽还是很愧疚的,先前真的想太多,以为商西抓了云傅是为了他自己,现在商西却把云傅主动交出来,让彦殊控制住他。有云傅在手,云疆就不敢轻举妄动。商西事事为了令羽,令羽心里却塞塞的。 彦殊和莘娆得知他已经拿到琼璧,都非常开心,毕竟这是努力了很久以后应该得到的结果,他们说回去就要着手准备回长安了,令羽应该去拿回皇位。令羽没有阻止他们,他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来阻止,只是让他们不必太急,还需要和宫里的苍术取得联系,回宫时才万无一失。其实他也明白,这是在拖时间,他只是还没想好罢了。 是留是走?他应该和商西达成一个怎样的承诺?商西要报仇,而他身上的皇位也不是这么快就甩得掉的。回宫就意味着两个人要分开,他依旧对自己没信心,经历过一次离别,他已经有点怕了。 但这些情绪都是隐藏起来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跟商西坐下来谈。回到洛阳以后,商西都很忙,两个人也是分房睡的,很少同榻而眠,而令羽看到他最得空的时候,大概就是深夜了,面对熟睡的商西,他怎么忍心去打扰。而天亮的时候,商西已不见踪影,令羽觉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要怎么去提关于现状的种种。 商意也在洛阳,还好有她陪着,令羽才不至于孤单。许久未见的商意,长高了些,也更漂亮了些,令羽刚见她的时候她还有些害羞,相处两个时辰就又变成以前的样子,没心没肺,和令羽亲昵得很。 令羽有时候觉得自己也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天陪着商意,难得见商西一面,最长的一段时间,商西整整消失了三天。连同白敛和稚子都一起不见了,整个宅子里就只有令羽和商意,还有一些临时租来的仆人。 令羽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彦殊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就听令羽的命令启程回长安了,可是商西却突然没了踪影,连消息也没有。令羽心里空落落的,既有些担心又有些生气,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令羽理解他,可是这个节骨眼上,琼璧在他手里,只要不回宫就是不安全的,他不想又生出许多事端。 第三天,令羽焦急等待的第三天,商西他们才终于出现。任谁脸上都是满满的疲惫,令羽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商西他们前脚刚到,彦殊就传来消息,温香软玉楼受到袭击,长虹派和蛊帮两门联手,皆是尾随他们从昆仑而来。 “该死的,还好我们赶回来了。”商西低咒一声,眼里满满的都是憎恶,仿佛已经知道是何人捣鬼。 “你好好待着,那边我们去解决。”商西面色疲惫,却还是很快地带着弟子出了门去。 稚子走在最后,他看了看令羽,突然道,“那人是得知我们不在洛阳才趁机下手的,还好我们得到消息才马不停蹄赶回来。”稚子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临出门时还是语重心长地又补一句,“你不要误会了宫主。” 令羽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百感交集,商西他们行色匆匆原来是为了他的安全。可是,现在要他在这里等,又怎么能安心,长虹派他不清楚,可是蛊帮他却是知道的,心狠手辣,阴险狡诈,温香软玉楼那么多人,他真是不放心的。 想来想去,令羽还是决定出门。他把商意交给一个平时看着不错的仆人,让他暂时照顾,想了一下,令羽又去翻出好多暗器给商意自己藏着,他总不能把商意也带去,而自己又确实不放心。 心情忐忑地出了门,令羽直奔温香软玉楼。站在外面,听着那声音,就已经想象得到里面激烈的场面了。从门口看去,里面一片乌烟瘴气。估计里面的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几乎都没见着什么熟人,只有两方对战的身影在楼里闪现。 “快跑呀,你还站在这里看什么!”路过的行人看到令羽站在门口,好心地提醒一句,却没想到一下子吸引到里面人的目光,一个小喽啰跳出来,眼看着明晃晃的刀锋就要偏过来,路人被吓得拔腿就跑,令羽很不好命地腿软了一下。心中哀叹,果然是没用的自己。 “噔!”很响亮的一声,令羽前面那人手上的刀已经被击落在地,滚了几圈,紧接着一个人掠过来,一脚踢倒了他。 “莘娆。”令羽惊魂未定,看到莘娆却总是开心的,刚才莘娆为了救他用一根簪子击落了那人的刀。 “把眼睛闭上。”莘娆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声,令羽还来不及反应,就见莘娆一剑刺穿了那个人的身体,从前胸到后背。 “没事的。”令羽摇摇头,他哪有这么娇气,这是什么关头,他还会晕血什么的吗。 “里面没多少人了,商西他们带来的人很厉害,长虹派与蛊帮虽然人多,可是却不中用,不顶打。”莘娆跟令羽解释着。 “小心!”正是放松的时候,突然又跳出来一个人,一柄刀高高地就砍下来了,莘娆背对着,避无可避,听到令羽的喊声也只能侧一下身子,那刀直中手臂。 瞬间鲜血淋漓,令羽急上心头,居然也一脚蹬开了那个人,莘娆缓过来后便一剑结果了那人性命。 “怎么样,是不是好疼,我看看严不严重?”令羽皱起眉头,看着莘娆很快被血染红的半个袖子,还好伤口不深,只要早点止血便没事了。 “我没事,公子你先不要进去,解决完了就好了。”莘娆试着走了两步,却腿脚一软就要倒下,令羽急忙上前扶住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莘娆。”令羽心疼地道,她已经受伤了,就不要再进去了。 场内打斗已经接近尾声,令羽一边搂着莘娆,一边观望,还好,彦殊和琅华都没有受伤,商西,商西他正盯着门外的令羽,手中动作未停,一个又一个人丧生在他手下。 莘娆也看到商西的目光,心里有些惊,便挣扎着要从令羽怀里起来,可是令羽却一个劲地用力,她被禁锢着脱不了身。 “公子,让我起来。”莘娆急切地道,商西和令羽的关系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虽然也明白商西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可是现在他看过来的目光却是凉凉的,一直凉到心里。 令羽与商西对视着,硬是没有放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商西站在二楼,好像离他好远好远。 突然,商西移开了视线,将送上前来的一个人一掌了结,窗户是打开的,商西就把他从窗口扔了下去,紧接着在令羽和莘娆诧异的眼神下自己也跟着跳了出去。 “哎呀!”莘娆懊恼地推开令羽,“公子你在做什么呀!” 令羽恍恍惚惚,脑子不太清醒,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他冲进楼里去,莘娆焦急地跟在后面给他掩护。 令羽跑到二楼去,站在商西刚才站的地方,往窗户下面看去,却只有一具尸体,商西,不见了。 第六十六章。 温香软玉楼终于平静下来,令羽赶回了宅子,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在。 他找遍每一个房间,连那些仆人也不在,他心力交瘁地跌坐在地上,他到底该什么办,商西他是走了吗?他是不要他了吗? 商西为他做了许多他知道,他很感动也很感激,可是他现在真的越来越觉得自己待在他身边是个累赘了,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帮不到忙,还添了许多麻烦。所以他想要商西放手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不能再拖累他。可是现在呢,商西真的走了,他心里又痛得要死,像被人挖走了一大块,拿再多的东西也补不回来。 他们曾经说过再也不放开对方的手,可是现实说,有爱还不够。在生活面前,他无能为力,他们都无能为力。 “令羽?”突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细弱而又有些无助。 令羽悲痛之余还有点理智,他抬起头来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叫他的人却是商意。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可是现在商意站在那里,脸上有点点泪痕,让人心疼不已。 “意儿过来。”令羽朝她招手,然后看着小女孩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眶红红。 “爹爹他们刚才走了,让我和令羽你在一起。”商意对于令羽是亲近的,让她跟着令羽她当然愿意,可是商西不说明缘由的离去还是让小孩子非常难过。商意本来就还小,不太懂这些,她只知道爹爹走了,而且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她好害怕自己就这样被爹爹丢下了。 令羽心里一阵阵难过,尤其听到商意这句话时更加强烈,他一下子抱住商意小小的肩膀,就算自己再伤心也要安慰商意。 商西走了,一句话没留地就走了。令羽有预感,一定又像上次那样要很久很久不能见到他了,又或许,永远见不到了。可是,商西他却把商意留下了,他把商意交给令羽,这是在说明什么呢?是在说他还会回来,还是在说他连商意也不要了? 令羽和商意两个人抱着,商意在哭,而令羽只是默默流泪。他不能把自己的脆弱表现出来,他再痛再苦也要自己承受。 然后他带着商意回了温香软玉楼,那里已经不能容身,于是又去了客栈。 一个晚上以后,令羽才终于打定主意要走。 这个晚上,他想了很多。或许真的是放开才对对方是件好事,商西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也必须要回宫去。那个时候想好的要放下皇位跟着商西的想法不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吗?他是爱着商西的,而商西也是念着他的,但是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两个人先分开吧,以后有缘自然会在一起,如果真的放不下再去争取也不迟。 想开了心境自然开朗,做事也倍增信心,从一路回长安,联系所有可以运用的势力的掩护,再到安全回到长安,用云傅逼云疆交出大部分兵权,肆无忌惮地宣布自己的回归,一点儿也不心虚地重新登上云家的皇位,这些事情他做得一点也不手软,连云疆这个老谋深算的主,都感受到了令羽的不同。再没有以前的玩世不恭或者是吊儿郎当,现在回来的令羽,是他心中最忌惮的云翎,是他此生最强大的对手。因为令羽并没有把云傅还给他,而他竟然也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听话,忍着一腔愤怒按兵不动,而他手里也确实没有多少兵了。 对云瑶光,令羽还是有些心软的。他把她软禁在冷宫里,没有责备没有打骂,却也没有去看过她一次,就像宫里或者是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也许对于痴恋着令羽的云瑶光来说,这样的惩罚才是最残酷的。爱而不得,令羽要她在深宫自生自灭,不说生存问题,就是那无边的寂寞,让她这么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室公主又怎么忍受得了。 还有李沁如,令羽的妃子,曾经与云傅有过交缠的女人,令羽把她放出宫了,尽管李沁如极力不答应,拼死拼活都要留在宫里,绝食上吊服毒等等招数都使过,可是令羽还是没有多看过她一眼,下了的命令也绝对不改。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次回来的令羽会这样,完完全全地冷漠,让她简直不认识。她在不肯走的同时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和其他男人的事情被发现了,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令羽不爱她,她好久都见不到他一次,对于一个深宫中的女人,又还是年轻的女人,她怎么可以守身如玉。 最后把她送出宫的那天,她哭花了妆,死死抓住宫门不走,令羽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没有一点触动,“你走吧,不要让我认识真正的你。以前的你,最起码还是一个我认为不错的女人。”然后李沁如呆滞,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的,以前李沁如刚进宫的时候,令羽是觉得她还不错的。令羽嫌弃女人,很少跟她亲热,她也很安分地待在自己的宫里,可是后来的李沁如却背叛了他。也许这不能叫做背叛,因为令羽并没有爱过她。这样的社会对女人来说是不公平的,就算李沁如进了宫来就是宫里的女人了,不能再有其他的男人,可是令羽还是不怪她。他只是不能把她留在身边,要送她出去,给她自由罢了。 还有莘娆,琅华和彦殊他们,三个都是大功臣,可是相处已久相互之间已经不说谢了。 令羽的皇位在半年后坐得很稳了,大臣们渐渐觉得不甘心,又争先恐后地上奏让令羽充实后宫。令羽为了堵他们的嘴,就在朝廷找了两个信得过的大臣,让他们把莘娆和琅华收做义女,然后便把莘娆和琅华封为后妃。 虽然令羽这象征性地充实后宫被所有大臣都看出来了,但是他们的嚷嚷也渐渐停下去了。现在的令羽把国家治理得很好,可是性子却日渐高冷,除了对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公主,再也没有跟谁露出过笑容。他们外臣,自然不敢干涉皇帝的私事。 大臣们终究是不甘心的,所以在一年后西凉国派出使者来表示要联姻的时候,他们极力支持,为西凉国的使者打开一道又一道大门,就是要让他到令羽跟前说服他,明白他们西凉国公主的好处。 可是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令羽只听到西凉国公主的名字时,便答应了这次联姻,很快便让使者回去安排送公主过来了。 西凉国的公主,楚香阳。 令羽昭告了天下,他要娶她。 第44章:情不可说 第六十七章。 两国皇室浩浩荡荡的联姻吸引了众方的目光,大小诸侯国来贺,各处有名望的家族也争相道喜,江湖行馆中也都在处处热议这对金童玉女,可是仅此而已,令羽有心弄得热热闹闹去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惜楚香阳仍然是顺利地来到长安,大婚之期已经在计划中了。 他是失望的,事实还是让他失望了。 这一年来,他已经做到足够让自己满意,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被排除,什么后顾之忧他都绝对不允许存在,他想只要让最好的自己重新站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他日日夜夜地念他,想他,等待他,他也是个男人,这么久了,他也终于等不下去了,所以他借着西凉国的这次联姻,将计就计,就是为了逼商西出来。他想看看,商西的心中还有没有他,他当初的离开是不是不得已的。 但是现在,商西没有出现,一点也没有消息。 这一年来,令羽都是避着江湖上的任何消息的,他不要听到那个人如何如何,就算他心里想到发狂,他也在拼了命地控制。商西这个名字就像一味毒,被他在这一年里完完全全地剔除。当然那只是表面上,没人的时候他也会想他想到泪流,天亮了就又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君王云翎。他真的好累,他想见他了。 再等等吧,等等也许就会来了,令羽一边失望一边安慰自己,?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翻过去,他心里的那点仅剩无几的信心也被一点点磨光。 楚香阳住在宫外的行馆,令羽不常宣她,态度不算冷但也不算热,渐渐地楚香阳自己也察觉到了什么,也许令羽根本不是真心要娶她的。刚开始听到使者带回去的消息时,她很高兴,因为青裳的缘故,她知道当初让她动心的令羽就是帝王云翎。她其实也知道令羽对她没有感觉的,但她想试试,所以就来了。可是如今的样子,却是让她想到另外一个男人,那个传闻和令羽有牵连的男人,令羽允了自己,却是用来考验那个男人的吗。 西凉国虽然是小国,可是她毕竟也是堂堂一国公主,当初隐瞒公主身份在琼山教也是因为好玩儿,她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性是无法埋没的。所以现在她明白自己的感情快要输给一个男人时,自尊心很受打击。但是商西一日一日地不出现,也没有消息,她又渐渐醒悟过来,或许机会是该自己去争取的。 她以与令羽讨论联姻事宜为由,申请住进皇宫。令羽同意了。 随后宫里便传出各种各样的消息,比如今日西凉公主与皇上在御花园赏花,皇上侠骨柔肠,没有了平日的严肃,赞西凉公主人比花娇。再比如西凉公主放下尊贵的身份,亲自为皇上洗手做羮汤,皇上感动不已,赏赐了公主一套价值连城的东海珍珠首饰。 种种言论,无不是在说明皇上对这西凉公主有好感,并且这好感还在逐渐加深,看来这联姻是肯定的了。 商意长大了一岁,又养在宫里,也渐渐懂了一些事情。没有人的时候,她会抱着令羽的胳膊,问他,“父皇,”她已经改口叫父皇了,“你真的要娶西凉公主吗?” 她没有问令羽是不是真的喜欢楚香阳,她当然看得出来,令羽不是真心的,哪怕他和楚香阳在一起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也对她很好很好,可是商意还是会看到令羽在楚香阳走后一声又一声地叹气,声音里无尽地寂寥,眉头皱得死紧。 商意是知道的,令羽没有移情别恋,但是照现在看来,令羽要娶楚香阳也确是真的,她没办法不慌,她还有一个爹爹呢。 令羽摸摸她的头,但是却没有回答。这么久来,商意陪在他的身边,知道他不开心就逗他笑,也尽量不提那个离去的人,他也越来越疼这个小丫头了。可是现在的情形是谁也控制不了的,他也是在等商西来。如果他不来,他也没有办法。西凉即使是个小国,可是也不能这样糟蹋人家的尊严。 他已经是在赌了。 第六十八章。 当宫里开始张灯结彩,长安大街小巷也有人大肆宣传喜讯的时候,沉寂在江南很久没有消息的慕容棠酒进京了。 令羽在半年前就收到过慕容棠酒的书信。因为当初在昆仑的时候商西在令羽身边,所以慕容棠酒就带着解药回江南去了,后来又是慕容家主继位等等一系列事情,可他忙完一切,才听到江湖上的种种消息,原来两个人并没有走在一起。他惋惜之余,就给令羽写了信。 信最开始是寄到温香软玉楼的,辗转才到令羽手中。令羽也是真心把他当成朋友,也不想再瞒他下去,便把一切如实告知了他,令羽自己对于商西的想法也说了。不知是慕容对于令羽现在的身份芥蒂,还是对他对于两个人感情的处理方式有异议,反正那封信送回去以后便再没有回音。 那么此次,慕容棠酒前来,是为了什么? 出乎令羽意外的是,慕容棠酒却什么也没有说。再次见到的慕容棠酒,面容依然俊秀,眉骨却变得深邃,显示出一个中年人才有的干劲和冷静,可是慕容棠酒他明明才比令羽大不了多少。 面对令羽那时时打量而且还不依不饶的眼神,慕容棠酒终于忍不住地开口打断他,“皇上也别光看草民了,皇上的变化也挺大的,看起来很睿智。” “叫我令羽。”令羽冷冷地道,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慕容棠酒笑笑,便改口了,“令羽你真的变化很大,很不错。” 不错么,睿智么,若是慕容棠酒看见他私下的样子,指不定怎么痛心疾首呢。而这一切烦恼的根源都是那个叫商西的人,可是慕容棠酒没有主动提起,令羽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个人谈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却始终没有说到商西,令羽几乎都要以为慕容棠酒从来不知道他和商西的事情一样。但他看慕容棠酒那个样子,又像是心里有事的,可令羽直视他想问他的时候,他又什么心事也没有了,那反应,叫一个滴水不漏。 后来莘娆就来叫走了慕容棠酒,说是商意找他一起玩儿,慕容棠酒来的时候给商意带了许多江南的小玩意儿。看着慕容棠酒的背影,令羽只能作罢了。 接下来的几日,令羽都再没有机会见到慕容棠酒,因为慕容棠酒好像不太肯来,而令羽自己也有很多事情。 因为令羽是最近才做的决定,所以宫里的司衣司在赶制喜服,既要速度又要质量,喜服各种款式都要考虑,拿着工具来找令羽要尺寸是常有的事情。 还有楚香阳的封号,令羽还没想好,如果真的要娶她,该给一个怎样的封号,如果是平常的妃子,西凉肯定会不满,如果封为皇后,令羽又不甘心自己的一生与一个女人联系起来。他自己想不出来,就把任务交代了下去,负责这件事的礼部也是焦头烂额,无论定了什么封号拿给令羽看之后他都说不满意,那群老头子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等到令羽终于稍微闲下来的时候,终于见到慕容棠酒了。可是这时候离令羽迎娶楚香阳已经只有一天的时间,而慕容棠酒便是来告别的。 “不能等我成亲了再走吗?”令羽问他。 “当然不。”慕容棠酒摇摇头,眸子里的情绪意味不明,“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不幸福。” 令羽突然就语塞了,慕容棠酒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其实是知道的吗,知道令羽的无奈令羽的等待,知道令羽心里还里还有一个人。 可是慕容棠酒言语也止于此,他说过了他是来告别的,他回他的江南去了。 令羽没有拦,也拦不住,既然都走了,那就让他一个人痛苦吧。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不在,那他正好可以装得很期待这次联姻,装得很开心了。 到晚上的时候,商意突然嚷着头疼,令羽只听了宫女禀告的一句便丢下手中的事情匆匆赶了过去。太医捏着商意小小细细的手腕,看了许久,没看出什么道道来,可是商意却还是拉着令羽的手不让他走,脸上满满都是痛苦的表情。 令羽终于妥协,打发了太医回去,也让殿里所有的宫人全部走开,到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令羽伸手揉揉商意的头发,无奈之情溢于言表,“小丫头,你怎么了?非要我留下来,难道有什么话悄悄跟我说吗?” 商意抱着令羽的手臂,把身体所有的重量放在他身上,像一个没有骨头的小猫,她声音低低地道,“父皇,我担心爹爹。” 原来又是商西的原因,令羽眼里滑过一抹心疼,大人的事情总是会不经意间伤害到小孩子,是啊,商意的确会担心商西,她担心商西听到令羽娶了别的女人的消息。可是怎么会听不到,他应该早就知道了,然而这还是没有什么用,事情依然这样进行下去。与楚香阳成亲,已经是近在咫尺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父皇,慕容叔叔走的时候有告诉我一件事,他让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连莘娆她们也不行。”商意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可是我好担心爹爹,只能用这个办法让你留下来,然后悄悄跟你说。” 令羽终于听出来不对劲,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商意是真的担心商西,商西发生什么事了?他怕自己内心的紧张吓到商意,于是柔声细语地问,“慕容叔叔跟你说了什么,跟父皇说吧。” “可是我说了以后慕容叔叔就好危险,我不敢。”商意声音细细的,眼睛里闪过畏惧。 到底是怎么回事,令羽心里一阵疑惑,他看看周围,无声让暗卫退了下去,然后再问商意,“意儿跟我说,没事的,父皇会保护慕容叔叔的。” 令羽的话让商意镇定下来,“慕容叔叔说爹爹向血昆仑下了战书,他们之间会有一次大战,但是慕容叔叔说他的妻子被锦衣卫控制了,所以他没法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商意很委屈很委屈,“我好久没见爹爹,我好想他,现在又好担心他,慕容叔叔刚走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了,可是为了他的安全,我只好拖到现在。” 闻言令羽心中大惊,锦衣卫可是隶属宫里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在令羽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控制了叶舒璃,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锦衣卫的直接领袖是彦殊,是彦殊下令这么做的。联系前后,看来莘娆琅华也有份,原来是他们故意这么做的,以叶舒璃相要挟,故而慕容棠酒就不敢轻举妄动,不敢把商西的消息告诉令羽,可是到最后他还是铤而走险告诉了商意。 慕容棠酒所做的,令羽都明白了,他看不下去,才来了长安。他那些欲言又止,都是对令羽和商西这一段情的惋惜。 “意儿你传我口令,私自动了慕容棠酒及其家人的人,不管是谁,我一律不会放过。”令羽放开商意,缓缓站起,背过身,声音凄凉,却又坚毅,“我现在,去找你爹爹了。” 第45章:奈何辜负 第六十九章。 虽然说彦殊他们这样并不算背叛,可是当令羽左右无援,找不到人帮忙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悲凉的。他现在大半夜的想出去,不说出城,就算是出宫都很难。锦衣卫在彦殊手里,令羽不能调动他们,否则一有风吹草动彦殊就会发现,那样令羽就一定出不去了。 彦殊和莘娆他们一定是觉得令羽和商西在一起不可能幸福,双方都很累,所以想让令羽留下来好好成这个亲,于是他们封锁了消息。可是令羽心里的痛又有谁知道,他等商西这么久,商西不来,他内心的防线也在一天天崩溃,商西有难,他恨不得以身相替,如果此生得不到,死在一起他也不介意。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疯狂了。 锦衣卫不能动,琼璧背后的兵权更不能动,令羽思虑间想到自己还有一支队伍。那是早先苍术给他的一支死士,是回宫来以后的事情了。这支死士只供令羽一个人使用,也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死士无情无义,听从命令行动便是不起不休,其实他们也很可怜,不到危急关头令羽是不愿意动用他们的。可是现下的情况,令羽只有狠狠心了。 调用死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令羽手里有一个信物,一小截碧绿色的笛子。长安城里有一个历史很悠久的当铺,那里的掌柜暂时接管那支死士,想得到死士的力量,令羽还是必须要出宫去。 这么晚,宫门都已经下钥了,令羽又没有武功,简直是寸步难行。令羽想了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他出了商意的寝宫,小心绕过侍卫,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是给楚香阳住的地方,没错,令羽就是想要让楚香阳帮他这一把。虽然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可是他还是想仗着楚香阳对自己的那一点点喜欢来试试。令羽想,自己还真是卑鄙呢。 楚香阳还没睡,看见令羽来不是不惊讶的。可是她一看见令羽那不太对劲的脸色,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了,急忙禀退了宫人,屋子里只剩下她和令羽两人。 “皇上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楚香阳给令羽倒了杯茶,她看的出来他走得挺急。楚香阳面上镇定,可是内心还是有些慌了,后天就是他们的成品之日,应该不会在这关键时候出什么意外吧。 可是令羽开头一句话就把她打入万丈深渊,令羽说,“香阳,对不起。” 楚香阳脑子里嗡地一声,仿佛空白了一样,她跟自己说要冷静要坚强,可是踉跄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痛苦。 令羽上前扶她坐下,楚香阳没有拒绝,只是眼神逐渐悲伤,再也不是平日里白天伪装的那个尊贵而又快乐的公主了。不,她是尊贵的,但是她不快乐。 “为什么突然要反悔,我还以为你会试着接受我的。”楚香阳看着地面,眼神有些空洞。 令羽无言以对,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试着接受楚香阳,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逼那个人出来罢了。他轻轻捏着楚香阳的肩膀,站在她面前,轻声问,“你应该还没有那么喜欢我吧?” “你说呢?”楚香阳抬头看他,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摇摇欲坠,让人十分心疼的样子。 于是屋里就沉默了,寂静的夜,虫鸣更添寂寥。 良久,令羽才鼓起勇气继续开口,“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楚香阳虽然伤心,可还是没法对令羽的请求视而不见,她问“什么忙?” “我现在想出宫去。”令羽有些艰难地吐字,“而且不能让人发现。” “呵呵。”楚香阳闻言就笑了,她精致的脸上满是嘲讽,“是为了那个人吗?你为了那个人来找我帮忙?” “你知道?”按道理说来,彦殊他们应该把消息都封锁了,楚香阳也在宫里,她怎么会知道的。 “宫里人多嘴杂,听她们说的。”楚香阳不想转移话题,她继续刚才的问题,“那个人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 令羽无言,商西当然重要,重要到他可以放下手中的一切,而只为见他一面。 “他能给你什么?你会幸福吗?而你想要的,你应该要的,应该是我可以给你的。我可以给你孩子,给你孩子一个母亲,给这个国家一个皇后,我才是你一个男人应该要的。”楚香阳情绪有些激动。 令羽有些薄怒,“你可以给我的全天下的女人都可以给我,但是我不想要,而他只有一个,我只要他。” “你是一国皇帝,你真的就不在乎世俗的目光,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满朝文武会允许你这么做吗?” “那是我的事。”世俗,满朝文武?这些他还会怕吗,生生死死,分分离离他们都经历过了,那些外人的想法又怎么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楚香阳说不下去了,眼睛低垂,面色哀伤。许久她才抬起头道,“好的,我送你出宫去。” 还没等令羽说话,她又道,“但是将来,你身边一定要留一个位置给我。”她说话的时候看着令羽的眼睛,目光那么笃定而又焦急。 令羽死死地咬牙,终于还是开口,“对不起,我做不到,我现在什么也不能给你保证。” 楚香阳终于绝望了,美丽的眼睛流下来两行清泪,她固执地用手帕擦去,转过身抬脚往外面走,“走吧,我送你出去。” 令羽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他听到楚香阳声音里是带了哭腔的,可是他不能给她安慰,不能轻轻地拥她入怀,不能给她擦去眼泪,不能温柔地说“我不去了,我留下来跟你成亲。”这一切都不能,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更重要的人要去见,对于楚香阳,他只能说对不起了。 第七十章。 “里面是什么人?深夜为何到此?”远远地便听到守卫的声音。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侍女扶着楚香阳下车来,她手里还拿着一块令牌,正是西凉公主的令牌。 那守卫见了令牌,便带着身边人跪了下去,“见过公主殿下。” 楚香阳声音微弱“你们起来吧,本宫深夜到此,就是想请你们行个方便,让本宫出宫去。” 那守卫一听这话,面色为难,说话也吞吐起来,“这……这实在不是小的不让公主殿下出去,而是宫规严明,小的今天不能给公主殿下开这个门。” 楚香阳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袖子掩了口鼻,轻轻咳嗽了两下,表情看起来也有些痛苦。 那守卫悄悄抬头看见了,语气有些迟疑地问道,“公主殿下这是病了?” “是啊。”楚香阳顺着杆子就下了,“本宫这是从小就染上的病,虽然不经常犯,但是只要犯病就会非常难受,本宫前些日子匆匆进宫,没有带药,这次就是出宫去行馆里拿药的。” 守卫一听面色更加为难了,这可是西凉的公主,更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他今天到底要不要开这个门呢?如果开了,到时候出什么意外他一个小小的守卫根本死不足惜,可是如果不开,就是得罪了这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守卫很烦恼,皱着眉头不知所措。 楚香阳一见他这样子,便知道他动摇了,于是她顺势拿出一块玉佩,道“这是皇上的九龙玉佩,我这病,皇上已经知道了,这是皇上赐给本宫的,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刚站起来没多久的守卫再次带着人跪了下去,见玉佩如见皇帝,虽然他们这些人物也并没有看过皇上的玉佩,但是这西凉公主总不可能敢拿这么重要的东西来骗人,看来这下想不放人也不行了。 宫门徐徐打开,守卫一直把楚香阳送到门外,“小的恭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慢走,希望早去早回。” “本宫知道的,你们回去吧。”楚香阳上了马车,帘子也随后放下,马车行驶,把整个皇宫远远地甩在后面。 那是皇宫,那也是令羽的责任。令羽坐在马车里想,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任性了。 长安街口,天还未亮,但是天边已经隐隐有曙光。 一家招牌名为“潇湘馆”的客栈木门半掩着,里面已经有了晃动的烛光和人影。楚香阳的马车停在路边,离客栈还有些距离。 “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楚香阳没有让随身的宫女立即掀开车帘,而是面色关切而又悲凉地对着令羽说道,她眼神痴痴,又像是在等一个承诺。 令羽看她半晌,自己的心里纠结得不成样子。他能说什么,他一定回来?就算他回来了又怎么样,他也不能给楚香阳什么的?楚香阳到底在奢求什么,她的心怎么这么硬? “我走了,你自己在宫里也当心。”这大概是令羽对楚香阳最真心的话了,前些日子的什么赏花,什么下厨,不过是做的戏罢了,做给外人看,也做给令羽自己看。楚香阳心里有些暖意,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她要的不止这些。但是现下她不能再逼他了,她轻轻道,“你出去吧,我回去了。” “好。”宫女撩开帘子,令羽便钻了出去,等他稳稳地站在地上时,马车已经驶走了。 “香阳,谢谢。”令羽看着马车远去,由衷地感谢。女人惯妒,可是楚香阳在危难关头却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帮上令羽一把,实属难得。令羽带着百般滋味转身,准备向潇湘馆走去。 “叮铃叮铃……”就在离潇湘馆很近的时候,突然身后又传来马车声,由远及近,令羽以为是楚香阳又回来了,便有些无奈地停住脚步,心里感叹这个女人心里还是脆弱的。 可是迎面而来的却是黑乎乎的一片,似乎是有人用什么东西蒙住了令羽的眼睛,令羽心里暗叫不好,一定是遇上了歹人。可是他能做的,就是在昏迷之前把手里的信物扔了出去,小笛子轻盈,落地无声,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潇湘馆还是半掩着门,里面的人仿佛什么也不曾察觉。令羽最后一抹希望终于也熄灭了。 马车带着昏迷的令羽走远,街口又恢复空无一人的寂静。只见潇湘馆内灯渐渐亮了许多,有人轻轻推门走出来,捡起了那截碧绿色的笛子。 第46章:梦里长歌 第七十一章。 “斐龄,斐龄。” 令羽刚醒来,头还有些隐隐的痛楚,便听到谁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唤着这个名字,声音温柔而又宠溺。 “斐龄,你醒了。”一颗大头凑到令羽眼前,面庞上有微微上挑的凤眼,挺翘的鼻子,还有红润的嘴巴,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可是令羽完全不认识。 “你是谁?”令羽戒备地脱口而出,身体也不由动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很大,装饰也很华丽,而那个不认识的人正坐在床边,双目定定地看着他。 “斐龄,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那个人皱起好看的眉头,低下头骂了一句,“都怪那个商西,他要是不把你抢走就好了。”才不过一秒钟的功夫,他又抬起头来,满脸的笑容,温柔好像要从眼里溢满出来,“不过没关系,现在你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被他带走了。” 那人看着令羽眼里的疑惑,感到有些受伤,“斐龄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他用手去碰令羽的肩膀,却被令羽推开,“我现在有些不舒服,你先出去吧。” 男人愣了一下,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不放心地道,“那我就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得到令羽的点头示意,他才恋恋不舍地推门出去,关门的时候还深深望了令羽一眼,眸子里无限的眷念。 “呼……”令羽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他好像已经猜到那是谁了,说不紧张都是假的,后面也只有跟着台阶下了。 他唤自己为斐龄,那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商西说过,斐龄是他救出去的,而斐龄没有出去前,就是在这个男人的身边。这个男人,就是血昆仑的圣主。 令羽可以判定这个男人精神有些问题,就算商西从不曾跟他说过。他就算第一眼把自己当成了斐龄,可是斐龄是傻的,很容易就能把令羽和他分辨得出来,那个男人是演戏也没有那么逼真的。 令羽想不出别的办法,接下去就只有装了。那个人并不是完完全全地有问题,也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正常了。在没有见到商西之前,命很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那个男人都把令羽当做斐龄,对他非常好,宠他,溺他,令羽迁就着他,但也没有太放肆。 他自然也见到了樱白,还有那个神秘的碧埋。樱白私下里对他嗤之以鼻,但当着上虞的面,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仿佛令羽真的就是斐龄。对了,那个男人叫上虞。血昆仑的圣主,上虞。 上虞对令羽,或者说是上虞对斐龄真的这么好吗?上次商西说斐龄的痴傻完全是因为上虞,上虞既然对斐龄做了这种事,又怎么会对他这么好。也许,上虞真的是个神经病。 一日,樱白向上虞汇报情况,上虞没让令羽走开。 “商西下了战书以后便没有消息了,也许在做什么准备呢。”樱白脸上是轻蔑的笑,在他看来,商西是自不量力。 “那可说不一定,也许他正潇洒快活着,他想杀我这么多年,如今就快得偿所愿,他一定很高兴。前些日子我不是听说他收了一个美人,天山的那个,纤阿?”上虞挑着眉毛,一本正经地说道。 “正是天山的圣女纤阿,如此看来,我们要小心些,天山的实力虽然比不上我们,可是和商西联起手来,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樱白分析得头头是道,可令羽却听得心里一阵一阵的鄙视,啥天山比不上他们啊,也不嫌自己寒碜,这也太自负了。 “不用担心。”上虞却打消了樱白的顾虑,“天山已经很多年隐于江湖,而且他们自视清高,不会与别人联手的。而且,商西也是那么高傲的人,他怎么会去有求于其他人。” “圣主说得是。”樱白由衷地表示以为然。 “好了,没事了就下去吧,你们自己好好准备,让碧埋也上点心。”上虞最后吩咐了一句,便把樱白赶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令羽和他两个人了,上虞立刻就没有了对着下属的严肃,他满脸笑容,如春风拂面,眉眼弯弯地对着令羽道,“斐龄,你还在,真好。” 令羽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上虞拦腰一把抱住,头埋在他颈间,轻轻吐着气,气氛暧昧至极。 这几天来,上虞都是十分守礼的,今日怎么这样,令羽猝不及防,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上虞一遍又一遍地磨蹭着他的脖子,他根本一点都不敢动。 “我记得最开始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整天跟在那个商西的屁股后面,而他只和沈玉玩儿,根本理都不理你。”上虞还是没有从令羽的身上移开,就这样抱着他说话。 “可是后来呢,我才知道,原来他那样不理你是为了要保护你,谁跟他走得近谁就会被挨打,沈玉硬骨头,别人欺负一两次他硬是不认输别人也就算了,可是你不像沈玉,你那个时候那么弱小,现在也是,所以商西才要保护你。” 令羽心里一惊,这是商西他们小时候的事,可他只知道沈玉是和商西一起长大的,没想到还有斐龄和上虞。 第七十二章。 “我那个时候是少主,表面上虽然风光,可是没有多少真心的朋友。那个时候我就羡慕啊,羡慕商西什么都没有,可他还那么受欢迎。羡慕后来就变成嫉妒了,我心里不高兴,便私下给他使了许多绊子,所以他那时候过得很苦,也越来越恨我。” 上虞说着说着声音里竟然有了一些感慨,也不知道他是在感慨什么。 “其实让他真正恨上我的事情,还是因为你斐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沈玉喜欢上了商西,我就去问沈玉,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相爱,沈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给了我一个耳光。差点气疯我了,我不就是问一下嘛,因为我也发现了我喜欢上一个人。” 说到这里,上虞就松开了令羽,四目相对,上虞缓缓诉说着自己对那段感情的怀念。 “其实说实话,你长得没有商西和沈玉好看,也不是那么吸引人的性子,可我就是喜欢上你了。喜欢你整天跟在商西的后面的小心翼翼,喜欢你被沈玉大声骂的时候的委屈,还喜欢你见到我时那一点点的畏惧,可是却什么话也不说,眸子亮得像星星一样。”上虞用手一点点描过令羽的面庞,从眼角到眉梢,从鼻尖到下颔骨,最后他捏住令羽的下巴,身体一个前倾,便将一个轻轻的吻印在令羽的唇上。 如同被电击了一样,令羽脑袋里嗡地一声,已经不知道怎么思考了,刚才上虞亲他了。上虞真的亲他了!妈的!令羽强忍住去没有抬手去擦,只能在心里问候上虞的族谱。 “我找过你,让你放弃商西,来跟我,可是你没有答应。就在我生气的时候,商西居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居然来让我离你远一点,可气坏我了,他是谁呀,凭什么这么说。他明明都和沈玉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来管你的闲事。他以前见着我都是从来装作没看见的,这次见我没有答应居然打了我,真是的,他和沈玉两个人,都这样,我也是有脾气的,后来就直接派人去把你抢过来了。” 上虞叹口气,“就是在那个晚上,我要了你。我看见你哭得声嘶力竭,你拼命抓着床单想要离我远一些,可是我怎么舍得,如果不这么做,放你回去你就又去商西那里了,只有要了你,商西才不会再理你,他就是那样的人。可是第二天醒来的你便精神崩溃了,你再也不认识任何人,我非常后悔,可是也没有办法了,我依然爱你,我没有把你还给商西。” 令羽听着听着,拳头都攥紧了,原来斐龄是这样疯的,上虞怎么能以爱的名义伤害一个人呢。令羽很生气,但他什么都不能做,明显上虞还没有讲完。 “那次商西也伤惨了,第二天沈玉来找我,问我要上好的伤药。那时候我因为你的事情心里也不好受,对他们俩更看不顺眼了,于是我想看看沈玉能为商西做到哪一步。我让沈玉陪我一晚上,他居然答应了,全程不出声死咬着唇,第二天早上像没事人一样让我给他药。我有些震惊,把药给了他,等他走了以后,我居然发现我对他有些意思了。” ……这个种马!令羽心里止不住地鄙视,他因为斐龄的事情不好受,他不好受个毛啊!转眼找了另外一个男人这叫不好受吗! “后来商西出了血昆仑,他执意要带走你,我才知道他爱的是你,而沈玉只是单相思罢了,看着商西那种坚持的样子,我真为沈玉感到不值。我没有把你交给他,沈玉却还是跟着他有了,后来我听到他在温香软玉楼找了个男人,我看了画像居然和斐龄你那么像,原来如此,商西是找人做了你的替身,他原来也是个会将就的人。” 听到这里的时候令羽觉得自己好难受,怎么可能,商西当初找上他是因为他和斐龄长得像吗?第一次的夜访不是偶然,而是刻意?令羽不想相信,可是上虞从小时候一直说过来,故事合情合理,没有一点漏洞,让他不相信的可能性很小。 “商西对那个男人很好,甚至超过了从小一直跟着他的沈玉,沈玉就回来找我帮忙,我让沈玉把重欢门的机密都给我,只要我阻止了商西自立门户的打算,那么商西永远都是孤家寡人,他就没有可能和其他人好了。沈玉这么傻,居然相信了,或许他真的太爱商西了。沈玉的痴情渐渐让我很心疼,所以我每次给他的任务都很少,有时候沈玉来,我也要他和我睡觉,他为了得到商西,通通都答应了,这就便宜了我。直到后来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沈玉,斐龄你虽然也很好,可是你没有感情了,所以我需要一个沈玉。” “后来我听到了沈玉的死讯,商西居然那么狠心,他居然会杀了沈玉,我被气得半死,心也很疼,一个没忍住便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大夫居然说我脑子受了刺激有病了,我很生气,于是那个大夫便被我亲手杀掉了。但是现在看来,我好像也是确实有病,斐龄明明已经疯了,可是现在我看到你,却跟从前一样,没疯也没傻,干干净净,让人忍不住想玷污。”上虞笑了两声,道“你看我是不是真的傻啊?” 令羽无言以对,但他内心一直在咆哮,你特么岂止是傻啊,你这明明是疯!是变态!是魔鬼! “没关系,只要你是你,不管什么样我都爱你,沈玉再好已经没有了,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上虞再次抱住了令羽,却是打横抱起,还向床走去。 “干什么?你干什么!”令羽被吓了一跳,这特么的是要干什么啊,他挣扎着要下来,却被上虞禁锢得很紧。 “当然是和你亲热亲热啊,这么久了,我真的好想你。”上虞把令羽放在床上,便动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我拒绝。”令羽坐起来,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说什么呢你,你居然拒绝我?”没想到上虞脸色顷刻间便变了,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你再说一次,要不要做?” 令羽咬牙,这种马好像要翻脸啊?令羽细细地打量上虞的神色,发现他已经带了怒气,再也不是之前那种宠溺的样子。 “不做。”令羽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上虞装不下去了,所以会跟他说这些,什么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令羽是斐龄的替身,他是要挑拨离间,以此让令羽心灰意冷,从而心甘情愿地当下一个斐龄吗?好,那么他告诉他,他就是不让他如愿。 “啪!” 很响亮的,也是意料之中的一个耳光,令羽的脸上立刻出现了红红的掌印,可以看得出上虞用了多大的力气。 “来人,把这个人给我带下去关着,不准给他饭吃。”上虞开口,门外立刻来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令羽往外面走。 令羽真是忍住了才没有往上虞的脸上吐口水,毕竟他是个硬气而又有礼貌的人,那样对这个种马,不值得。 第47章:逃出生天 第七十三章。 令羽被关在一个小房间,房间里非常简陋的布置,一张床就是了,门窗紧闭。如上虞所言,不准给令羽吃饭,也没有人来过。令羽就这样等着,也不慌,上虞既然把他抓来了就不会让他这么快死的。 第二天的晚上,令羽和衣在床上背对着门躺着,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一直来到床前。 令羽睁着眼睛,绷紧了身体,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突然一个拥抱就这样从背后压下来,在夜里带着淡淡的体温,还有迷醉的酒香。 “斐龄……”那人咕哝了一句,便也上了床来,鞋子也不曾脱掉。 感情上虞是喝醉了把他当成斐龄了,令羽无奈地翻翻眼皮,被上虞以这样暧昧的姿势抱着真是浑身地不舒坦,他动了两下,却被上虞抱得更紧。 他应该拒绝的,给他一巴掌,或者直接踢他下床去。 可是上虞又叫了一个名字,“沈玉……”这声呼唤里带着满满的悲伤,还有浓到化不开的思念,令羽突然想到沈玉死去时候的样子,倒在地上,明明心里那么绝望,可是看着商西的眼神还是炽热的,而沈玉他知道吗?知道这里有一个这么爱他的男人吗?上虞一声一声地叫着,令羽突然就不那么想推开他了。 “哎呀,你是令羽呀!”上虞又改了口,语气中有些惊讶,令羽以为他清醒过来了,可是上虞却再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就这样抱着令羽,两个人的身体贴着,却又不是很近了。 算了算了,想来想去,令羽还是放弃了让上虞出去的想法。这一年来,他也算是守身如玉心如止水了,这些事情已经不甚在意,更何况,这只不过是抱抱而已。 就算睡着,令羽也是警醒着的,但是当他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接近而惊醒过来想做点什么措施的时候,也还是慢了一步。 上虞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令羽的身体扳了过去,两个人面对着,令羽的头被按着不能动,只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人把如鱼一样灵活的舌头伸进他嘴里,他抗拒,可是却好像给了那个人更大的刺激,上虞一步一步打破令羽的防线,终于两舌交缠,密不可分。 简直就是人渣!令羽看外面已经天亮了,心想这个人把他当成抱枕一晚上,天亮了就不认人了。 令羽正暗骂着,突然间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嘴里除了那种恶心的滑腻感,好像还有异物,到底是什么?而且那东西一直被上虞用舌头顶着向前进,目标是令羽的喉咙。令羽不清楚是什么,可是不用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下了死手,牙齿使劲一咬合,便让上虞疼得轻哼一声,可是他依然没有离开,舌头一用力,令羽便顶不住进击将那东西吞了下去。 上虞这才满意地离开,虽然口腔里的疼痛感还是存在,但他想做到的做到了,这就够了。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令羽用手捏着喉管,却除了一点点堵塞感,丝毫没用。 “是chun药。”上虞勾勾唇角,下了床,推开门出去了。 眼看着门再次被关上,令羽的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上虞这个混蛋这个变态,这么处心积虑让他吃下去是想干什么,他想做什么直接做不就好了。慢着,令羽想着,渐渐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上虞想的,是令羽自己失去自己的尊严,同时也打了商西的脸。 不行,一定不能这样。上虞的药到现在还没反应,那就说明不是那种普通的一次就过的药,它的药性持续时间很长,并且给人的刺激会越来越强烈,就像那次叶重欢所中之药。然而令羽想还不会是如此简单的,也许更有可能这个药只针对女人。令羽要解毒,只能找女人。 试想,这对于一个断袖来说,是多么地残忍啊! 想着想着,令羽这心里就越来越不是个滋味,刚才上虞留在他嘴里的味道也好像在持续地刺激他的头脑,他一阵一阵地犯恶心,也为自己现在的无能和软弱所难过。 现在他被关在这里,寸步不能行,朝思暮想的商西没看见,还面对着这么危急的情况,真的是无力到了极点。 第七十四章。 又过了一天,令羽还是被关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其间媚药发作过一次,只是药效不是很强,令羽压制得容易,可是他的心情却一点不减沉重。 谁也说不一定,这药下一次发作是多久,药效又会有多强,令羽在想,他能撑到商西来的那一天吗? 突然门就打开了,一个身形矮小的灰衣人走进来,手上端着的,是碗碟。是送饭来了?令羽已经四天没吃饭了,说不难受是假的,不让他吃饭的命令是上虞下的,现在给他送饭来肯定也是怕他饿死。 灰衣人一步一步走到令羽面前,却是直接把碗碟扔在了地上,碗碟碰地,声音不大,却是碎了满地。令羽吃惊,这人是给他脸色看? 他看向这个身形矮小并且存在感极低的灰衣人,灰衣人本来一直是低着头的,此刻察觉到令羽的目光,也抬起了头,他面容模糊,倒像是易容过,令羽看着看着,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的眼神,他认得。 “慕容?”令羽仍有些不确定地喊出声,毕竟这个灰衣人和慕容棠酒外貌相去甚远,易容就算了,可是身形怎么变。 “是我。”灰衣人低低地开头,却是笑了,“令羽,跟我走。” 哎呀还真是慕容棠酒,令羽不禁有些喜从中来,“你这个样子?”灰衣人这么矮小,只比侏儒好上一点儿,怎么会是那个玉树临风的慕容棠酒? 慕容棠酒现在的样子也只有眼睛才是令羽认识的了,他狡黠地一笑,“缩骨功啊。” 没等令羽说话,他又一把拉起令羽,“走了,一会没时间了。”他也是潜伏好久才混进来的,血昆仑虽是魔教,可也是训练有素的帮派,要从这里脱身不容易,而且他是打探到上虞出去了才过来救令羽的。 令羽被他拉着,不禁有些感动,慕容棠酒单身进来,可算是羊入虎口,血昆仑对于常人来说,简直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可是慕容棠酒却甘愿为了他做到这步,当真是忘记了生死。可是为什么,慕容棠酒会这样? 令羽之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上虞房间里了,血昆仑里面的地形他完全不熟悉,而现在慕容棠酒带着他一点点地移动,令羽也感觉他认路认得有些吃力,可想而知慕容棠酒这次打的是一场没有多大把握的仗。 站岗的血昆仑的弟子们一个个的都凶神恶煞,两个人小心地隐藏着身形,尽量不让他们发现,不小心被发现的时候慕容棠酒上去两下解决然后又继续前进。可是血昆仑的弟子何其多,如果一个没有解决干净很快后面追兵就到了,况且血昆仑里又不全是这样低水平的弟子,如果遇上那两个堂主,估计脱身就是难上加难了。 又一次,令羽又一次感觉自己是个拖油瓶,他跟在慕容棠酒后面,简直就是累赘。可是他又不能说你自己先出去吧,毕竟人家是专程进来救他的。哎,商西哎,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感到无助的时候,令羽心里就只剩下这个名字了。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一个湖边,慕容棠酒指着波光粼粼的湖水,道“这下面有条密道,是我花重金向江湖百晓生买来的消息,我们就从这里出去。” 咦,水下密道。令羽吞了吞口水,回答“嗯好的,你走前面,我跟上。” 慕容棠酒点点头,走向湖边的走廊,左边第三根柱子,上面有个什么东西,慕容棠酒用手握住,向左旋转了两圈,又向右旋转了三圈,然后便停下动作,示意令羽看向湖面。 只听见悉悉索索的水声,而且越来越密,然后是沉重的石板从水下浮起到与水面齐平的位置,中间像扇门一样打开,一个楼梯之类的东西就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只是站在岸上而且离得远看不清。 “走吧。”慕容棠酒抬头看了下四周,没发现异样之后便招呼令羽下水。 “这……这要怎么过去?”楼梯口出现的位置离岸边有些距离,看得出设计水下密道的人一定很变态,就算有人找到了密道,只要他没有武功他就一定进不去。趟水过去的话肯定到半路就沉下去了。 “我带你。”慕容棠酒走过来,手搭在令羽腰上,脚下运力,两个人便腾空而起,一眨眼的功夫便飞离岸边,稳稳地落在楼梯口。 楼梯当然很深,从这里看进去,幽暗的光线让令羽心里有些发毛。“走吧,里面有灯的。”慕容棠酒礼貌地收回了自己搭在令羽腰上的手。 我才没怕呢。令羽心里嘴硬着,满脸不屑地跟在慕容棠酒的后面走下了楼梯。走了大概五六步,楼梯口的石板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合上。 果然有灯,经过一次拐角后,整个隧道便明亮了起来,沿途的寂静也发挥了它最大的用处,带来神秘的紧张感,两个人走着,心里的警戒却一点也没有放下。 第48章:命运弄人 悠长的密道仿佛无穷无尽,多走一步,希望就更大一点,但心中的担忧也从来没有消失过。 想着想着,空气中就出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动静,令羽没武功,听得不太仔细,只是直觉告诉他前面好像有人。 果然走在前面的慕容棠酒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令羽,低声道“先别动。”令羽看他眉目紧蹙,更加奠定了心中的想法,只是不知如果来者不善,他们出去的几率又有几成。 那脚步越来越近,到最后几乎是以稍逊于风的速度在移动,慕容棠酒赶紧把令羽护在身后,心里警铃大作,这么好的轻功,看来不是常人。 “是你!”等到那人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令羽忍不住地脱口而出。 “你认识?”见状慕容棠酒便问,眼前的是个女人,蒙着面纱,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不认识。”令羽不禁紧张起来,“我只是知道她是谁罢了,血昆仑的堂主。” “你是说锦画堂的堂主碧埋?”得到令羽肯定的回答之后,慕容棠酒也觉得有些吃力了。这虽然是个女子,可是毕竟是个堂主,而且就这样看起来,她的功力还很深,站在那里不说话就感觉神秘莫测,看来这一场恶战是躲不过的了。 “照顾好自己。”慕容棠酒叮嘱令羽一声,便抽出手中的剑,然后摆开阵势,准备向碧埋进攻。 而碧埋呢,还站在那里,什么动作也没有,可她却是盯着令羽的,像是一点都没看到慕容棠酒一般。 “怎么也想不通,他选择的会是你这么个人呢。”突然,碧埋说出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令羽和慕容棠酒都莫明其妙,这不是来拦他们的吗。 碧埋收回直愣愣的目光,轻笑一声,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待看清她的面容,令羽真真是大吃一惊,这……这张脸分明是花影扶,红花教的圣母花影扶,那个之前救了商西的花影扶。从英雄大会她就消失了,现在也过去了一年了,眼前的这个,到底是不是花影扶? 看穿令羽心中的想法,碧埋点点头浅笑,“我就是花影扶。” “那碧埋?” “碧埋也是我,我是卧底,是商西的卧底。”碧埋,也就是花影扶,她重新带上了面纱,声音却低下来,“不过,我这个卧底却什么用都没有呢,商西从来不让我帮忙,这次我想放你出去,却也被慕容少侠抢先一步。” 令羽与慕容棠酒相视无言,令羽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怪不得花影扶之前会说那句话,她想不通商西为什么会选择令羽,对啊,商西为什么会选择他,令羽自己也不知道呢。不过看吧,花影扶果然还是喜欢商西的,不然就不会救商西,但令羽也没想到,她竟然为了商西在血昆仑做了卧底,还做到了堂主。这又是一份沉甸甸的感情。 “好了,你们快出去吧,我来断后,抓紧时间,上虞要回来了。”花影扶站到一边,给令羽让出道来。 “多谢。”令羽经过她的时候点点头,道出心中的感激。 “不客气,你能好好待他就好了。”花影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淡淡一句,然后飞快转开目光。 令羽心中轻叹,还是多谢了,这是一个爱着商西的女人,一个默默爱着的女人。 “走吧。”慕容棠酒理智些,催着令羽继续前行。 “走?去哪儿!”回答慕容棠酒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不屑与阴险,措手不及的三个人同时看向前方,那里站着的是樱白,血昆仑的另一个堂主。 慕容棠酒赶紧护着令羽后退,与樱白保持了十步远。花影扶看着突然出现的樱白,也是眉头紧皱。 “碧埋啊碧埋,原来你是卧底,这么多年,真是隐藏得够深的。”樱白眉目凶狠,盯着花影扶的视线仿佛能把人戳出几个窟窿。 “樱白……” “别叫我,我不认识你。”樱白恨恨地道,“记得上次你升为堂主,我恭喜你,那么替你高兴,这么多年,圣主也待你不薄,可是你呢,却是这样来回报的吗?” “我无话可说。”花影扶用手触摸着脸上的面纱,眼神有些无神,“我本来就是卧底,这么多年,让你误会,真是不好意思。这次我肯定逃不过圣主的惩罚,只是希望你以后好好对糯糯。”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糯糯,你以为你要是出事,她还会有命活下来吗?”貌似说到糯糯,樱白就不太冷静了。 令羽也想起来,糯糯是花影扶的妹妹,听他们这话,糯糯和樱白是一对吗。 “那就没办法了,我保不住她,你也不愿意护着她,就让她陪着我一起走吧。”花影扶声音变得惨淡。 “你难道真的忍心吗?”樱白不确定地问她。 “我不忍心。”花影扶咬咬唇,“毕竟那是我妹妹。只是今天,我必须拦住你,要让他们出去。” “好,你好样的。”樱白被气得差点吐血,他狠狠地瞪令羽一眼,“不可能的,你们不可能出得去的。”然后他抽出冰冷的剑,指着花影扶,“出手吧。” “你们快走!”花影扶朝着令羽低吼一声,便迎上了樱白的剑招,霎那间密道里刀光剑影,杀机一触即发。 令羽最后看一眼花影扶,那个女人表情凌厉,却根本没对樱白死手。这么多年,肯定还是有感情的吧。 花影扶与樱白被甩下,慕容棠酒带着令羽加快了脚步,以很快的速度移动在密道里。在看到隐隐的白光时,两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些重见天日的兴奋。 终于到头了,密道出口是一个房间,慕容棠酒看了四周,道“花影扶是从这边进去的,周围的人她应该已经清理干净了,所以是安全的,你从这里出去,左转街口那里的客栈里有我的人,你带着我的玉佩去。”说着慕容棠酒就解下腰上的玉佩,递到令羽手上。 “你不出去吗?”令羽疑惑。 “我回去看看,花影扶一个人一定会受伤的,不能让她死在那里。” “好的,你也小心。”令羽点点头,其实他也放心不下花影扶。慕容棠酒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密道。 令羽看着悠长的密道,心里还是担忧不已。可是他又不能进去也不能在这里等,先听慕容棠酒的话,出去找他的人。 然而房间的门一打开,令羽就感觉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不是千军万马,也不是滔天阵势,那里仅仅站着一人。可是一人也足以让令羽心中所有的希望都溃不成军,成功与失败往往只在一步之间。 “我让你走了吗?”上虞邪邪地问一句,却根本不想听令羽的回答,他很痛快地动手了。 接住倒下来的人,上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然后踏进了密道。 浑身上下萦绕着炽热,这里也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身边有个什么东西,一把便拉过来抱着,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上去,摩擦再摩擦,直到体内的火越来越强烈,脑子快要失去意识。 “呵……”是谁的轻笑响起在耳畔,带着轻蔑。 令羽终于睁开眼睛,眼前人影绰绰,可再仔细看,却又只有一个人,“上虞?” “真不错,你还没完全失去理智,不过你先看看你自己。”上虞上挑着眉毛,眼眸里是得逞的得意。 闻言令羽慢慢低头,自己坐在床上,他看到松松垮垮衣服搭在身上,已近乎赤裸的身体微微泛红,展示着人类最原始的美。自己怎么是这个样子,混乱的头脑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想到身体里的那些燥热,原来是媚药发作了吗? “你趁人之危。”令羽狠狠地咬唇,也没有像个娘们似的拉被子把身体盖起来,就这样瞪着上虞,上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仿佛带有穿透力,侵犯般的意味。 “我可一点都没碰你,这些都是你自己弄的,我只是欣赏了一场好戏而已。”上虞说着说着突然向前,他捏着令羽的一只手腕,红色的舌伸出来,魅惑地在唇边舔了一下,“听说商西快来了,你说我要不要也让他欣赏一下这场戏?” 商西!“你这个变态!”令羽一把推开上虞,气得要死,如果这些被商西看见,他要怎么办。 “对啊,我就是变态。”上虞被推得倒在床上,却还是笑了,“我就是要抢走商西的一切,斐龄,沈玉,还有如今的你。但是令羽啊,你别以为商西有多么在乎你,这么多天他都没来,显然是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别妄想着如何如何了。” “那你这是做什么,既然说了商西不在乎我,那又何必费这么大劲把我捉来,你和我说这么多,自己都不觉得累的吗?”令羽虽然嘴硬,可是心里说不气是假的,毕竟这么多天,商西也是真的没来。 “累一点算什么,毕竟你曾经也算是商西的枕边人,我就是恶心也恶心死他,所以你还是有用的。” “噔噔噔……”突然门被敲响,上虞的眉头紧紧皱起,看得出来很不高兴。 “樱白?”上虞冷冷的发问。 “是属下。”樱白沉声回答。 “什么事?”“重欢宫的人已经杀上山来了。” 上虞有些意外,“哦,这么快?”然后又问,“那商西呢?” “没看见。”樱白有些犹豫,“圣主您要不要出面一下?” “我出什么面,杀上来了你们就迎上去啊,我养你们不是为了拿来看的。”上虞的声音里隐隐有怒气。“是,属下知道了。”樱白很快就离开了。 “呵,终于来了呢,那个胆小鬼终于来了。”上虞好像一点都不把进攻放在眼里,反而说着一些存心把令羽惹怒的话,“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你也不用再想着他了,如果你伺候得好,以后我就让你跟着我了。” “不可能。”令羽死死咬着牙,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欲望了,可是他又怎么可能屈服于上虞。 “你别忍着了,如果到了极限,你会死的。”上虞用手捏着令羽的下巴,脸上居然有点心疼的意思,“死,你懂吗?你死了你这些所有的坚持就没有意义了,就像沈玉一样,人一死,除了我还有谁记得他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应该要懂得孰轻孰重。” “我懂啊。”令羽艰难地回答,看到上虞脸上出现的笑容,他解气般地继续说,“商西再不好,也比你好,这就是斐龄还有沈玉都喜欢他而不喜欢你的原因吧。如果是商西,我做什么都愿意,但如果是你,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说什么?!”上虞真的是气到了,眉毛拧起,眼神狰狞,他一只手高高扬起,就要对着令羽的脸打下去的时候却又停住,“你还真是有本事,居然能够让我生气,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比不上商西!” 令羽身上的衣服已经所剩无几,并且他没有武功,在上虞的眼里就是只小弱鸡,上虞邪魅地一笑,便扑上去。 令羽誓死抵抗。 “放弃吧,看你已经在迎合我了。”上虞的声音变得温柔,他在令羽耳边缓缓地说,可是对于令羽来说,却是最恶毒的咒语。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还有商西啊,他怎么可能会对别的男人有反应。令羽一边被身体上的感觉折磨得生不如死,一边脑海里的那个人影却越来越清晰,他果然是要死掉了吗?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看那个人最后一眼。他真的好难过。 第49章:世事纷繁 第七十七章。 “哐!”震耳欲聋的一声,门被轰开了,破碎的门板四处飞溅,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房间里暧昧的气氛顿时被破坏了大半。 令羽脑海里如同惊雷一炸,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到门口那个人逆着光站在那里,眉目如画,头发染上细碎的光辉,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商西。 上虞也终于从令羽的身上离开,意犹未尽的他对于商西的到来很是不爽,他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对着商西道:“你来晚了。” 事实上他根本就还没有对令羽做到最过分的那一步去,然而现在令羽的状况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可以过过嘴瘾,胡说八道,像他说的那样,恶心也要恶心死商西。 “你放心,他是令羽,我永远不会嫌弃他。”多日不见,商西的声音宛如天籁,更是因为他所说的话,令羽心中那根弦再次被拨动。 “还真是情深似海,看来你已经不爱斐龄了,你是个滥情的人。”上虞身上的衣服也是松松垮垮,可是他说话时嘴角有淡淡的笑,风轻云淡的样子像个公子哥儿。 “斐龄与我没关系,你用不着这样挑拨离间。”商西今日穿的还是红衫,霸气张扬而又自信的红,“我来得这么快,似乎是出乎你意料了?” “快个屁,都说了你来晚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上虞连粗话都说出口了,他从床上下来,拉拢了自己的衣服,一步一步朝着商西走去,“我知道你一直都希望打败我,为了斐龄,为了沈玉,甚至是现在为了令羽,但你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这让我很不爽啊!”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速战速决吧。”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对手,果然是这样,商西对上虞也算知根知底,此刻上虞的这些话很不正常,出现的时间不正常,事有反常即为妖。 上虞狠狠地瞪了商西一眼,然后突然笑了,“我说最后一次,你来晚了。你永远无法打败我了,因为,我根本不会跟你打。” 没等商西问为什么,上虞的身影突然踉跄了一下,他扶住旁边的桌子,勉强站立,“真没想到,我上虞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他说话的时候从嘴角流下一行鲜红的血。 “你怎么了?”这大概算不上关心,可却是商西这辈子对上虞说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我么,中毒了。自己人啊,被我的自己人下了毒,也是因为太过相信了从来没怀疑过,所以中招了。只要有了情欲就会催动毒素发作,毒性强到就算是我都连半个时辰也抵不过,也是怪我自己,没想到会对你的人动那种心思。”上虞笑得惨淡,语气满满都是自嘲。 “圣主!”门口突然出现一人,声音里全是焦急。 上虞抬起头看去,语气轻松?:“是樱白啊。”此时他的脸已经苍白到无力了。 “圣主,樱白对不住你!”樱白看着上虞可怜兮兮的样子,哪里是平时身份尊贵而又不可一世的圣主,他的心狠狠抽痛,毕竟是他自己下的手。 “这时候说什么对不住,想想刚才你提醒过我的啊,我如果答应出面的话,就不会留下来发生这种事情了,可惜是我自己拒绝了。”上虞柔声细语,就像在唠家常,“你也是怕我杀了背叛的碧埋和糯糯她们吧,其实你不对我下手,我也是真的会杀她们,所以站在你的角度来想,你没做错,死我一个,救了两个,不,不只两个,也许是更多。” 商西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上虞,真是百感交集,他一直以来都希望杀了这个人,可是如今上虞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怎么样。 “樱白。”上虞唤一声。 樱白一个七尺男儿此刻也是红了眼眶,他急忙回答,“属下在。”即使血昆仑是个邪教,即使上虞在世人的眼里是个魔头,可他却对他樱白不薄。今天樱白因为要保护其他的人杀了上虞,其实他很难过很难过的,可是他不后悔,他不能后悔。他对不起上虞,他也只能对不起上虞。 “我死了以后,埋我的时候不要插牌子吧,不然我担心自己会尸骨无存。”上虞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了,他大概是怕江湖上有人找他寻仇吧。 “属下……属下记住了。”樱白听到后面几乎泣不成声,他跪在上虞的面前,看着上虞一点点弱去呼吸,一点点显出疲惫。 上虞最后还是看了商西一眼,他终于没有再看到那种盛气凌人的眼神,然后他心满意足地去了,倒在樱白的怀里。一代魔头上虞,永远闭上了眼睛,他嘴角鲜艳的红已经凝固。 樱白沉默了,眼神也变得有些空洞,他已经看不到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人,眼泪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流出来。 而这边,令羽也终于忍不住了,上虞突然的死对他冲击也很大,可是媚药仍旧在发作,谁死也不能让他靠自己的力量抵制药效。只是他狠狠地咬着唇,不发出那些奇怪的声音。 “令羽!”商西咬咬牙,没再看已经死去的上虞,他几大步过来看着现在狼狈至极的令羽,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脸上,浑身也都是不正常的潮红,令羽自己已经把嘴唇咬破了,那些红色刺眼得很。 令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商西来了啊,终于来了,他已经一年没见他了,他好想他。虽然身体不受控制,可是他还是倔强地向商西伸出了手,他想触碰他,哪怕是一点温度也好。 商西难受得不能自己,这是他的令羽,他捧在心间的人,他再也忍不下去,扯过被子把令羽整个人包起来,“我们走!” 第七十八章。 睁眼是陌生的环境,印花的帐,雕纹的杆,是床,这又是床。令羽已经无数次出事然后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床上了。 “咳咳……”令羽张张嘴想说话,可发出的声音却是沙哑得厉害,嗓子里也像冒了烟似的。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杯水。 令羽从床上坐起来,眼巴巴地瞧着那个站立的人,白衣黑发,眉眼轮廓分明,唇微微抿着,眼神里倒映出的是欣慰、满足,还有柔情似水。 “令羽。”商西唤了一声,才把呆滞状态中的令羽带回现实,商西抬手摸摸他的头,又把水递出去,道“睡这么久了,先喝点水。” 可令羽伸手想接过杯子的时候,商西却没有松手,而是让令羽就着自己的手喝了水。令羽喝水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可是那些温柔就这样满满地溢出来,弥散在空气中。 原来真的是商西,商西来了,之前看到的不是幻觉,眼前的人,是真实的,是他一年不见也想了一年的人,令羽想着想着,眼眶就已湿润。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办法泪流满面,商西放了杯子,他就一把抱住了商西,两个人没有距离地紧贴在一起,就像那些日子里最亲密的样子。 “对不起,我来晚了。”商西轻轻地道,声音里全是愧疚和心痛。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以为令羽在宫中的,谁会想到令羽会一个人跑出来还出了意外。上虞应该知道令羽就是他的软肋的,可是上虞抓了令羽却故意隐藏消息,如果不是那支神秘的暗卫,他根本不知道令羽就在上虞的手里。 当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只能用一个心急如焚来形容他的反应,可是他也要顾及太多,不能立刻行动,就算他已经加快了速度,但他进去房间看见那个场面的时候,也接近崩溃,他的令羽,如何能在别人的面前那个样子。所以就算上虞这个宿敌死在他面前,他也没精力想其它的,抱着令羽离开的时候他才感到解脱。 “我怪你了,我真的怪你了。”商西只是一句话,就让令羽声音里带了哭腔,“如果我到死都不能见到你的话,我一定会恨你的。”这么久,商西的不出现,真的让令羽累了心。从最初的苦苦想念到不抱希望的等待,那些深深的执念像折磨人的妖精,从午夜里伸出触角,抓痛每一根神经。 想到当初的不告而别,难过的又何止令羽一个人,那个时候商西已经没法再忍心让令羽在自己身边跟着受苦受累,所以他选择一个人行动,他把商意留给令羽,就是为了让令羽放宽心。他从来都不会放弃他,他只是舍不得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如今看来,令羽这一年来过得还是很辛苦,最后关头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他再迟来一步,大概真的就晚了,他会恨自己,一次一次给令羽带去伤害的自己。 两个人相拥了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更多的心情都融在了这个拥抱里。只有身体才能带来最真实的感受,他们都知道,对方在自己身边。这样就好了。 “好了,你也太久没吃东西了,肯定饿了,我给你拿东西进来。”商西慢慢松开令羽,准备出去。令羽看到他的眼睛,也是湿润的。 “一起去吧。”令羽摇摇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商西见状赶紧来扶他,令羽笑,“我自己能走。”可是很快他就笑不下去了,双腿无力,股间那强烈的疼痛感让他一个激灵,“我这是怎么了?” 其实他也是猜到了个大概的,这个状态,还能是怎么样的。一定是商西给他解了他所中的媚药,只不过这个解毒的方式有点暧昧罢了。如鱼得水,两个人最深的接触。 商西捏捏令羽的肩膀,语气轻松,“没事呀,难道你忘记了?你居然会忘记那么重要的事情。”商西弯下腰来,在令羽耳边轻轻的道,“一年了,我好想你。” 耳朵是最敏感的地方,商西口中的气喷在上面,更是因为他那句“我想你了”,令羽一下子就脸红到脖子根,他伸手推商西出去,“我不去了,你去拿进来。” “好。”商西一点没放过机会,以很快的速度在令羽耳边啄了一下,然后起身离去。他背影笔直,可令羽分明听见他心情很好的轻笑声。 耍流氓。令羽撇撇嘴,又因为身体传来的那令人羞耻的疼痛有点郁闷,想想真是惊险,差点被上虞给上了,唉,那个男人这次是真的死了吧。 第50章:天下为攻+番外 第七十九章。 “公子。”突然间门被叩响,令羽被打断思绪,“进来。”他认得那是彦殊的声音。 令羽坐正了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尴尬,然后看着推门进来的彦殊,“你来了。” “恩。”彦殊点头,突然走过来,“噗通”一声便跪在令羽前面。 令羽直接被吓了一跳,一个上前就去扶彦殊,可结果呢,彦殊还是死死地跪着不起来,令羽却痛得要命,那痛感销魂死了。令羽疼得呲牙咧嘴,还好彦殊是低着头的没看见,令羽无奈又坐了回去,“你怎么了,为何跪?” 按理说该生气的是彦殊啊,他偷偷跑出来,又闯祸。不对,令羽自己也该生气的,彦殊封锁商西的消息是不对,用叶舒璃威胁慕容棠酒也是不对。这样看来,两个人都有不对,这不就扯平了吗。 “属下失职,愿辞去侍卫长一职”彦殊吐字铿锵有力,头低低埋着,看来是下了决心的。 “你你你……你走开啊喂!”令羽被气到了,这是威胁他,这一定是。彦殊一定是为了令羽偷偷跑出来的事情生气,他都还没生气呢,彦殊也太不知道先后顺序了。 “属下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令羽彻底被惹毛了,“你以为你真是侍卫长啊,我就是看在你和我还有莘娆她们一起长大的份上给你个官当当罢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这侍卫长一职,我不准你辞。” “那好吧。”彦殊突然就说好了,令羽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彦殊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你其实刚才辞职只是开玩笑的。 “属下继续当侍卫长,但是现在还请公子跟我回去。”彦殊抬起头来,表情凝重,“公子无故失踪,却没有安排后路,属下等愚笨没能挡住百官妄言,还好西凉公主一直在给公子撑住场面,但是也不能维持多久了,那些邻国看国内无君,已经在跃跃欲试了,这次必须得公子出面才能保住这个国家的尊严。” 哎哟我去,这么严重。令羽皱眉,楚香阳,还好有楚香阳。他不能留她一个人在那里的,他这次确实应该回去。可是,商西呢? 当初商西跟令羽分开的理由就是上虞,现在上虞已死,那么商西的立场是怎么样的?商西现在是怎么想的。 彦殊见令羽迟迟不回答,反而若有所思,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是在想商宫主的事吗?” 一句“商宫主”又把令羽点醒,对啊,商西还是重欢宫的主人,他背后还有整个重欢宫,就算商西最后选择的是令羽,重欢宫也是不能忽视的存在。更何况,商西还没有说什么非令羽不可的话呢。是吧。 “血昆仑除了被放过的两个堂主,其余教众全军覆灭,公子被救出来也已经两天,而这两天里,属下已经跟商宫主商榷过。” “你们说了什么?”令羽问。 “属下来之前苍术师傅已经交代过我,可以招安,或者说是邀请商宫主回去当百官之首——丞相。公子那么在乎商宫主,属下也不想惹公子难过了。” “那结果呢?商西说什么?他答应没?”令羽不禁紧张起来,他好害怕,如果商西拒绝,他要怎么办?可是他来之前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吗,有生之年见商西最后一面就好了。果然啊,人心都是不会满足的,他得寸进尺了,见到了商西以后还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彦殊摇摇头,令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彦殊说的却是“商宫主没有回应,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等公子醒来以后再说。” “这样啊。”令羽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难过,商西这个回答的意思,背后有更深层的涵义吗?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商西端着一盘什么东西走进来,看见彦殊也没有诧异,反而是彦殊有些紧张。 “怎么,怕我把你们公子吃了啊?”商西嘴边勾起笑容,说话的时候看的是令羽。 彦殊张了张口,却只是向令羽告退,然后就出去了。 “来吃东西。”商西把盘子放下,端出来一碗小米粥,他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动作无限温情。 “丞相……你同意吗?”想来想去,令羽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能拖,很多事情就是因为犹豫不决错过的。 闻言,商西搅动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可他没有说话。 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名叫尴尬的气氛,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陶瓷勺子碰着碗的声音,像谁的心碎声。 良久,令羽所有的情绪终于爆发,他没有想到,经历过这么多,商西属意的还是这个江湖,这个打打杀杀的武林。也或许商西心里有更重要的人了,一年了,是啊一年的确够久,谁也说不定又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 其实令羽也知道自己是在乱想着,可是他没法不乱想,商西的反应让他好难受。 “我不会武功,我也知道自己在你身边就是个累赘,从最开始遇见你就是在不断地拖累你,还有你的眼睛,你的重欢门,都是怪我,怪我!可是我真的那么在乎你,我不忍心见你丝毫烦恼,所以什么沈玉什么叶重欢还有斐龄,我都没有计较多少,我觉得我爱得已经够卑微了,我只想给你最真挚的感情。我要的是你,可是这天下,如今已经不能放弃。”令羽心累,心里话终于说出来了。 “我已经等了你一年,你如今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他就想问问,商西还在顾忌着什么。 “还有你,我放不下。”商西把碗放在了一边,盯着令羽的眼睛说道。 这下可把令羽惊得不行,“你……你说什么?” 商西突然一撩衣摆,单膝给令羽跪了下去,声音浑厚有力,“皇上,臣知错了。” 好吧,他的确是呆滞了那么一小会儿。令羽伸手拍拍自己的脑袋,他刚才听到了什么?皇上?臣?商西自称臣了?这么说,商西答应了? “商西……”令羽还是不确定,他差点喜极而泣。 商西微笑,站起来,把令羽拥入怀中,“我跟你回宫,我做你一辈子的丞相,也做你一辈子的丈夫。” 令羽终于确定自己听清楚了,他两只手使劲搂着商西的腰,心里狂喜,哎哟喂,这小妖精也太磨人了。 永安十三年。 帝云翎迎江湖一代霸主商西入驻朝廷,商西位列百官之首,人称商相。 商相天纵之姿,有勇有谋,上任半年已广受爱戴,百姓无不称其为一代明相。 永安十四年。 帝云翎解散后宫,宣告天下,只心仪商相一人。 天下哗然,却也无人反驳。 天下也知,除却商相,再也无人,能与帝并肩。 —全文完。 番外篇【一生许一人】。 如果一生只能爱一人,那商西没有选择,只有那个叫令羽的人,才能入他心,并永存心底。 三月春花渐次醒,御花园里阳光普照,洋洋洒洒的春光让整颗心都充满了温暖。商西看着不远处坐在石桌前安静与自己对弈的男子,黄袍加身,墨发用玉冠束起,俊眉轻轻皱起,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棋局,骨节分明的手举着棋子,迟迟放不下去,怎么,又是遇到了难题? 商西不禁轻笑,令羽总嫌他棋技太高,又不会让着自己,所幸就再也不和他下棋了。其实哪里是商西不让着他,实在是令羽自己觉得有人让就丢了面子好么,偏还要嘴硬。 小笨蛋。 商西嘴角勾着,向令羽走过去。 可他才动了几步,令羽就自己站了起来,向商西的方向看过来,眸子里意味不明。 商西用眼神询问,这又是怎么了? 等商西走近了,令羽才有些别扭地开口,“商西…” “恩?”有些不对劲啊,商西抬眉。 “我有些冷。” 怎么会?闻言,商西环视周围,这么大的太阳还冷,是因为亭子里的原因还是令羽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想想前两年,令羽的身子的确是受了很多罪。 “不然就回去吧,这棋改日再下。”商西像令羽伸出手,“来,我陪着你。” …… 时间定格两三秒,谁都没有动作。突然,令羽有些粗暴地拍掉了商西伸出来的那只手,懊恼地说,“你走开,你就不知道抱抱我吗?” “ 令羽一双眼睛使劲瞪着商西,生气死了。 “笨蛋……下次直说。”商西一边低骂一边用手揽紧了令羽,面色沉如水,眼底又是有笑的,他只是受不了令羽这么蠢。 “哈哈哈哈!皇上与丞相感情真是好啊!”突然谁的声音从小路上传过来,披发飘逸,青色绣花缎面长衫,腰间一枚典雅的玉佩,显然不是宫里人也不是朝廷上人的打扮。 “慕容庄主。”商西看见他,有礼貌地打招呼,忽又笑了,原来令羽突然要他抱他是这个原因,令羽一定是刚才在下棋的时候就看见这个人了吧。江南第一大家族慕容山庄的庄主,慕容棠酒。 这么久,也发生这么多事,他也已经知道了许多。慕容棠酒的确对令羽有意思,不然也就不会一次一次帮他,也就不会在商西消失的那段时间陪着令羽,更不会在令羽落在上虞手上的时候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去救他。 对于慕容棠酒,商西是感激的,毕竟他不在令羽身边的时候,是这个人陪着令羽照顾着令羽啊。他不知道慕容棠酒对令羽的感情有没有自己对令羽深,但他却是对这份感情抱着庆幸和敬佩的。 很多时候,还好有慕容棠酒在。这是庆幸。 慕容棠酒心里有令羽,可是却在知道叶舒璃是令羽妹妹以后,毅然决然地娶了叶舒璃,他是不想令羽伤心吧。还有,在商西表明自己和令羽的关系后,慕容棠酒就自己退步了,他选择在背后默默守候,再也没有逾矩一步。这是敬佩。 当年也是慕容棠酒冒着家人的安危,来宫里通知了令羽他和上虞的事。如今两年过去了,这期间,慕容棠酒并没有来过一封信,令羽寄到江南的都是石沉大海,或许他看了不想回,或许他根本就没看。如今令羽是皇,商西是相,而慕容棠酒只是远在江南的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他大概是不想再介入他们的生活了吧,就算是作为朋友。 令羽和商西都是这么想的,令羽还有些难过。但是就在一个月,慕容棠酒才突然来了信,说是要来长安一趟,他有孩子了,叶舒璃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令羽开始很高兴,叽叽喳喳说要给慕容棠酒的儿子封一个世子,后面渐渐又恹下去了,说是如今慕容棠酒有了儿子就要上长安来,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对叶舒璃尽了义务吧,然后他是要来找自己续旧情的吧。 商西听得啼笑皆非,真不知道令羽这脑袋里装的是个啥。如今慕容棠酒有了儿子,他才是真正放心了。男人有了孩子,那个家才有了一个真正牵住他心的理由,商西相信慕容棠酒是一个有担当的人。至于令羽说的那个,他完全否认,令羽也太有自信了,除了商西,还有谁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啊。 这么蠢的令羽,所以才会在慕容棠酒来的时候故意要商西抱他。 唉,这辈子真是败给他了。 “放开……放开。” 令羽突然很小声地在商西耳边重复这句话,还是一副懊恼得不得了的样子,偏还在慕容棠酒看过来的时候笑脸相迎,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窘迫。 “放开干嘛,你不是冷吗?”商西挑挑眉,很光明正大地调戏令羽。这货真是好玩到极点了,想秀恩爱就直说。反正就算慕容棠酒看不下去拔剑了,他也是打得过的。 “你信不信?” “信什么?” “我马上把你曾经在我身下的事说出来。”令羽咬着牙,阴险地笑了。 商西脸立马就黑了,他看了一眼憋着笑的慕容棠酒,令羽这简直是胡闹,这种事是能拿出来说的吗?那次让令羽反攻简直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最后商西还是无奈地松开了令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啊! “皇上和丞相感情真好……”慕容棠酒笑得都抽搐了,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其他的话说了。简直了,来一趟长安,真是秀得他一脸血,怎么办,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tsukiyo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